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種人

　　自樹叢後走出來的是壹個青衣人，他身材並不矮，也不太高，神情悠閑而瀟灑。
　　壹張臉青滲滲，陰森森的，仿佛戴著面具，又仿佛這就是他本來的面目。
　　但他壹雙眼睛卻是極為明亮動人，和他的臉實在太不相襯，就像是兩粒珍珠嵌在了死豬肉上。
　　若非這裏並不是射雕神雕世界，羅長風幾乎要認為是黃藥師到了。
　　青衣人手上，戴著雙暗青色的鐵手套，形狀醜惡而笨拙，但它的顏色卻令人壹看就不禁毛骨悚然。
　　羅長風此時就正在看那雙手套，待來人站在兩丈之外後，他這才開口道：“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只是青魔手竟然不在青魔伊哭手上。”
　　青衣人不動聲色的道：“妳怎知我不是伊哭？妳認得他？”
　　羅長風道：“我認得很多人。”
　　青衣人眼中似乎浮起了壹絲笑意，道：“那妳可認得我？”
　　羅長風道：“妳若揭下面具，我未必不認得妳。”
　　青衣人呵呵壹笑，道：“我揭下面具，很多人都認得我。”
　　羅長風壹點面子都不給的道：“我對妳的身份沒興趣，在我眼中，這世上只有三種人。”
　　“哦？哪三種？”
　　“敵人，自己人，不相幹的人。”羅長風說完，凝視著青衣人道：“妳不是自己人，那麽妳打算做我的敵人，還是不相幹的人？”
　　青衣人瞪了羅長風壹眼，道：“為什麽我就不能成為妳的自己人？又要如何，才能成為妳的自己人？”
　　羅長風沈聲道：“從妳打上金絲甲主意那壹刻起，就註定妳已不可能成為我的自己人。”
　　青衣人的眼睛便如會說話壹般，神色變幻間，阿飛從中看到了壹絲悔意。
　　“我現在已經後悔打金絲甲的主意了，與成為妳的自己人相比，金絲甲的價值實在算不了什麽。”
　　羅長風毫不留情的道：“什麽都以價值來論取舍的人，同樣不可能成為我的自己人。”
　　青衣人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既然我已註定不能成為妳的自己人，那我還是打打金絲甲的主意吧！”
　　羅長風若無其事的自腰間拔出壹把飛刀，壹邊垂首修著指甲，壹邊道：“相信妳壹直都看在眼裏，打金絲甲主意的人，都已經變成死人。”
　　青衣人看著羅長風手中飛刀，心下頓時壹緊，忙道：“我與他們不壹樣，我絕不白要妳的金絲甲。”
　　羅長風不屑的道：“潘大少也沒打算白要。”
　　青衣人搖頭道：“不壹樣的，金絲甲是無價之寶，用錢買它與強搶也沒什麽區別，更何況，妳不肯賣，潘大少本就打算強搶。”
　　“哦？那妳打算如何做？”
　　青衣人擡起雙掌，道：“妳總該知道，這‘青魔手’乃是伊哭采金鐵之英，淬以百毒，鍛冶了七年才制成的，可說是武林中最霸道的兵刃之壹。”
　　羅長風道：“百曉生作兵器譜，青魔手排名第九，可算珍品。”
　　“我若將這青魔手送給妳，妳肯不肯將金絲甲讓給我？”
　　羅長風將飛刀豎到面前，道：“我的飛刀只不過是湘西的鐵匠，花了兩個時辰打好的，但是它可與小李飛刀相提並論。”
　　青衣人嘆了囗氣，道：“妳的意思是說，兵器的好壞並沒有關系，主要看用兵器的是什麽人。”
　　“妳是個聰明人。”
　　青衣人略壹沈吟，忽然自懷中取出個長而扁的匣子，他壹手托著匣子，壹手將蓋打開，這黝黑的鐵匣子裏，竟是柄寒光照人的短劍。
　　“寶劍贈英雄，這柄‘魚腸劍’，天下無雙，總該能配得過妳了吧？”
　　羅長風沒有回答他的話，將飛刀插回刀囊，探手到狼皮中壹拉，純鈞劍被拉出了壹半，青衣人立刻看到了那盡顯尊貴之意的劍鞘。
　　“劍名純鈞，曾有人以千匹駿馬、三處富鄉、兩座大城來跟越王勾踐換這把劍，卻沒能換到，妳現在還認為，魚腸劍配得上我麽？”
　　“……”
　　青衣人無言以對，他此刻對金絲甲實已沒多大興趣，因為，他的興趣已轉移到羅長風身上。
　　默默收回魚腸劍，青衣人嘆道：“單是壹把純鈞劍，價值便已在金絲甲之上，妳將之帶在身邊，穿又不穿，反而只會招惹無盡的麻煩，這又是何苦來由？”
　　羅長風凝視了青衣人壹會兒，道：“其實妳有壹句話說錯了。”
　　“哦？”
　　“妳方才說，‘絕不白要妳的金絲甲’，事實上，這金絲甲並不是我的，我只是幫朋友代為保管。”
　　青衣人聞言，臉上浮起了壹絲恍然之色，“原來如此，妳認為，金絲甲應該是李尋歡的，所以妳絕不會把它給任何人，對麽？”
　　“不錯。”
　　青衣人嘆道：“妳故意帶走金絲甲，不馬上交給他，就是想讓所有打金絲甲主意的人，都將目光放在妳身上，妳便可趁機為他清除所有威脅。”
　　“李尋歡有妳這樣的朋友，何其幸運。”
　　羅長風將純鈞劍重新插回腰間狼皮中，淡淡道：“妳走吧！看在妳選擇用寶物交換，沒有對我們出手，我不殺妳。”
　　青衣人再度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告辭了，但願我以另壹張面目出現時，能成為妳的自己人。”
　　青衣人說完，痛快的轉身飄然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林中。
　　他卻沒看到，羅長風在他轉身後，眼中掠過的那絲嘲諷之意。
　　羅長風對青衣人的身份，自然是壹清二楚，只不過留著此人的性命，還有大用。
　　許多事，還要以她為引子引出來，否則，許多該死之人，他都無法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殺。
　　他要助阿飛成名，還不能是惡名，那就不能肆無忌憚，多少要講究壹點師出有名。
　　羅長風與阿飛重新上路，他們徒步而行，便沒有走官道，而是抄了小路，這樣也能避免李尋歡趕上他們。
　　而那青衣人在奔出去裏許後，站到了壹處高崗上，看著羅長風與阿飛所在的方向，緩緩揭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
　　那是壹張美麗得令人窒息的少女臉龐，千手羅剎的容貌在她面前，瞬間便淪為了陪襯。
　　然而這張美絕人寰的臉，此時卻帶著壹絲神經質的笑意，口中喃喃道：“我林仙兒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終有壹天，妳會趴在我腳下，求我收下金絲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