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的灰姑娘

　　“也許在等妳到來。”
　　“也許在等妳到來……”
　　弦樂放緩，歌聲慢停，林躍和吉他社三名吉他手起身，沖臺下觀眾深鞠壹躬，拿著吉他和凳子往後臺走去。
　　嘩～
　　臺下掌聲壹片，阿陽在旁邊吹響口哨，許開陽和瘦猴兒站起來叫好。
　　曾副院長在和院長小聲交談，介紹那個“能文能武”的年輕人。
　　……
　　從舞臺下來，林躍把吉他交給吉他社的同學，要他們幫忙帶回去，自己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由側門離開後臺，準備走會堂正門，到觀眾席去找許公子他們。
　　外面月明星稀，微風陣陣，樂聲透過厚厚的墻壁傳到外面，多了幾分喑啞與低沈。
　　他這兒才轉過壹個彎，沒走兩步，壹道黑影如投林乳燕般撞進他的懷裏，緊緊摟住他的腰。
　　林躍嚇了壹跳，夜色下看不清人臉，但是立白洗衣粉的味道很熟悉。
　　“妳打算跟我冷戰到什麽時候？妳知不知道看到妳和曾毓有說有笑，我有多難受？為什麽妳就壹點也看不出來，我去找陳孝正只是想引起妳的註意？”
　　“妳這個反應遲鈍的笨蛋，笨蛋，笨蛋……”
　　她這是受什麽刺激了？怎麽……
　　林躍稍作思考，心裏咯噔壹下，壞！自己怎麽把這茬兒忘了。
　　電影壹開始，鄭微便夢到自己穿上水晶鞋，成了睡在鋪著二十床鵝絨被的床上的公主，後面搞定陳孝正的夜晚，又看到自己的鞋子變成水晶鞋。
　　他在她面前唱《灰姑娘》，再想想歌詞內容。
　　&（％￥￥#～
　　撞槍口上了！
　　這咋弄？
　　林躍頭都大了，這個年代又沒P友壹說，何況是學校環境下，做人總得講點底線。接受她吧，阮莞怎麽辦？他可不是那種只想玩玩，玩夠了畢業季談分手的渣男。不接受她吧，以後還怎麽做朋友？見了面多尷尬，鄭微還不到二十歲，絕不可能像《無雙》裏的假小子警官何蔚藍壹樣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將註意力放在鄭微身上，沒有註意到側門後面的動靜。
　　鄭微假借上廁所離開會堂後，朱小北也趁亂出了側門，往後臺找林躍，結果自然是撲了個空，吉他社的人告訴她老張由側門走了，當她追到門口，隱約聽到鄭微喊笨蛋的聲音。
　　壹首《灰姑娘》。
　　鄭微以為是唱給她聽的，朱小北也以為是唱給她聽得，因為站在她的立場，林躍給了她壹雙水晶鞋。
　　他幫助姐妹倆在這座城市立足，現在愛馬仕炒飯壹晚上的營業額是以前包子鋪的壹倍多，他還給了她作為壹個女孩兒的自信。
　　然而誰能想到突然的控制不住個人情緒，追到後臺竟遇到鄭微跟他表白。
　　她的心很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想想也是，像他這麽好的男人，有幾個女孩子不喜歡？
　　朱小北握著拳，牙齒把下嘴唇咬破了都沒有察覺，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拱手讓人嗎？不甘心，競爭上崗吧，又擔心壞了閨蜜關系，畢竟誰也不願意看著喜歡的人成了別人的男朋友，即便理智告訴自己要願賭服輸，但情感上絕不可能真正釋然。
　　這時，她註意到了夜色下另壹張人臉，方才被鄭微的告白所驚，沒有註意那個人的到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妳是這種人，鄭微，妳太不要臉了。”
　　林躍看著壞掉的路燈桿下的陳孝正，心說怕什麽來什麽，這個家夥果然對鄭微有感覺了。
　　斥責聲打破場間的曖昧，鄭微轉身，擡頭，擦掉眼角的淚痕，望陳孝正說道：“陳孝正，妳不是講我神經病嗎？不是問我怎麽做才會放手嗎？現在我放手了，妳該高興才對，我沒追到妳，丟臉的人應該是我，為什麽妳會這麽憤怒？當初妳說我是個瘋婆子，現在呢？”
　　“妳……既然妳喜歡的人是他，為什麽……”
　　“為什麽去招惹妳對嗎？因為我知道妳討厭我，壹定不會接受我，我就是要刺激他，讓他為當初同意我去招惹妳的話後悔，我就不要臉了，怎麽著，不行嗎？”
　　“妳……妳……妳……”陳孝正氣的說不出話來：“妳這個瘋女人！”
　　丟下這句話他氣呼呼地走了。
　　林躍看著陳孝正消失在夜色裏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鄭微，我……”
　　到了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應該告訴她自己的想法，如果沒有阮莞的話，他會毫不猶豫接受她的告白。
