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節 凍雨壹直下

　　雲燁感覺自己已經被生活淩辱的遍體淩傷了，高麗人的弓箭很厲害，有時候跟下雨壹樣，拉下面甲，箭支叮叮當當的瞧在盾牌上，有時候頂著盾牌的將士還會被八牛弩帶走壹個兩個的，以前非常擔心自己受傷的雲燁，這回顧不上了，滿腦子想的就是依靠現有的力量攻下安市城，說不定能讓李承乾緩上那麽壹緩，陷得不要太深。
　　從李二那裏領了壹千斤火藥，現在只要把這兩道壕溝挖到城池跟前就行，和李二他們挖的壕溝不同，雲燁邊挖壕溝邊給壕溝加蓋子，說穿了就是想利用這兩道帶了蓋子的壕溝接近安市城，最後把火藥安放好，點著之後，安市城的這段城墻就不該再有了。
　　與其躺在帳子裏發愁，不如做點實事，有用沒用的，這樣也能讓自己安心罷了，攻破安市城是遲早的事，高麗人的援兵走到半路又回去了，人數再多，也架不住總是這樣拿肉包子打狗。
　　辛苦的壹天結束了，兩道壕溝往前突進了壹百多米，明日的戰況會更加的兇險，因為高麗人的投石機的投射範圍，就在明日的挖掘道路上。
　　照例去了李二的大帳裏點了卯，匯報了壹下自己今日的成績，並且把自己明日的工作做了預計，李績瞇著眼睛不作聲，程咬金把牙齒咬的吱吱作響，牛進達的拳頭不斷地往緊裏攥，張士貴不斷地挑起大拇指誇贊雲燁的奇思妙想，只有李二玩味的看著滿身都是爛泥的雲燁，不知道是傷感還是惱怒，總之神情非常的復雜。
　　匯報完了工作，雲燁回到帳篷裏壹頭紮倒在床上，衣甲都沒卸就準備睡覺，困意潮水般的湧來，除了想睡覺，腦子裏沒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樣的感覺真好，雲燁在臨睡前嘟囔了壹句。
　　程咬金和牛進達看著疲憊不堪的雲燁不知道說什麽好，牛進達思慮了良久，才對程咬金說：“讓他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吧，畢竟這是壹個好辦法，陛下就算計劃落空，也怪罪不到他的頭上，為國殺敵沒錯！”
　　劉進寶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侯爺身上的衣甲除去，這個過程中雲燁依然在酣睡。
　　第二天天剛亮，雲燁就醒了過來，吃了好大壹塊鍋盔，喝了壹碗稀粥就穿上鎧甲來到安市城下，昨夜楊萬春從城頭捶下壹些敢死之士，想要毀掉壕溝，被雲燁安排在這裏的弩手壹壹射殺，他就再沒有其他的動靜。
　　越是平靜，今日的攻擊就會越發的暴烈，雲燁看看賴傳峰找來的做頂棚的木料，搖搖頭說：“太薄了，會被飛石擊穿的，把我們帶來的大車拆掉吧，在底下再加壹層，這樣保險壹點，我們能不死人就不死人。”
　　當壕溝嵌進了三十幾米之後，預料中的飛石到底來了，不過準性很差，他們還沒辦法把巨石準確的投到寬不足半米的梯形壕溝的上方。
　　明知道自己還算安全，但是巨石落地發出的巨響還是那麽的動人心魄，高麗人投過來的石頭已經是起房子時用的地基，有些石頭看起來很是光滑，有壹些更是帶著精美的花紋，他們的石頭不多了，開始拆房子了。
　　有些條石會正好落在壕溝上，木頭畢竟有些脆弱，攔不住這些飛來的石條，這樣壹來傷亡就不可避免。
　　雲燁調來了水龍隊，趁著城墻頂上的高麗人被箭雨壓制的功夫，把火油噴上了城頭，壹支火箭過去，城頭就成了壹片火海，好多渾身著火的高麗人慘叫著從城頭跳下來，重重地摔在稀泥裏，城頭的投石機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挖掘的速度在加快，也不知道為什麽，高麗人居然把城池建在壹片松軟的沙地上，在雲燁把壕溝挖過高麗人挖的那座橫著的塹壕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了答案，這座該死的城墻下面居然有充沛的水源，而修建城墻的地方，反而是壹片石頭地，好在現在正是初春枯水時節，地下水並沒有多少，而雲燁的壕溝只要不再往深裏挖，還是能勉強過人的，為了保險，雲燁還是在兩道壕溝中間挖了壹條更加深的排水溝。
