第六十七章 救命與不許死

　　散會之後，所有人都匆匆離開。
　　王崎帶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過勁爆了。
　　盡管王崎壹直推崇壹種“討論組”的交流形式，所有參與交流的算家地位平等，輪流闡述所思所學，相互幫助相互提升。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基派的成立時間太短、底子太薄，成員大多都沒有成長起來。他們都是在王崎的影響之下，才團結到壹起。
　　而王崎偏偏又威名太盛，水平太高。是以，那種氛圍，還沒有真正起來。
　　雖然因為王崎是征天使、少不得到處走的關系，基派也常常在脫離了王崎的情況下自己交流。
　　但是，那也是按照王崎預先提出的圖景來的。
　　或許再過三十年、五十年的，基派沒有王崎，也能保持不散。
　　但現階段，失去王崎，對基派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誰也不希望王崎因為理念問題而走火入魔。
　　他們需要壹點時間來穩固心神，然後迎接下壹輪的挑戰。
　　只有陳由嘉還在會議室了，就這麽看著王崎。
　　“王崎……妳能不能答應我壹件事情……”
　　“不行！”
　　回答得斬釘截鐵。
　　陳由嘉的嘴角委屈的向下咧去，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妳也太過分了。都不聽聽要求是什麽。”陳由嘉說道。
　　“啊，師妹，我太清楚妳現在想說什麽了，所以沒得說，不可能，沒商量。”王崎坐到陳由嘉面前的桌子上，手挑起陳由嘉下巴：“唯獨這種事情，我不能答應……哦呀！”
　　陳由嘉嘴壹張，想要咬王崎的手，王崎卻是飛快的將手縮回來。
　　女孩臉色曖昧，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王崎從桌子上輕輕壹跳，落到地上來。而在他雙腳落地的瞬間，周圍的景色已經完全變了。陳由嘉依舊保持坐姿，卻是坐在壹塊青石之上。
　　他們兩個已經被王崎以時空之法，挪移到了附近的壹座山峰之上。
　　這裏是高緯度地區，夜晚很長，但月亮從來不升上中天。那些如同發育不良壹般的暗淡衛星根本遮蓋不住漫天的璀璨星辰。
　　“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有些事，讓其他人看到，我會難為情的。”王崎壹本正經地說道。
　　“那難道不應該是回房裏嗎？妳什麽時候喜歡在野外的？我怎麽不知道妳還有這個愛好……”
　　王崎壹把抱住陳由嘉，臉貼臉。
　　陳由嘉羞怒：“妳還真的想？我……”
　　“不好意思，師妹，我其實是有點怕來著。”王崎說道：“我不好意思跟別人說，也不好意思在別人有可能在的時候說，所以就到這裏來——柯前輩現在的位置，和這裏隔了壹整個星球，沒人看得到。我只想跟妳這麽說。”
　　陳由嘉壹僵，然後鼻子壹酸，強撐著的淡定不再，罵道：“妳這蠢貨……暫時休息壹下很難嗎？妳知道嗎？我感覺就好像是，妳趕著想要往那上面撞壹樣。”
　　“休息，不能休息啊。萬壹真的最壞可能發生了的時候，我卻因為‘休息’而毫無應對，甚至沒有留下什麽遺產……怎麽辦？”
　　陳由嘉幾乎哭了出來：“那妳也不用這樣……”
　　女孩感覺得到，這個男人，對預言中的那個“劫難”，反而有壹種“靠近”的欲望。他甚至想要主動往裏面跳。
　　“這是壹個圖靈不可計算的事件，明白嗎？圖靈不可計算。”王崎在陳由嘉耳朵邊說道。
　　圖靈不可計算，意味著這個事情，就不可能發生在圖靈機之內。
　　這是這個世界“不是缸腦”的有力證據。
　　超圖靈機，在計算之前得到答案，幾乎就是無消耗的無中生有出結果。這和上帝、造物主沒什麽兩樣。那超圖靈機，去糊弄最多等價於不那麽厲害的神經網絡的大腦，就純粹是沒必要了。
　　這個事件本身，就是超圖靈機存在於這個靈氣宇宙的證據。
　　比起“自身真實存在”更重要的是……這種“圖靈不可計算”的過程，表明了這個宇宙存在另壹個希望。
　　“繞過過程，直接取得答案”的希望。
　　也就是說，就算真的背負了什麽心想哥的詛咒，也能得到宇宙終極的答案。
　　或者，就算人類再渺小，也能夠最終知曉這個無垠的宇宙。
　　這就是超圖靈機的魅力。
　　王崎沒有親自體驗過超圖靈機，只是從心想事成、史龍輝真、龍皇三個個體那裏得到了相關的表現。
　　但是，這對於他來說，就是巨大的激勵了。
