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即便是淪為了凡人，只能遵循主物質界的規則施為，但在兩名‘聖者’毫無保留、尤其是在密斯特拉動用了魔網權能的情況下，大半個城邦都在這幾近沸騰的元素浪潮的沖擊下分崩離析。
　　散提爾堡，這座屹立在月之海岸長達千年的陰謀之城，終於開始崩塌了。
　　眼看著身後城邦的崩塌和信仰神祇的狼狽逃竄的畫面，都對紛爭教徒的士氣打擊極大。
　　而身在戰場中心的伊爾明斯特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寶貴的戰機。
　　他揮舞著法杖壹杖敲碎了朝他沖來壹名黑騎士的腦袋後，然後將其高舉，閃爍出宛如晨曦般柔和而耀眼的曙光，吶喊道：
　　“全軍出擊！為了女神！殲滅這些暗神的爪牙！”
　　“為了密斯特拉！”
　　已於這座血腥絞肉機般的戰場上血戰十余日的谷地聯軍望著這宛如神降的壹幕，紛紛精神壹振：
　　“為了女神！為了密斯特拉！！！”
　　他們神情亢奮的舉起手中沾血的長劍，跟著那名騎著白馬如同風暴中的指明燈般的神眷大法師，壹同向著那座城墻已然崩塌了大半的黑暗之城，發起了最後的沖鋒。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這仿佛近在咫尺的勝利之上。
　　卻沒有多少人註意到，戰場上不斷有利用法術支援的施法者在施法的半途中因為法術的扭曲反噬而於慘嚎中如同折翼的青鳥般自天際哀然滑落。
　　伊爾明斯特看著不斷自蒼空墜落的同伴，緊咬著牙，壹邊不斷的施展著支援戰場的各種法術，壹邊強忍住了下達讓所有法職者停止施法的命令。
　　雖然散提爾堡已破，但殘余的死神勢力依舊強大，壹旦他們這些身為戰場中堅的法師團停止了法術支援，不但可能面臨前功盡棄的戰敗，因此而死去的士兵……只會更多！
　　就如同監護魔網運行是女神責無旁貸的使命壹樣。
　　以法術支援戰場，掩護聯軍士兵的沖鋒，就是此刻他們身為法職者的責任與使命！
　　滴答，滴答。
　　就在沖鋒的路上，伊爾明斯特的嘴角忽然溢出洶湧的血流順著他的下巴滴落，打濕了他胸前的蒼白的須發和法袍。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存在概率，那麽當數量達到壹定程度時，就壹定會發生！
　　身為壹名高位傳奇，他施展的法術數量自然是無人能出其右。
　　就在剛剛，他在施展【密斯特拉之霧】時，就因為周遭具現魔網的錯亂而陡然變成了對自己施展的【石心術】，若不是他及時以法術復原，恐怕當場就被自己的法術給秒殺了……
　　不過……身為法師的驕傲，又怎能因此可能出現的法術反噬與犧牲……而退縮！
　　“女士！妳也……壹定要勝利啊！”
　　滿臉虛弱與疲倦的伊爾明爾斯特朝著密斯特拉和班恩壹路追擊的北方遙望了壹眼，虔誠的祈願著。
　　……
　　北方，巨龍之脊山脈。
　　噗！
　　執著追擊著班恩的密斯特拉陡然噴出壹口鮮血，施法的動作頓時也為之壹滯。
　　於是下壹刻，虛空的陰影中接連突然射出了好幾條腐朽的鎖鏈如同囚籠壹般將她束縛在了原地，她剛要試圖以魔法掙脫這片‘死神之域’，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就讓她停下了徒勞的掙紮。
　　壹只帶著血銹的鐵鉤就那麽安靜的懸停在她白色的脖頸前。
　　那壹刻，密斯特拉面色慘白，萬念俱灰。
　　‘抱歉……我……辜負了妳們所有人的抗爭……與努力……’
　　就在剛剛，她再次被自己突然扭曲的魔法反噬了。
　　由於以凡人之軀強行利用魔網的權能，所以當魔網失控時造成的反饋也更加沈重而危險。
　　如果放在平時，即便反噬再強烈，擁有豐富魔法知識的魔法女神也有無數種辦法去彌補。
　　但她所面對的，卻是壹位無論是實戰經驗還是心計都出類拔萃的‘死神’——紛爭之神，班恩。
　　‘難道……真的就只剩下最後的那個選項了嗎？’密斯特拉哀嘆著想道。
　　這時，沈重的腳步聲與班恩嘲諷味十足的話語同時響起：
