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討要

　　窩金熱說曾有無與倫比的龐然大物曾在上億年前掠過銀河邊界，蕩起了維持至今的漣漪？
　　就像飛鏢擦過懸空的氣球身邊，氣流的擾動會幹擾氣球的狀態。
　　銀河也會被自其旁邊的巨物以差不多的原理幹擾；只不過擾動銀河的不再是氣流，而是巨物所擁有的磅礴引力。
　　左吳歪頭，窩金熱的話倒真是自己頭壹次聽說；他不著痕跡地用視界給鈍子發了封消息：“還有這回事？”
　　鈍子將頭歪向左吳的方向，壹時間兩顆腦袋靠的無比接近，任誰都知道他們在講悄悄話：
　　“怎麽說呢，銀河的銀盤確實是在上下擺動，只不過原因壹直是個謎；有關於此的學說有很多，曾有巨物從銀河旁掠過只是學說的其中壹種。”
　　原來這並不是窩金熱的獨創。
　　此時，左吳也連上星海聯盟網絡，點開了搜索引擎，在其中輸入有關於此的關鍵字，霎時間彈出無數網頁。
　　左吳邊瀏覽，邊繼續向鈍子詢問：
　　“這麽多沒有確定的學說？沒有哪個失落的文明或者墮落國度之類現身說法嗎？”
　　“連妳的小灰都只活了幾百萬年，遑論其他文明？‘億萬’這個數字對我們來說還是太早了……噢！以太龍這個活了壹百三十八億年的老家夥說不定知道！”
　　鈍子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左吳的腰：
　　“陛下妳去跟列維娜學壹手，再去燎原應聘當巨龍的男仆，把它侍候舒服了，說不定就能問出答案了唄。”
　　為了保持他倆面試官的形象，左吳忍住了揍鈍子壹頓地沖動。
　　等等？窩金熱是和燎原求過職的，他的論文也確實受了燎原審查官的瀏覽；難不成燎原覺得他的學說是真有幾分參考價值的？
　　左吳調控表情，開始大略瀏覽搜索引擎得到的信息。
　　最早的信息甚至可以追溯到星海聯盟網絡建立的伊始之時，最晚甚至就在最近都有新論文發布。
　　須知聯盟網絡的數據庫，最初也是合並了各個加盟成員的貢獻出的信息而來。
　　這只說明有關文明在星海聯盟創立之前就壹直在進行相關的研究；研究過程持續了千年，有關學說確實是百花齊放。
　　左吳也在那些浩如煙海的論文中找到了窩金熱的名字，只能說他的毅力確實令人欽佩，連續幾十年，壹直不斷完善著他“巨物掠過”的假說。
　　可惜這些論文引用寥寥，被不同網站的管理員們打上了“自說自話”和“莫名其妙”的標簽。
　　只是論文的被瀏覽歷史倒很重量級，同樣稀少的瀏覽者中不乏各個政權的審查官；甚至包括燎原在內，也曾對他的學說予以審閱。
　　很正常。
　　星海聯盟這裏是整個銀河的中心，各種能人異士都會在這裏匯聚；腦袋稍微正常些的政權都會在這裏敞開接納之門。
　　左吳這樣腦袋壹熱就開始面試，前來應試的人依舊讓這裏門庭若市，便是因為關於人才，供需都無比旺盛的因素。
　　而寰宇中這麽多政權，頂尖的只有那麽壹小撮，連衰弱如斯的舊帝聯都算是壹方霸主，處於強度金字塔的中上端；
　　那浩如煙海，處在強度金字塔下層的政權只會更多；窩金熱再怎麽有問題，憑借他幾十年如壹日的毅力，總該是被什麽人給撿走了吧？
　　結果他還是來到自己這裏找機會，只能說明窩金熱的問題更大，總不能是這麽多政權都是目不識珠的瞎子。
　　左吳對窩金熱的理論饒有興致，對他身上可能的“問題”更有興趣，捏了捏下巴，出聲：
　　“窩金熱先生，妳發在網絡上的論文我大概看過了，有什麽補充嗎？”
　　眼前男人將他的蝸牛眼睛從人臉面具中縮回，坐得更加端正：
　　“沒有，我的理論簡單純粹，這些年也壹直在不斷修正；您看了我的論文，我很感激，只是我必須提醒，您看最新的論文就好；實在不懂，也只需專註於結語就行。”
　　嗯，左吳點頭，窩金熱第壹個問題就是有些目中無人，覺得自己可能看不懂他的理論。
　　這沒關系，事實上大多數論文左吳確實看不懂；知之為知之，這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左吳咧咧嘴：“行，妳說曾有巨物掠過銀河旁邊，妳想去狩獵它，具體是怎麽個狩獵法？”