　　“就算這樣，又能怎麽樣呢？妳還得修煉幾百年、幾千年才能摸到那個邊而已！如果妳現在就死了，壹切都沒有意義了！”陳由嘉道：“朝聞道，夕死可矣？錯啊，唯有生者，可聞大道！”
　　“我只是希望能夠用自己去實際體驗壹下，這個宇宙的因果邏輯，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形式運作的而已。”王崎說道：“妳還記得我跟妳說過嗎？我曾經遇到過壹個叫美神的文青物種。”
　　陳由嘉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天眷遺族。”
　　“嗯。”王崎說道：“他們跟我說過，宇宙是有限的，壹開始的時候，所有的‘可能性’都註定了。而我們所經歷的壹切，都是這個巨大的可能性集合當中的壹個元素，我們所謂的‘自由意誌’，也只是踐行這個巨大集合之中的壹個元素或幾個元素而已。這個宇宙，只有‘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才真的會發生。”
　　“換言之，龍皇對我告知這件事的時候，他就以壹個‘有限前知者’的身份，做出了選擇。然後，我無論做什麽，都在壹個可能性當中。”
　　“那麽，是我無論做什麽，這個可能性都會發生呢，還是說，正是因為龍皇陛下的選擇，所以我只會在壹個恰當的、對我有利的時機完成這件事情，而無視了我的主觀意願？”
　　“又或者，這件事根本不會發生呢？”
　　“自由意誌和決定論嗎？”陳由嘉道：“這又能說明什麽？”
　　“如果這個世界是‘自由’的，那麽當龍皇做出選擇的時候，我只要做出我認為恰當的選擇就好了，管他什麽劫難呢，這不是我們這個層次能夠掌握的。”王崎說道：“而如果這個世界是決定的，那麽，我不管做什麽選擇，那個事件都壹定會發生。既然如此，又何必慌了陣腳，導致原本能夠做成的事情都沒有做好呢？”
　　陳由嘉別過頭去：“妳真固執……”
　　“是啊，畢竟我誌向遠大。”王崎說道：“這件事，對我來說或許是壹個打擊。但是，我們對有限前知，知道得實在是太少了，也不可能去應對什麽。所以，我也只是做出了我自己覺得最好的選擇。我真的是在全力自救了。”
　　“妳的全力，就這麽壹點？”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哪個劫難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形式出現。所謂的算器理論，不過是我現在能夠找到的壹個漏洞罷了。基派的算學，是我的根基，只有這個根基牢固了，我才能應對各種形式的意外——不管是智力上，還是武力上。”
　　“基派的理論，距離算器理論，未免差得有些遠了！”
　　“不，還是有希望的。只要再深壹層，多少是有希望的。”王崎嘆息：“這幾乎就是我的全力了。還有壹點啊……”
　　他抱住陳由嘉：“師妹啊，我確實有點怕了。真的，只有壹點點。”
　　當然，畢竟是關乎自己生死的預言。縱使王崎身為求道者的本性，如同飛蛾的趨光性壹般將他帶入險地，他也會感到恐懼與壓力。這確實是真的。
　　當然，就壹點點的。
　　只不過，英明神武，光輝閃耀的王崎大爺，是不可能怕的。
　　這壹點點，跟自家師妹說就行了。
　　“壹點點？”
　　王崎在陳由嘉身上蹭了蹭：“壹點點。所以……救我啊！”
　　“啊？”陳由嘉壹楞。
　　“嗯，救我。”王崎說道：“仔細想壹想，除了蘇君宇之外，妳就是我們基派裏面最偏應用的算家了吧？有些活兒，真的得交托給妳……”
　　說到這裏，王崎看著陳由嘉，鄭重說道：“靠妳救我啦，師妹——至少在算器理論這條線上。”
　　陳由嘉笑了笑：“啊，妳居然還記得我最開始想要做應用來著……雖然都是跟我父親在賭氣的……”
　　“但妳確實比其他的同輩有壹點優勢。”王崎說道：“現在，我連壹點微小的助力都不能放過……”
　　“啪！”陳由嘉壹巴掌呼在王崎額頭上：“說誰微小呢？‘微小的助力’……說得自己很偉大壹樣。”
　　“本來啊，我真的很偉大，我可是全人族的寶貴財富啊！知道嗎？壹定要救我！不能讓我死了啊！”
　　“我讓妳‘微小’，讓妳‘微小’……”
　　“誒誒！別真的生氣啊！我說‘微小的助力’不是指妳啊，是指蘇君宇之類的普通萬法門弟子啊！”
　　鬧過壹陣之後，陳由嘉才定住，看著王崎的眼睛，說道：“盡我所能……妳也不許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