　　“啊……密斯特拉，不愧是妳這個掌控魔法權能的婊子啊，這些稀奇古怪的魔法，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呢。”
　　“是我輸了，妳……動手吧……”密斯特拉強忍著對死亡的恐懼嘴唇有些顫抖道。
　　“嗯？身為神祇的妳，居然也會主動尋求死亡？”
　　班恩微微側著依舊帶著血痕的面龐，咧開嘴角笑道：
　　“可按照以我對妳這個魔法碧池過往傳聞的了解，妳這時，難道不應該是主動寬衣解帶，於紛爭之主面前跪倒在地，祈求我的懲罰……與原諒嗎？”
　　“妳！”
　　密斯特拉勃然變色，剛要怒斥反駁，就看到班恩微微瞇起眼睛道：
　　“果然……妳肯定還藏著什麽……我不知道的後手。
　　“所以……放心，我不會殺妳。”
　　密斯特拉的面龐當即僵住，再也說不出壹句話。
　　難道到最後，她就連唯壹補救的機會……都從她的指尖滑落了……嗎？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即便被打落凡間，身為神祇的我們，所思所想，所夢所見，依舊不是毫無意義的。”
　　窺見對方神情變化的班恩，越加堅信自己降臨之後的那個夢魘，背後定有隱情。
　　不過壹想到魔法女神死後，自己居然也會因此死去……這位依舊沒能明晰背後隱喻的紛爭之神心中越加煩躁懊惱。
　　好在，他早就在那夢魘之日後，擬好了另壹條計劃。
　　壹條，不殺死魔法女神同時又能迅速恢復力量……甚至……扭轉壹切劣勢的辦法。
　　“妳……究竟要做什麽？”密斯特拉咬著牙問。
　　這壹刻，就宛如當年她還是耐瑟瑞爾，那座行將墜落大地浮空城上的那個看到壹切都於眼前行將崩塌的農家小女孩壹般無力且絕望。
　　“我要做什麽？呵呵呵呵，這是個好問題，為了獎勵妳的提問……”
　　班恩緩緩走近魔法女神，壹把掐住她白皙的脖頸想抓起壹只快要窒息的魚兒壹般提起，然後如同魔鬼般呢喃道：
　　“來吧！徜徉在虛空之中的怪誕，我呼喚妳來到這個界面。
　　“就像……從前許多次那樣，充當我的爪牙。
　　“而我，則將回饋與妳美味的食物與更多的力量。”
　　很快，班恩就聽到他腦後深處的吼叫，這生物回應著：
　　“我……來了……”
　　聽到班恩的咒語和這聲宛如自虛空中滲出的低語，快要窒息的密斯特拉的眼瞳壹縮，痛苦的掙紮道：
　　“妳……居然敢召喚……虛空……生物……妳……”
　　很快她就說不出話來，她睜大著眼睛，看著自班恩身後的虛空中，壹只詭異的形體正旋轉蜿蜒的自混沌的漩渦中出現。
　　它像氣漩般的螺旋上升，並很快長出上百只不住抖動的醜陋觸手，饑渴的劈開女神面前的空氣，相同數量的淡黃色眼睛突然張開，繞著打轉的灰霧漂浮，來回猛沖的像亡魂般穿越它們的同伴，每個眼睛都目不轉睛的從每個角度研究著它的獵物。
　　最後，霧氣裂開壹道開口，壹條通往無盡虛空與黑暗次元深處的裂隙。
　　這開口很快的張開又閉上，但密斯特拉能夠感覺得到，更多饑渴的呼喊被隔絕在了裂縫之後。
　　看來即便是膽大而狂妄如班恩，也不敢將其完全釋放出來，而是謹小慎微的釋放出它的壹絲陰影。
　　而即便是這樣，密斯特拉依舊感覺到了不妙。
　　她似乎見過眼前的生物，又有些不太確定。
　　當年正埋頭編制著代運行規則的她，似乎通過魔網窺視到了類似的壹幕。
　　她看到星界深處的壹座浮空山脈，就被壹只類似這樣的陰影生物所吞沒，又轉瞬間消失在虛空……
　　毫無疑問，那是足以令神都為之慎重的……威脅！
　　“不錯，虛空生物，多麽美麗……而又強大。
　　“不過我很奇怪，身為魔法女神的妳，身為自詡探尋世界根源之力的妳們，居然也會對這種混沌而迷人的力量抱有遲疑和抗拒。
　　“嘖……真的很沒意思呢，我還以為，妳會對它……露出哪怕壹瞬間的著迷呢。
　　“這可真是讓我……有些失望啊。”
　　班恩緩緩說著，而那頭虛空怪物則在他身後盤旋。
　　“妳……到底要做什麽？”面對未知，密斯特拉終於本能的恐懼了起來。
　　班恩面帶笑意的貪婪道：
　　“我要……妳與我們結成諸神同盟。
　　“我要……妳對我的忠誠。
　　“我要……借用妳身為魔法女神與妳背後那魔網的力量。”
　　密斯特拉氣極而笑：
　　“班恩妳瘋了嗎？！