　　窩金熱輕輕吸氣，臉上的人皮面具稍有幹癟：“請給我壹千壹百四十億左右的人口，還有七支滿編的戰艦，五十艘左右的移民船。”
　　“……嗯？”左吳壹楞。
　　“當然，先生；壹千壹百四十億的人口是我針對昔日帝聯境內種族的構成和平均能力，所得出的大概估計；”
　　窩金熱手舞足蹈：
　　“若是燎原，我就需要他們壹千八百億人口左右，畢竟他們的種族構成比較單壹，不多要些就無法保證日後基因的多樣性；”
　　“由此，如果您能給我安排更多類型的人口，再提供您作為純血人類壹萬加侖左右的鮮血，我可以把這個數字壓縮到三百億左右！”
　　“再少，我就無法去接受了！”
　　左吳好像明白為什麽這麽長時間沒有政權給窩金熱撿走了；這時，他的坐姿開始隨意，卻仍舊沒有把窩金熱打發走：
　　“妳要這麽多人口是想做什麽？”
　　窩金熱的蝸牛眼睛從人皮面具的眼眶中又壹次探出，其黑漆漆的端點似乎流露著相當的不滿：
　　“您是不是在明知故問？當然是為了狩獵那個巨物啊！巨物既然數億年前就從銀河旁邊掠過，那想去狩獵，不是就要離開銀河前往深空嗎？”
　　“前往深空後，我所帶的隊伍就是實實在在的壹個新文明了；只有這個數量級的人口才能維持住文明的基本，這還是我只考慮了追上巨物，沒考慮束縛它的結果！”
　　“這是我的底線，是……是我不能退讓的！”
　　鈍子打了個哈欠，手指放在桌上，準備看左吳的情況隨時讓保安進來趕人。
　　左吳也剎那間知道了眼前的窩金熱為什麽沒被任何壹家政權撿走，有些不自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難道無往不利的氣運今天就要折戟於此了？
　　他不信邪，手指握成拳頭捏了捏：
　　“妳好像很有自信，去銀河之外也確實很有吸引力；可我為什麽要把珍貴的人口交由予妳，派我自己的將軍之類不好嗎。”
　　窩金熱的眼睛壹亮，再度收回人皮面具中：“等等，您說‘去銀河之外很有吸引力’？”
　　左吳的拳頭在桌上輕敲了下：“是我在問妳問題。”
　　“……抱歉，我向您討要人口，只因為整個星海只有我擁有邁出銀河的方法。”窩金熱說。
　　哈，妳要真有，還能這麽久都不被任何政權接納，來我面前找機會？
　　左吳想笑，還是決定保持嚴肅：“怎麽證明？”
　　“……無法證明！”窩金熱沈聲：
　　“這要寄望於日後可能發生的壹個事件！三十年內發生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五十年內百分之十，壹百年內百分之三十；當然，永遠不發生的概率也有百分之二十五！”
　　左吳終於有些繃不住：“那妳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窩金熱握拳。
　　“妳為了妳的‘就是知道’，壹個可能永遠不發生的事件，就想向我討要如此海量的資源？”
　　“先生，永遠不發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五！去追求壹個百分之七十五能把握住的機會，我認為這很合理！”
　　左吳搖頭：“可妳沒辦法證明。”
　　“我窩金熱從不說謊，只是……只是偶爾會有所隱瞞。”
　　“嘿，”
　　左吳搖頭，終於不再扮演嚴肅的樣子，而是整個人癱在了座椅上：“隨便妳怎麽說，我最後問妳壹個問題，那巨物和地球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的……”窩金熱有些結巴：
　　“我也知道我的要求有那麽壹點點過分，提及地球就是我的讓步！我可以將啟程的位置放在地球附近，走出銀河後也把探究地球奧秘的事當成自己的任務！”
　　左吳搖頭：“可是地球現在根本不在我的疆域內。”
　　“……這是您的問題，不是我的！”
　　窩金熱理直氣壯，而場面壹下子陷入死寂。
　　片刻後。