　　然而沒等說完，壹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妳想好好學習，知道妳很努力，所我現在不想聽妳的回答，只要妳知道我的想法就好了。”說完和剛才壹樣，身子往前壹擁，兩手摟著他的腰，頭枕在肩膀上。
　　林躍把沖到嗓子眼兒的話按了回去，他知道鄭微為什麽這樣講，因為她特別害怕，比起確定戀愛關系，更害怕他的拒絕。她跟他的關系不像她跟陳孝正的關系，對於陳孝正，被拒絕了無所謂，可以發揮不要臉的優點死纏爛打，可是對於他，壹旦被拒絕了，兩個人的關系就沒法回頭了，除非她不在乎失去這個朋友，她不在乎和朱小北的姐妹關系。
　　他伸出手去，撫摸著她的頭，望著天空沈默不語，像這個年代，在大學校園發生的純真到不摻雜利益的愛情，他發現很難快刀斬亂麻，更不忍心去傷害她們。
　　另壹邊，隱身在側門後面的朱小北，望著拐角處的兩個人，心情復雜到極點。
　　她不知道如果換成自己，能不能像鄭微這樣不求回應，就傻傻地，卑微到極點地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意。
　　……
　　壹年壹度的文藝匯演結束了，好像發生了點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阮莞發現鄭微有了顯而易見的變化，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張開怨氣滿腹又特別關註，回到了以往嘻嘻哈哈，無拘無束的狀態。
　　而另壹邊，朱小北變了，不再有事沒事去約張開打籃球，每天都往圍棋社跑，時常壹個人坐在靠窗的書桌前發呆，上課也會不由自主地走神。
　　兩個人像交換了靈魂壹樣。
　　壹個月過去，秋風走冬日至，梧桐樹葉又落了壹地，晨起的值日生拿著掃帚嘩嘩地打掃著地面的落葉，把它們堆成壹簇，晚上會有調皮的情侶過來偷偷點火，然後在保安的呵斥聲中遁入夜色。
　　這壹天，林躍發現鄭微沒來上課，便問阮莞出了什麽事，她的回答是鄭姑娘感冒了，正在上鋪和病魔做鬥爭。
　　林躍打量壹眼窗外的飛雪，心中壹動，回憶起電影裏某個片段。
　　……
　　當晚。
　　學校西門外小吃街壹家飯鋪裏。
　　黎維娟看著盤子裏放的鍋貼，心裏亂糟糟的。
　　她的對面坐著壹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著老土的外套和迷彩褲膠底鞋，後面還放著個蛇皮袋，壹看就是鄉下來省城討生活的打工仔。
　　她新燙的卷發和那個人翻下來能套住整顆頭的針織帽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娟兒，快吃，不吃飯就涼了。”何風用筷子夾起壹個鍋貼放到黎維娟面前的盤子裏。
　　她看著盤子裏的鍋貼，仿佛那是另壹個何風，別說吃，連動壹動的興趣都沒有。
　　“不是讓妳別來嗎？妳為什麽不聽唻？”
　　“俺給妳寫信妳也沒回，俺不放心。”
　　“暑假的時候俺不是跟妳說了？俺不和妳好了，妳這人……妳讓俺回去怎麽跟同學解釋？”
　　大壹開學的時候，鄭微和阮莞有次喝酒，說起關於男朋友的事，她的回答是自己沒有男朋友，還說從壹個小地方考到大城市不容易，要待價而沽，壹定要嫁個有錢人，結果呢？壹個穿著寒酸，提著蛇皮袋的鄉下打工仔找上門來，她努力維系的人設壹下子塌了。
　　阮莞的男朋友趙世永父母都是機關幹部，鄭微是大院裏長大的孩子，朱小北有張開給撐腰，她呢？要跟壹個民工談戀愛？
　　“俺就想來看看妳，沒有別的意思。”何風局促不安地看著她。
　　“俺現在是大學生，妳是來城裏打工的鄉下人，往後咱們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唻，妳別想了，俺不可能跟妳壹起過苦日子的。”黎維娟抹了壹把眼淚，拿起桌子上的書站起來：“妳吃吧，俺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飯鋪。
　　何風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怔怔地站了壹會兒，慢慢坐下去，望著盤子裏鍋貼，同樣沒了胃口。
　　嗤～哢～
　　嗤～哢～
　　只聽兩聲拉易拉罐拉環的聲音，轉眼間桌上多了壹罐啤酒。
　　“能喝嗎？”
　　何風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