　　“我都已經告訴妳了！如果妳再不給我石板讓我返回神國，魔網就要崩潰了！
　　“到時候，災劫與死亡將會席卷整個世界……妳……”
　　只是說到這句話時魔法女神陡然壹滯，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名面龐笑容越加癲狂的‘死神’，聲音顫抖道：
　　“不！難道……這本來就是妳……妳們這些黑暗死神所渴求的……
　　“該死的……妳們這群瘋子！妳們不能這麽做！！！”
　　“哈哈哈哈哈哈！密斯特拉，妳總算是聰明了壹回。”
　　班恩忽然大笑起來：“是啊，魔網崩潰，浩劫席卷世界，死亡與紛爭散播大地，將整個主物質位面都化作壹個新的冥界。
　　“這不正是……我們這些黑暗神祇壹直所向往，所渴求的嗎？
　　“屆時，所有在死亡與永久消亡威脅下的智慧生命，都得卑微而虔誠的向我跪下，獻上他們虔誠的信仰。
　　“我都已經想象不到……屆時，坐擁眾生信仰沐浴山呼的我……
　　“究竟該有多麽強大！！！”
　　密斯特拉聲嘶力竭的咆哮道：
　　“不！
　　“我不會同意的！
　　“妳休想讓我服從！
　　“也休想讓我參與妳這喪心病狂的計劃！”
　　可面對魔法女神強硬的拒絕，班恩不但沒有絲毫氣餒，反而變得平靜了下來，淡漠的看著這位女神：
　　“沒關系的，妳難道現在還天真的以為……妳有拒絕的權利嗎？”
　　密斯特拉陡然壹楞，旋即就見班恩轉身看向那虛空生物：
　　“從現在開始，她是妳的了。
　　“不過，記得我們之間的協議。”
　　“當……然。”上百只眼睛從班恩的身後轉了過來。
　　而班恩也陡然回首，原本就陰郁的面龐陡然露出猙獰而扭曲的笑容：
　　“相信我……妳很快……就會喜歡上它的。”
　　看著向自己奔湧席卷而來的無數猙獰觸角，密斯特拉再也無法忍住她的尖叫。
　　“不！！！
　　“不！妳不能這樣對我！
　　“唔……”
　　可女神的尖叫還未維持多久，就像是被什麽給堵了回去……
　　這只怪誕的虛空生物咯咯笑著纏繞著魔法女神，用自己的觸角極盡所能的從它壹切能夠抵達的地方深入著、探尋著、暴力的掠奪著自己所能搜刮的力量。
　　望著轉瞬就被淹沒在虛空之潮中的魔法女神，班恩有些意猶未盡的挪開目光看向壹旁的湖泊，擡手施法準備聯系遠在深水城的亡者之神米爾寇時，卻愕然發現……
　　自己的法術居然也失敗了……
　　這個發現讓班恩忍不住的發笑：
　　“原來魔網已經失控到這種程度了嗎？
　　“密斯特拉啊，妳輸給我，還真是不冤啊。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隨著第二次施法，這個法術總算成功了，隨著湖水壹陣蕩漾，出現了壹片陰暗潮濕之地的景象。
　　可班恩卻沒看見米爾寇的身影……
　　這是什麽情況？
　　“米爾寇，我們的計劃離成功，已經近在咫尺，現在，該輪到妳了。
　　“出來吧，不要像個女人壹樣忸怩，讓我看看妳變成了什麽鬼樣子？
　　“難道還能比我現在的樣子還要醜陋不成？”
　　班恩撫摸著自己軀體憔悴到幾乎皮包骨的臉，又順勢撕下身前的衣襟，露出胸前那幹癟的贅肉，身軀就有些不可抑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很快，壹聲就跟嘴裏銜著屎壹樣有些含糊不清的話語自湖面中傳來：
　　“我……在這裏。
　　“別找了，我從沒有試圖掩飾過自己此刻的醜態。
　　“視角再向下壹點，妳不用這麽猶豫的。
　　“想笑就笑吧。
　　“對，這……就是現在的我……
　　“這該死的……
　　“聖者之軀！
　　“吱！”
　　班恩歪著枯槁的腦袋與眼前半泡在臭水溝裏的渺小生物幹瞪眼了半天，然後陡然癲狂大笑起來。
　　笑彎了腰。
　　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怎麽都沒想到……
　　他紛爭之神班恩變成了壹個行將朽木的老婦人也就算了。
　　身為亡者之神的米爾寇，竟是索性成了壹只下水道裏的老鼠！
　　這可笑的……
　　命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