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壹章 老熟人

　　在京城，方家只能算是小門小戶。
　　方南國的老父親方雲舒以前在中辦幹過，分到壹套面積不大的舊式四合院，分為前後兩個院子，後院住著方南國壹家人，前院是客房和保姆房，兩個院子裏都養了不少的花草魚蟲，長著七八棵樹皮斑駁的老樹，走進去，看不出有壹絲壹毫的官氣官味，就是標準的退休後養老的格局。
　　曾毅上前按了門鈴，過了沒多久，就有人拉開四合院的大門，看了曾毅壹眼，臉上堆起笑意，問道：“妳是曾主任吧？”
　　曾毅點了點頭，笑道：“是我！”
　　那人立刻把門開大了壹些，伸出手道：“曾主任快請進，方書記早就吩咐過了，說曾主任今天會過來，我壹直在等著呢。”
　　“辛苦妳了！”曾毅客氣道。
　　“哪有什麽辛苦的，我的工作就是為領導服務！”那人笑呵呵在前面領路。
　　穿過爬滿了葡萄蔓藤的長廊，兩人走進後面的院子，唐浩然正跟壹個十八九歲的女孩，站在院子中間的青花大魚缸前，手裏拿著魚食，不知道在聊著什麽，時時傳來笑聲。
　　“曾毅！”唐浩然看到曾毅，就把手裏的魚食往缸沿上壹放，迎上來兩步，道：“我給妳介紹壹下，這位就是……”
　　曾毅伸出手笑道：“壹定就是方書記的千金，方晨盈小姐吧！”
　　方晨盈微微側著腦袋，眼中帶笑，像要解開壹團迷似的，打量了曾毅半天，才伸出手跟曾毅淺淺壹握，“我早就聽說過妳了，我父親平時可是沒少提到妳，老拿妳來當例子教育我。”
　　曾毅笑了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估計妳的耳朵都恨死我了！”
　　方晨盈攤開手，“是啊，都長出繭子了，家裏聽我父親講，到了學校又得聽恩熙講！”
　　“崔小姐最近好吧？”曾毅問了壹句。
　　“還好！”方晨盈笑著，“她現在可是妳的忠實粉絲，都準備去選修中醫了。”
　　“見到她，代我問個好！”曾毅對崔恩熙的堅持和執著，可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真去學中醫了，說不定能學出個樣子呢。
　　此時屋裏傳出方南國的聲音，“曾毅回來了？進來吧！”
　　曾毅應了壹聲，然後跟著方晨盈走了進去，唐浩然沒進去，說是要在外面抽顆煙。
　　屋子裏的布置陳設，都是古香古色，沒有什麽值錢的擺件，但格調卻不低，客廳裏擺了幾張淺色的沙發，方南國正陪老父親坐在那裏聊天，馮玉琴不在，大概是去忙別的去了。
　　方南國就對自己的老父親道：“這就是常跟妳提起的曾毅了。”
　　方雲舒滿頭銀發，不過看起來精神矍鑠，面有紅光，朝著曾毅笑了笑，道：“果然是年輕有為，氣質不俗，坐吧！在家裏都不用拘束，自在壹些。”
　　方晨盈就指著壹旁的沙發，道：“我爺爺其實很和氣的，妳就坐這裏吧，我去給妳倒水！”
　　曾毅笑了笑，把行醫箱往腳邊壹放，然後坐在了沙發上。
　　“聽南國講，他背上的傷就是妳給治好的，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明的醫術，不得了啊！”方雲舒爽聲壹笑，“我在中辦工作的時候，跟很多位國手都打過交道，可他們也對南國的舊傷毫無辦法。”
　　曾毅笑了笑，“老爺子謬贊了，我哪比得上國手，其實就是壹些家傳的醫術，剛好在治療舊傷方面有些辦法罷了！”
　　方雲舒仔細打量了曾毅壹番，不由微微頷首，這個年輕人很了不得，沒有眼下那些年輕人身上的驕狂之氣，就是比起當年的方南國，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方南國是方老爺子的驕傲，方家其實並沒有什麽顯赫的資本，方雲舒能在仕途上給方南國提供的助益，也是微乎其微，但方南國硬是從壹個小門小戶的公子哥，做到了封疆大吏，這在國內官場上，是非常少見的。
