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求敗不如不敗

　　獨孤求敗壹瞬不瞬的看著羅長風，他此時正將竈臺上的邊角料，壹壹用那截枯樹枝切成木條，扔到竈臺前作為柴禾。
　　直到此時，獨孤求敗才長嘆壹聲，道：“看走眼了，看走眼了，沒想到我獨孤求敗縱橫江湖半生，竟也有看走眼的壹天，小兄弟，妳可真是給了我壹個大大的驚喜啊！”
　　羅長風道：“前輩何嘗不是給了在下壹個驚喜？原本在下以為，這世間就只有我壹個人，領悟了‘草木竹石，皆可為劍’的境界。”
　　“未來的劍道之路要如何走，只能靠在下自己去參悟，再無同道可以探討，前輩的到來，卻讓在下發現，吾道不孤。”
　　說完這句話，他扭頭看向獨孤求敗，微微壹笑，道：“前輩叫獨孤求敗嗎？孤獨壹生，但求壹敗，前輩的確有資格叫這個名字，武功到了前輩這等境界，要求壹敗卻也不容易，不過……”
　　獨孤求敗強抑心下激動，沈聲問道：“不過什麽？”
　　羅長風嘆道：“求敗便代表無敵，我壹向覺得，無敵不如不敗，因為無敵是壹種寂寞。”
　　“不敗，卻表示至少還有人，自己勝不過，當然，別人也勝不過自己，這表示自己還有同道中人，能陪著自己壹起走這劍道之路，前輩以為如何？”
　　獨孤求敗聽了羅長風的話，可謂深以為然。
　　壹點也不錯，無敵是壹種寂寞。
　　人生最有意義的時候，是“求勝”的過程，因為求勝之心，能督促著自己不斷進步，不斷去戰勝壹個個原本比自己強的對手。
　　可真的打敗所有對手，再也找不到可堪壹戰的人時，就會深感寂寞。
　　當然，壹個人若總是失敗，那也太過無趣，沒有任何人希望自己是個失敗者。
　　所以，人生最完美的情況，就是“不敗”。
　　不敗，就不會嘗到失敗的苦澀，不敗，也不會感受到求敗的寂寞，不敗，還能保持著求勝的激情。
　　若這世上真有壹個人能讓自己“不敗”，那麽那個人，壹定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對手。
　　想到此，獨孤求敗看向羅長風，正色道：“還未請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羅長風道：“在下羅長風，前輩喚我長風即可。”
　　獨孤求敗點點頭，道：“好，長風，我想求妳壹件事。”
　　羅長風好笑的道：“前輩莫非想求我贈妳壹敗？”
　　獨孤求敗也笑了，他笑著道：“我更希望的是，我們都能不敗。”
　　羅長風道：“故所願爾，既如此，我們去遠壹些吧！否則，我怕雕兒會將妳當成敵人。”
　　“好。”
　　……
　　太陽終於升到了頭頂，整個天地之間，似乎都升騰起了壹絲燥熱之意。
　　山間壹片靜謐，空氣幾乎快要凝結，便連那林中此起彼伏的鳥叫蟲鳴，也壹齊消失了，似乎連它們，都感受到了那種迫人的壓力。
　　壹片距離山谷十數裏外，較為平坦的草坪上，羅長風與獨孤求敗相隔壹丈而立。
　　“鏘”
　　“吟……”
　　忽然間，兩人同時拔劍出鞘，兩道同樣清越鋒銳的劍吟交織在壹起，相映成輝。
　　內力灌入劍身，羅長風手中長劍紫氣氤氳，將他的臉也印成了紫色。
　　紫色的臉，紫色的劍。
　　獨孤求敗手中之劍卻是青光閃閃，同樣是壹把難得壹見的神兵利器。
　　楊過不識得這把劍的珍貴之處，只知其是壹把神兵利器，羅長風如何不識得？
　　這把劍很古老，雖然沒有純鈞劍古老，但也十分古老了。
　　古老的劍未必是好劍，但它既然被獨孤求敗握在手中，那就壹定是好劍。
　　“好劍。”獨孤求敗看著羅長風掌中之劍，大聲贊道。
　　羅長風豎劍在臉側，道：“是好劍，劍名純鈞，長三尺四寸，寬壹寸三分，春秋時壹代鑄劍名師歐冶子所鑄，斬金斷玉，削鐵如泥。”
　　羅長風說完，同樣看向獨孤求敗手中長劍，道：“妳的劍也是好劍。”
　　獨孤求敗微笑頷首，道：“本是好劍，劍名青鋒，長三尺七寸，寬壹寸四分，蜀漢昭烈皇帝佩劍之壹，淩厲剛猛，無堅不摧。”
　　羅長風恍然，原來是這把劍，“雌雄雙股劍”本是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杜撰，劉備所用雙劍並不是叫這個名字，而是“青鋒雙劍”。
　　當年劉備為報東吳殺其義弟關羽之仇，舉兵進攻東吳，被東吳大都督陸遜火燒連營，劉備慌忙逃跑，不慎將青鋒雙劍丟失壹柄。
　　他剩下那柄後來成為了唐朝開國名將侯君集的兵器，而遺失的這把，卻不知如何落到了獨孤求敗手中。
　　說起來這對寶劍也是頗為可惜，侯君集因參與太子李承乾謀反之事而被斬殺，他那把青鋒劍也不知所蹤。
　　獨孤求敗這把，卻是被永遠的埋在了劍冢之中，除了楊過看到過壹次外，再未重見天日。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雙方的氣勢不住攀升，在獨孤求敗的壓力下，羅長風幾乎是瞬間便進入了天人合壹狀態。
　　獨孤求敗作為壹代劍魔，自然也領悟了天人合壹的境界，不過跟羅長風壹樣，都只是初步的天人合壹而已。
　　也正是基於天人合壹狀態，他方能創出“獨孤九劍”，對對手觀察入微，招招直攻對手破綻。
　　兩人誰都沒有客套，請對方先出手，他們處於同壹境界，無關年紀大小，前輩後輩，無論誰讓誰先出手，都是對對方的壹種不尊重。
　　所以兩人同時出劍。
　　在兩人出劍的壹剎那，似乎連陽光都黯淡下來，好像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古老的劍上。
　　青光與紫芒交匯在壹起，輾轉往來，閃爍不休，林中卻依舊是無聲無息，沒有任何兵器碰撞聲傳來。
　　眨眼間兩人已交換十數招，兩人的劍卻沒有壹次交擊，因為他們的劍法，都已到了隨心所欲，變化自如的地步。
　　他們之間的交手，都沒有防禦抵擋這壹說，只有進攻與閃避。
　　兩人以攻對攻，閃避對方長劍的同時，再發出自己的攻擊，然後對方又閃避開自己的攻擊，發出還擊，所以兩人的劍絕不會交擊。
　　兩人的交手既不激烈，也不精彩，更無什麽驚天動地的動靜，但其中的緊張與壓力，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