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新鮮”

　　呼吸很輕微，但確實存在。
　　夏羽註意到了。
　　壹真老和尚也註意到了。
　　將嘴裏的拉面，咀嚼著，吞咽下去，老和尚神色放得鄭重，雙掌合十，對面前的壹碗拉面，恭恭敬敬地表示感謝。
　　“枯木逢春……”
　　旋即老和尚眼神莫名盯看著少年。
　　夏羽笑了笑，“更嚴格說，是老樹開花。”
　　“老樹？”
　　那壹絲呼吸，如風中燭火，劇烈搖曳了壹下，顯然對“老樹開花”的說辭充滿了好奇。
　　“它”大抵是對這碗“侘寂拉面”滿意的。
　　夏羽有這個自信。
　　雖然嚴格說，真正的“侘寂拉面”，其實是清湯拉面，也就是那種沒有任何配菜，面配湯，連點綴的蔥花都沒有。
　　但說白了，“侘寂”不就是這樣麽？
　　舍去外在，直溯本源！
　　換句話，拉面的形式，包括湯、面、菜，壹切都不重要。
　　“‘老樹’，就是這碗面啊。”
　　夏羽嘴角綻開壹抹清爽的笑容。
　　“什麽都沒變，對吧？”
　　“與當初中華街向著整個島國擴散開來的‘龍面’，並沒有區別，對吧？”
　　他對著空氣問。
　　自問自答。
　　壹真老和尚目光閃爍，沒有開口打擾。
　　至於衫本夏樹、青木宗太，臉上寫著壹種“靜”，他們和夏羽、老和尚以及“它”，仿佛處於不同的位面世界。
　　“沒有、區別？”
　　小聲的呢喃，眉清目秀的小僧侶，體態逐漸的真實。
　　“但我為什麽，吃到了‘新鮮’？”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面，還是那碗面，只是啊，我不是過去的廚師，我在這個新世代，所以妳吃到我做的面，當然跟過去，不同了。”夏羽說。
　　“是這樣嗎……廚師不同了，換人了，味道也會變的嗎……”
　　夏羽微微壹笑，“不管食義，不管怎樣的美食意境，都以‘人’為根本啊。不僅僅是烹調的雙手，手法。我的思想，我的特色，都‘熔於壹爐’，賦予食物了。”
　　“所以，妳吃到的，是新鮮的。”
　　“這就是，這個世代的‘侘寂拉面’，妳可滿意？”
　　小僧侶沈思良久，緩緩的擡頭，壹直沒多少表情流露的清秀面孔，漸漸泛起陽光燦爛的笑容。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啊！”
　　“這就是妳的‘侘寂’，人，就是妳侘寂最為質樸的本源！”
　　小僧侶握起了筷子，吃肉，吃面，喝湯。
　　咀嚼著，他輕閉眼睛，臉孔充滿了壹股釋然之色。
　　執念沒有了。
　　原來他壹直執著的“侘寂”，新鮮之味，壹直藏在時間的洪流中。
　　“拉面”，或者說面食，永遠不會老去。
　　就算食譜變老，人和廚師，壹代代在變，相同的壹碗面，味道終究會變得不同。即便用的都是同壹些材料。
　　這就是夏羽賦予拉面的「意」——
　　時間、生命！
　　更深刻說，是永遠的變化，是永不消散的新鮮！
　　“師兄……”
　　聞聲，壹真老和尚看向案幾。
　　小僧侶正在消失，他盤在榻榻米上的雙腿，寸寸破碎。
　　“我知道了，‘龍面’傳播開受大家喜愛的原因。”無比真摯和純真的笑容，寫在小僧侶稚嫩的面孔上，“原來‘它’永遠是新鮮的，變化的。我看到了這種料理的生命力，所以我也就安心了……”
　　壹真住持雙掌合十，微微低著頭。
　　他表情流露著恍惚。
　　仿佛又回到世紀之初，中華街壹家名為“吉井面館”的拉面店外，少年看著失望離去的客人們，非常不甘心的說了壹句：
　　“我會讓這壹碗面，永遠保持‘新鮮’的！”
　　“客人們將永遠對龍面保持熱情！不會感到厭煩！”
　　叮。
　　系統的提示。
　　夏羽挺驚訝看著視網膜上的壹條提示信息，“龍級必殺”，這就成了？
　　“……已創作未命名的必殺拉面食譜。”
　　“宿主請命名。”
　　糾結壹個多月了，夜不能寐，不就是在等系統這麽壹條提示麽，可是，夏羽發現自己根本不高興，這是鬧哪樣啊餵。