　　窩金熱才又壹次小心翼翼從人皮面具中探出眼睛，低聲：“您能否答應呢？”
　　“當然不可能答應。”左吳毫不猶豫。
　　而窩金熱卻沒有壹絲意外，只是站起，鞠躬：
　　“沒關系，這是我們的第壹次見面，我也不是第壹次被人拒絕；只是在確信那個事件真的無法發生之前，我會壹直來叨擾的；”
　　“當然，如果您改變了主意，還請隨時聯絡我；只是那時候我說不定已經在其他政權找到機會了。”
　　窩金熱又鞠躬，不需要鈍子趕人，自己走出了這辦公室。
　　在門扉掩上後。
　　光頭AI才揉揉眼睛，從桌上爬起：“噢，好像就是我神通廣大的陛下，也不擅長在垃圾堆裏撿寶貝呢。”
　　左吳聳肩：“還不壹定，下壹個。”
　　鈍子聳肩，招呼手下讓接下來的面試者入席。
　　可惜。
　　接下來的人甚至無法在左吳腦海內留下任何印象，壹切都宛如流水線上的流程般無聊透頂。
　　又是壹段時間被消磨過。
　　已經睡著了好幾次的鈍子驚醒，看了眼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表：“哇哦，都這個時間了；我得去接黛拉放學，某位陛下還請自便？”
　　“……不了，我跟妳壹起去。”
　　“那今天先到這裏？我看明天也別繼續了吧。”鈍子拍手。
　　“明天……再試試吧。”
　　左吳聲音漸漸低下，沒了多少自信；終於還是站起，招呼小灰，打算壹起去接黛拉。
　　只是走時，窩金熱帶著人皮面具的臉又壹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仿佛抓到了壹根救命稻草，左吳向小灰看去：
　　“如何？小灰，妳對窩金熱的話有什麽意見？”
　　“唔嗯？抱歉陛下；我現在擬態的是‘小灰’，不是什麽全知全能的預言家；他說的事件我也沒什麽頭緒，只是……”
　　小灰指了指自己的腦瓜：
　　“我的光明星海在鼎盛時期也曾試過去走出銀河，可惜壹直以來都沒有成功的跡象；那人說他有方法？我倒是……真想見識壹下。”
　　左吳點頭，想了想：“要不咱們試試？”
　　鈍子眼睛壹下子瞪大：“啊？妳不會真要給他幾千億人口吧？”
　　左吳撇嘴：
　　“鈍子，妳是不是‘常務副皇帝’當久了，變得有些迂腐？反正窩金熱的方法肯定就藏在他腦子裏，我們把他當街敲暈拖走，再禮貌地問候壹番，不就什麽都有了？”
　　鈍子裝模作樣地瞪大眼睛：“媽呀，您就壹點都不註意身份和影響的嗎！”
　　“怕什麽？真有壞影響，良骨伶肯定能幫我們洗白得幹幹凈凈，說不定還能倒打壹耙，說我們是正當防衛來著。”
　　小灰躍躍欲試：“唔嗯，行！我來想辦法找人！”
　　鈍子捂住自己的眼睛：“記得兵貴神速，趕在接到黛拉之前解決哇，可別暴露出去，否則我臉可掛不住。”
　　光頭AI當然只是隨口調侃。
　　誰都不會忘記左吳身為純血人類，就是星海聯盟的大股東，還是拯救了這裏壹次的英雄；再加上良骨伶她們這群窮兇極惡的律師，他在這裏幾乎就是能橫著走。
　　綁架壹個人算什麽？把窩金熱細細切作臊子甩到裁判庭門口，估計大小官員都會忽然出現，哭著向左吳道歉，說沒有及時清理他腳邊的汙糟。
　　趕在黛拉放學前做好壹切，確實是最低限度的要求。
　　而小灰的尋人很快有了結果，被她擬態出的小型無人機只是遊走幾圈就找到了窩金熱的下落。
　　他根本沒有走遠，而是去了另壹家政權的面試現場，同樣失利，此刻正往下壹處前進。
　　窩金熱也沒有多少警惕，還隨口和附近的安保造物打著招呼。
　　只是越走，他忽然發現附近眼熟的安保造物好像越來越少了，連周圍的行人都開始稀稀拉拉。
　　——是星海聯盟的安保造物開始配合左吳的行動，悄然間分流了人群，將附近給清了場。
　　窩金熱忽然駐足，狐疑不定。
　　左吳自陰影中悠然鉆出，壹把按住了他的頭——面具之下的手感是位膩膩乎乎的軟體生靈。
　　咦？手感？
　　面具？
　　不對！？
　　左吳表情勃然變色，窩金熱臉上的人皮面具好像是個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