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家 公證

　　龍小雲聞言，臉上露出壹個天真的笑容，對李尋歡抱拳深深壹揖，道：“小侄龍小雲，見過二叔。”
　　“好孩子，快起來。”李尋歡忙上前將他扶起，知道他是龍嘯雲與林詩音的兒子，便先升起幾分好感。
　　而且觀其行動之間，竟有壹身不俗的武功，又見他如此天真無邪，心下更是喜歡。
　　李尋歡嘆道：“壹別十年，想不到大哥的孩兒都已經這麽大了，小雲根骨資質，俱是上佳，小小年紀，已頗有大家風範，大哥妳有壹個好兒子，龍家後繼有人了。”
　　龍小雲眼中有得色閃過，看向李尋歡的目光，不由也多了幾分好感。
　　這龍小雲年紀雖幼，其心機之深，人情世故之圓滑，卻尤勝許多大人。
　　小李飛刀，那是多大的名頭？而如今李尋歡因為沒有中寒雞散的毒，也就沒去梅二那裏，自然就沒有與龍小雲產生過沖突。
　　如此壹來，龍小雲便將李尋歡，納入了需要大力拉攏的人物範疇。
　　可惜，他並不知道他爹龍嘯雲的想法，其實在李尋歡剛到保定城那天，他就已經知道了。
　　那天他有事外出，辦完事回家時，便在路上見到了鐵傳甲趕著馬車進城。
　　他臉色當時就陰沈了下來，不過他故作不知，只要李尋歡不主動上門找他，他也就當作不知道此事。
　　而以李尋歡的性格，他必然是不會主動上門的。
　　可就在剛才，他與壹幹武林名宿，正在商議抓捕梅花盜的事，卻突然有壹個江湖朋友上門，當著所有人的面告知他，在聚賢居見到了李尋歡。
　　如此壹來，他再也無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更不能無動於衷，心下雖對那人恨極，面上卻得做出壹副激動不已，歡喜萬分的模樣。
　　謝過那人後，便立刻帶著龍小雲與隨從巴英往聚賢居而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有多少句媽賣批想對那個江湖朋友說。
　　聽了李尋歡的話，龍嘯雲大笑道：“龍嘯雲的兒子就是李尋歡的兒子，以後妳這個做二叔的，可要多多提點。”
　　說完這句話，龍嘯雲忽然臉色壹沈，道：“兄弟，妳回來多久了？為何不回家？”
　　李尋歡神色微微壹僵，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回家”兩個字刺痛了他的心。
　　他知道那裏現在叫“興雲莊”，但是曾經，那裏叫“李園”。
　　那本是李尋歡自己的家園，他從小就在那裏長大，在那裏，他曾經渡過壹段最幸福的童年。
　　在那裏，他得過最大的榮耀，也是在那裏，他親自將他父母和兄長的靈柩擡出去埋葬。
　　可是如今，對那裏來說，他已經是個客人，龍嘯雲可以若無其事的說出“回家”二字，他又怎能當真如常的“回家”？
　　李尋歡心下五味雜陳，臉上卻沒有任何異樣，微笑道：“時隔十年，我只是想先好好看看，這座城池有些什麽變化，本想過兩日再登門拜訪的。”
　　說出“登門拜訪”四個字，李尋歡心下又是壹抽，苦澀萬分。
　　龍嘯雲便似沒註意到他所說之言壹般，只是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這還差不多，不過既然如今我已知道妳回來，如何能讓妳再住在客棧？”
　　“走吧！咱們回家，好好喝幾杯。”
　　……
　　這壹日，羅長風正在祠堂教阿飛練劍，突然神色壹動，讓阿飛暫時停下，隨即向著大門行去。
　　阿飛知道羅長風天賦異稟，耳力超群，也沒多問什麽，只是跟他壹起往外行去。
　　果不其然，兩人剛出前廳，便聽得邊浩的聲音在外響起，“長風兄弟可在？”
　　羅長風拉開祠堂大門，只見邊浩身背壹桿比他人還高出半截的梨花大槍，神情凝重的站在大門外。
　　“邊兄，妳這是？”
　　邊浩正色道：“長風兄弟，阿飛兄弟，我有壹件事想請妳們幫幫忙。”
　　羅長風頷首道：“邊兄請說。”
　　邊浩道：“我想請二位兄弟，去幫我們中原八義做個公證。”
　　“做公證？”阿飛與羅長風對視了壹眼，頗覺詫異。
　　羅長風心中有數，他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他未動聲色，只是道：“承蒙邊兄看得起，但我兄弟二人不過初出茅廬，恐怕……”
　　邊浩道：“兄弟不必擔心，我還請了其他人，二位只需給我們做個見證，斷個是非即可。”
　　羅長風頷首道：“如此，我兄弟自是義不容辭。”
　　邊浩欣然轉身，伸手壹引，道：“二位兄弟請。”
　　……
　　保定城東郊山麓下有壹座墳塋，墳塋旁有間小小的木屋，也不知是哪家看墳人的住處。
　　在這苦寒嚴冬中，連荒墳中的孤魂野鬼，只怕都已被冷得藏在棺材裏不敢出來，看墳的人早已不知躲到哪裏去。
　　但此刻，卻有個人已在這屋裏逗留了很久。
　　這人就盤坐在地下，身邊放著壹把鐵斧，癡癡的望著面前，那張破木桌上的黑壇子出神。
　　那是壹個骨灰壇。
　　他眼中充滿了悲憤怨恨之色，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麽，地上早已結了冰，他似也全不覺得冷。
　　不知過了多久，木屋外忽然傳來壹陣沙沙的腳步聲。
　　這人立刻握住了斧柄，喝問道：“誰？”
　　木屋外傳來壹道沙啞而淩厲的語聲：“是我。”
　　這個聲音很有特點，雖然沙啞而沈厚，但分明是個女聲。
　　若羅長風在這，他壹定能聽出，這正是他平日買肉時，那個總是給他多添些搭頭的賣肉獨眼婦人的聲音。
　　屋裏的人神情立刻緊張起來，沈聲道：“人是不是在城裏？”
　　獨眼婦人道：“老烏龜的消息的確可信，我已經將人帶回來了。”
　　獨眼婦人帶著壹個體形魁梧的大漢走進了屋子，那大漢不是別人，正是李尋歡的忠實仆從，鐵甲金剛鐵傳甲。
　　他走進木屋後，只是壹言不發，他並未受到什麽限制，卻老老實實跟在獨眼婦人身後，進屋後便壹動不動的站在那。
　　屋中那人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轉過身，噗通壹聲對著那骨灰壇跪了下去，目中早已熱淚盈眶，久久無法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