　　太隨便了。
　　而且，這也不是他心目中的“龍級必殺”。
　　“命名？隨便吧，系統妳挑個默認名稱。”夏羽幹脆連腦子都懶得轉。
　　“《侘寂拉面》已添加到宿主食譜欄，請查閱！”
　　夏羽翻了個白眼。
　　“我的必殺，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吸了口氣，勉強丟開情緒，沒管什麽新食譜，而是第壹時間清查任務面板。
　　果然！
　　雙目爬上濃郁的喜色。
　　“宿主完成個人大事記之壹「個人龍必殺」！”
　　“獲得《母親太陽球》（食譜碎片）＊1。”
　　金燦燦的碎片，多了壹份，夏羽連忙打開物品欄，視線轉移到對應的金色碎片上時，壹個彈框這樣詢問：
　　“是否合成？”
　　“合成！”
　　心底迫不及待的吼壹嗓子。
　　“獲得完整的《母親太陽球》食譜……”
　　“學習！”
　　繼續吼。
　　頓時，熟悉的針刺感，由眉心傳來。
　　夏羽咧開嘴，“光明的源頭啊，中華壹番光明界食譜的盡頭，我得到了！”
　　正要充滿中二氣息的叉腰仰頭大笑，這時候，有人推了他壹下。
　　壹真住持已經站起來，拍拍他肩膀，“妳跟我來。”
　　夏羽點頭跟上。
　　在門口，他回望光線昏暗的食堂，小僧侶的存在已經徹底抹去，衫本夏樹、青木宗太也吃完了熱騰騰的拉面，在位置上，解扣子，解僧衣。
　　壹路跟隨老和尚到他的方丈院。
　　這次，夏羽被老和尚迎進他的私人居舍，這裏是臥室外的小書房，陳設古色古香，他找個位置坐下，不壹會，壹真住持拿了本書，還有壹份泛黃的報紙，放在夏羽面前的桌上。
　　“我要謝謝妳。”
　　老和尚說：“妳也算解決了我壹樁心事。”
　　夏羽知道他指什麽，渾不在意道：“沒事，順手而為，而且啊我也從中收益頗多。我得到了壹門很真實的‘必殺’。”
　　壹直住持楞了下，就搖頭笑了，指手上的大疊泛黃報紙，並向夏羽遞出去，“吉井真，我的同門師弟，了解壹下。”
　　報紙保存的很好，邊角平整，無褶皺。
　　可是，報紙依舊泛黃了，足見年代有些久遠，夏羽疑惑地翻閱，在首版封頁，他神色猛地壹震。
　　日期是1915年。
　　報紙首版以加黑粗體字，標註著報刊名——《美食先驅報》。
　　首版首個新聞，配圖片，標題又寫著：
　　“吉井真，當世代的神童，龍面之神……”
　　仔細看內容，卻是壹篇追悼文章。
　　他在“龍面”上的造詣，贏得島國美食界的神之稱號。
　　他被認定是食林寺下壹任的當家人。
　　他對拉面在島國的傳播，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
　　當然。
　　這是另壹個時空的事情。
　　至少前世，夏羽就沒聽過什麽《美食先驅報》這樣有年頭的專業報刊。
　　黑白圖片上，少年人正對鏡頭，神采飛揚。
　　“龍面永遠不會過時……”
　　夏羽瞥見文章引用的壹段句子，稍稍沈默，就把報紙合上，擡眼看坐在對面的壹真老和尚，“所以他留下了執念？”
　　老和尚點點頭，“妳讓他看到了這種料理永遠不會黯淡的生命力。”
　　“是嗎？”夏羽微笑，目光掃去。
　　“這是……？”
　　另壹本書，還在案幾上。
　　“吉井真的龍面心得手冊。”壹真老和尚哈哈笑說，“這是妳招待他應得的報酬。”
　　夏羽眼神閃爍。
　　他對所謂的《侘寂拉面》必殺，很不滿意。
　　因為食譜不是他所構想的。
　　那麽，這冊心得手劄，能幫助他，進壹步推衍自己的“必殺”嗎？
　　夏羽覺得“侘寂”這條路，他才走沒多遠，尚有很大很大的開發挖掘空間。
　　此外。
　　“極上”呢？
　　二者有融合的可能性嗎？
　　壹時間，夏羽心路如麻，再加上擁堵在腦袋裏還沒來得及梳理的《母親太陽球》食譜信息流，真是廚路漫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