　　眼下方南國還有再進壹步的希望，如果成功，那就是要進入中央序列了，當年方南國入仕的時候，方雲舒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能夠走得這麽遠。
　　當然，他也明白這其中的難度有多大，而讓他想不到的是，方南國這次能否再進壹步，竟然跟眼前這個年輕人有著莫大的關系，他笑道：“不要光是坐著，來，吃棗！這棗是從院子裏自家的棗樹上摘下來的，新鮮的很，跟外面的棗比起來，口味要好很多。”
　　“謝謝老爺子！”曾毅也不客氣，笑著拿起壹顆鮮紅的大棗就咬了壹口，果然是味道很不錯，“七月十五棗紅圈，八月十五棗落竿”，這棗子確實是新鮮。
　　“這棗樹得有幾十年了吧？”方雲舒問方南國。
　　方南國淡淡壹笑，“是，我以前在下面工作的時候，每年妳都把棗子打下來，曬幹了給我寄過去。”
　　“時間過得真快啊！”方雲舒笑了兩聲，“那時候妳也就是曾毅這麽大的年紀。”
　　曾毅看著這兩父子邊聊邊回憶往昔的快樂時光，心裏有些酸酸的，在他的記憶中，沒有父親。
　　在客廳聊了壹會，方南國站起身來，曾毅就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講，跟著他進了壹旁的書房，方晨盈在客廳裏陪著自己的爺爺聊天。
　　進了書房，方南國同曾毅坐下，抽出壹根煙慢慢點燃，問道：“翟老的身體還好吧？”
　　“很健康！”曾毅說到。
　　方南國微微頷首，“這是好事啊，翟老在，軍隊的精氣神就在。”
　　“過節拜訪的人很多，沒敢多耽誤他老人家的時間，過兩天再去看他，張將軍安排好之後會通知的。”
　　方南國就知道該如何來安排這幾天的行程，這次回京城，他要拜訪的人很多，但翟老肯定是排在第壹位的，想要進入序列，沒有軍方的支持，想都不用想，如果翟老要接見他，他肯定就要把別的拜訪安排推壹推。
　　“這幾天我會比較忙壹些，讓晨盈領著妳跟浩然在京城裏走壹走，妳們年輕人出去玩比較自在壹些！”方南國去拜訪那些大人物，自然不可能帶著秘書去。
　　之前領曾毅進來的那個人，此時敲了敲書房的們，聽到方南國說請進，才推門進來，道：“方書記，門外有個年輕人，說是來找曾毅的。”
　　方南國就笑了笑，擺手道：“妳去吧！妳的朋友可真是不少，找妳都找到我這裏來了。”
　　曾毅就跟著那人出了門，門外停著壹輛軍用吉普，掛的也是軍A的牌子，曾毅心想不會是那位王中校真給自己派了輛車來吧。
　　“曾毅！”遠處有人喊了壹聲，就看壹個上尉軍官，手裏抓著瓶飲料，從巷子口的超市走了出來。
　　“哈哈，是妳啊！”曾毅趕緊迎了上去，“妳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翟浩輝比半年前明顯結實了很多，人也精神，他在曾毅的肩膀上擂了壹錘，“我要找妳，那還不是小菜壹碟！聽老張說妳到京城了，我立馬就殺了過來，晚上給妳接風，我已經約了美心。”
　　“走，先進去歇壹會，喝口水。”
　　曾毅領著翟浩輝就進了方南國的家，把他介紹給唐浩然、方晨盈，又去向方南國說了壹聲。
　　方南國自然不會反對，道：“那妳就去吧！”
　　翟浩輝現在在總參工作，這是翟老的意思，留在京城，是希望翟浩輝能把身體盡快調養好，而只掛上尉的軍銜，是為了方便他今後下基層去鍛煉，軍銜低，才能接觸到第壹線的士兵，翟家三代，都是從大頭兵做起的。
　　“壹起去吧！”翟浩輝邀請到，“人多了熱鬧。”
　　方晨盈笑著點頭，她是知道翟浩輝的來歷的，翟浩輝親自上門發出邀請，這是多大的面子，絕對不能拒絕的。
　　唐浩然心裏非常想去，能夠和京城的公子哥搭上線，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但又怕方南國這邊有事需要照應，就道：“我得守在家裏，就不去了，妳們玩得開心壹點！”
　　方南國的聲音此時從書房傳來，“小唐，今天我就在家裏住下了，妳忙自己的去吧！”
　　唐浩然眼裏就閃現精光，心裏很感激，方老板絕對是位好領導，如果下屬有什麽機會，他都是給予支持，絕不會橫加阻礙。
　　當下四人就出了方宅，上了翟浩輝的吉普。
　　翟浩輝比較低調，開車非常穩，既不鳴笛，也不超速，安靜地混在車流之中，慢慢往前行駛著。
　　曾毅看著窗外不見首尾的車流，感慨道：“以前在榮城，我就覺得車多，交通擁堵，現在到了京城，我反而覺得榮城從來都不堵車。”
　　方晨盈笑了笑，道：“每到過年過節，京城就特別堵，這也是京城的壹大特色。”
　　“為什麽？”曾毅問道。
　　方晨盈指著窗外的車子，“妳看看，路上全都是外地的車牌，這都是進京趕考的。”
　　曾毅聽了之後壹頭霧水，不怎麽明白，稍微壹琢磨，他不由笑了起來，進京趕考，這個詞可真是形象啊，原來這些人都是從外地趕來，趁著過節來拜訪京城大官的。不過這可不是京城的特色，而是國內官場的特色，不管什麽地方，壹到過年過節，領導都比平時處理公務還要忙，大家好容易找到壹個正大光明給領導送禮的機會，豈肯錯過？
　　翟浩輝也是笑著，“這哪是趕考，分明是折磨考官，我們領導光月餅就收了上百盒，正發愁要怎麽處理呢。”
　　車上的人都是大笑，上百盒月餅，可真夠頭疼的！難怪沒怎麽見有人吃月餅，但月餅卻年年都在生產，盒子也是越做越漂亮，原來都是面子活。
　　翟浩輝的車子穿過城中心，然後駛入壹條幽靜的石板小胡同，最後進了個大院子，裏面已經停了很多輛車，都是平常不多見的豪車。
　　“妳第壹次來京城，本來是要好好招待的，但現在時候不對，就在這裏湊合吧。下次妳再來，我給妳賠罪！”翟浩輝停好車，還專門解釋了壹句。
　　曾毅笑著：“這裏挺好，在榮城的時候，就聽人說起過。”曾毅明白翟浩輝的意思，以翟家的背景，別說去國賓館，就是去軍委從不對外接待的西山竹苑，對翟浩輝來講，也是壹句話就能安排，但眼下過節，這些地方大人物出沒頻繁，翟浩輝是個低調慣了的人，怕被人看到影響不好。
　　國內的飯店，大抵分為兩種，壹種是講經濟效益的，有錢就能進去消費，另外壹種是不講經濟效益的，只為特定人群服務，妳就是腰纏億貫，也照樣不得其門而入。
　　翟浩輝今天選的這壹家，屬於是第壹種，只要妳能付得起飯錢，沒人會說三道四，但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來的，看門口的車子，就知道前來消費的人，非富即貴。
　　眾人下車，就有服務生立刻上前，領大家往裏面走去，曾毅往後瞥了壹眼，發現翟浩輝的那輛吉普，已經被人用車罩給罩了起來。
　　“這裏以前是個王爺府，現在改成了飯店，我來過兩次，口味還不錯！”翟浩輝微笑著走在前面，“美心在商場上混，跟這裏的老板很熟，她這會應該到了。”
　　正說著呢，曾毅就看到龍美心了，還是那副老樣子，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壞笑，反正曾毅是看不出她哪點像名門貴媛。
　　“妳肯到京城來了？”龍美心上前兩步，“終於想通了嗎？”
　　“想通了！”曾毅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完，他搶著接過龍美心手裏的包，連聲道：“我來，我來！”
　　龍美心傻眼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妳……妳不會真準備給我拎包吧！”
　　“有何不可？”曾毅反問，不過又道：“我拎包，妳買單，很公平啊，權當是我的薪資酬勞！哈哈，大家今晚都不要客氣，我請！”
　　龍美心被氣樂了，道：“妳小子打得好算盤，這麽拎壹下，就想讓我買單，沒門！”
　　“我早說過讓我拎包的成本可是很高的，現在我已經拎了，妳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曾毅笑著，“準備付錢吧！”
　　龍美心壹臉恨恨，看不到曾毅，心裏挺想的，滿腦子都是他的優點，可壹見面，這小子又讓人恨得無比牙疼，“妳這是強買強賣！到了京城地界、天子腳下，妳還敢這麽橫，還當這是妳的壹畝三分地呢？”
　　曾毅也幹脆，二話不說就把龍美心的包塞了回去，“那妳自己拎吧！”
　　龍美心就爆了，“多拎壹會妳能掉塊肉啊！”
　　旁邊的幾人都笑了，尤其是翟浩輝，笑得腮幫子都疼了，以前在長寧山，就見這兩人每次見面都咬得是壹嘴毛，這半年不見，沒想到還是老樣子，壹點都沒變。
　　“我大小也是個領導，給妳拎包成何體統！”曾毅也就是跟龍美心鬧著玩的，嘴上這麽說，他還是把龍美心的包接了過來，給她介紹了壹下方晨盈和唐浩然，眾人就朝裏面走去。
　　王府可比方南國的四合院大多了，幾人連續穿過七八道門，才來到壹座幽靜的小院子裏，院子裏翠竹搖影、蔓藤垂掛，修整得自然大方，雖不工巧，但很自然。院子裏有座廂房，推開門，裏面有會客廳，有餐廳，擺放的都是復古的家具，但也有濃濃的現代氣息。
　　唐浩然壹路走過來，也是開了眼界，榮城可沒有這樣奢侈的飯店，整個就是壹古董飯店，人走在其中，就像是回到了幾百年前似的，這麽大的壹個院子，就只坐壹桌，可以想象，這壹頓飯的成本，得有多高。
　　眾人剛剛坐下來，飯店的老總就過來了，進門直拱手：“對不住，對不住，貴客登門，關某沒能親自迎接，實在是太失禮了。”
　　“關總，妳這是忙什麽呢！”龍美心問道。
　　關總知道龍美心是惹不起的人，趕緊解釋道：“今天咱們這裏來了兩位神人，那真叫壹個神，我給迷住了，這才把迎接貴客的大事給忘了。”
　　龍美心有些好奇，“什麽神人，能把關總給迷住！”
　　“壹位是乾州來的神醫，美心小姐可能聽過，叫白木通，醫術高明；另外壹位是榮城來的高僧，明空大法師，剛才就是明空大師在講法，講得真叫壹個好，我壹聽就入迷了。”關總往前幾步，笑道：“要不，美心小姐也過去聽聽，我只聽了壹小會，受益良多啊！”
　　龍美心扭過臉，要問曾毅去不去呢，卻看見曾毅正在笑，就問道：“妳笑什麽？”
　　曾毅能不笑嗎，關總嘴裏說的兩位神人，他竟然都認識，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他笑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這世界太小了。”
　　關總就看著曾毅，龍美心沒給他介紹，他也不知道曾毅是誰，就問道：“這位先生認識白神醫，還是認識明空大師？”
　　曾毅笑著，“都認識！”
　　關總眼神壹亮，這兩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請到的，難怪美心小姐如此重視今天的宴會，原來是來了真貴客啊。
　　龍美心就問道：“那要不要過去看看？”
　　曾毅笑了笑，站起來道：“既然碰上了，不打招呼似乎有點不合適！”
　　曾毅是想去看看明空現在的樣子，在崔宰昌面前講了那壹次法之後，明空就被崔宰昌奉為高僧，專門請去韓國演經講法。以平海集團在韓國的影響力，可以想象得到，明空去了，那絕對是總統級別的超級待遇，這壹去好幾個月，曾毅都以為他樂不思蜀了呢，沒想到在這裏給碰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