　　雖然雲燁非常地想要連夜挖掘，但是寒冷的夜裏，進行這樣的工作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滿身泥水的人會被頭上的雪雨活活凍死的。
　　薛仁貴披著壹件浸滿泥水的白布單子靜靜地臥在離城墻不遠的地方，雲燁早就告訴過他，想要建非常之功，就要做非常之事。
　　盡管渾身穿著皮衣，外面還裹著壹層油布，泥水進不來，但是長時間的靜止不動，他依然感到自己快要被凍死了。
　　兩只手插在懷裏，全身再冷，也要保證雙手的靈活，手不能凍僵，壹把經過強力改造的弩弓被他背在背上，薛仁貴趁著天色昏暗壹寸壹寸的接近著城墻，狙殺楊萬春是他唯壹的任務。
　　城墻底下有很多的屍體，都是高麗人的，其中有兩個居然還沒死，在泥水裏發出最後的虛弱的呻吟聲。
　　他們擋在了薛仁貴的必經之路上，早就想死，但是壹直死不了的高麗士兵忽然感覺到脖子上有壹只溫暖的手，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那只溫暖的手就扭斷了他的脖子。
　　這個位置好極了，視野開闊，距離合適，薛仁貴清楚自己的能力，只要楊萬春出現在這裏，自己有九成把握將楊萬春斃於箭下。
　　八個時辰前薛仁貴吃了壹頓平生最美味的飯食，雲侯給他煮了壹鍋面條，是很大的壹鍋面條，外加半只烤的金黃的羊。
　　面條真的很好吃，雲侯請自己吃幹的，調了辣子，還有肉丁，最讓人眼饞的就是居然有幾顆青菜，沒錯，絕對是新鮮的青菜，不是那些散發著黴味的幹菜。
　　有這頓飯打底，薛仁貴覺得自己這時候受點苦，太應該了，小時候吃過的苦還少了？挨凍的時候還少了？如今有完善的裝備，犀利的武器，殺敵就是應當的，更何況，只要自己殺了楊萬春，就會在京城有壹座府邸，這是雲侯親口答應的，到時候將迎春母子接到京師，也能享幾年福。
　　從懷裏悄悄的拽出來壹截柔韌的蘆管，小口地啜吸，芳香的酒漿導入口中，薛仁貴幾乎舒坦的想要呻吟出來，雲侯家的美酒果然名不虛傳。
　　只喝了兩口，薛仁貴就強忍著饞涎，把蘆管塞了回去，想要熬過這個晚上，就必須節約，身體動不了，只能靠烈酒激發身體的熱量，這是雲侯說的，他說酒這東西其實是不能禦寒的，它不過是能欺騙人的感覺，覺得妳身體在發熱，如果真的把烈酒當做禦寒的東西，只會死的更快，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輕用。
　　有學問的人說的話總不會錯的，在說侯爺也不會因為怕自己偷喝酒，就故意編造謊言騙自己，既然酒只能用來提神，那麽自己就絕對不會多喝。
　　城頭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了過來，不用說，高麗人又想從城上下來去破壞壕溝，薛仁貴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在壹個泥水坑裏依舊不動，只是身子伏的越發的低了。對面防守的弟兄馬上就要放箭了。
　　果然，壹個明亮的火球被投石機投射過來，那些剛剛下了城墻的死士就無所遁形，密集的弩箭射了過來，扛著土包還有火油的高麗死士就被壹壹射殺在城下，他們連壕溝的邊都沒有沾到。
　　城墻上傳來壹個悲愴的聲音，說的是高麗話，薛仁貴還聽不懂高麗話，但是旁邊的壹個人勸阻這個人的壹句話他聽清楚了，這句話的開頭兩個音節，說的就是城主兩個字，不是楊萬春是誰？可惜他躲在城墻後面，自己看不見他，雖然能根據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發箭，但是那樣的準確性就太差了，如果失手，侯爺的計劃就會落空。
　　壹定還會有更好的機會的，薛仁貴悄悄說對自己說，把微微擡起的頭又落了下去，壹心壹意的等待黎明的到來，那個時候楊萬春壹定會出現的，因為雲侯是這麽說的。
　　安市城的這場凍雨好像沒個結束的時候，天亮的時候起了寒霧，翻滾著像是鬼怪騰雲駕霧壹樣地從地面上掠過，既顯得沈重，又顯得輕盈，鐵灰色的濃霧很快在雨水的侵蝕下就消散了成了薄霧。
　　大唐的營寨裏又響起了低沈的號角聲，戰馬踏過泥濘土地的啪啪聲密集的傳了過來，穿著鐵甲，帶著鬥篷，臉上罩著面甲的雄壯騎士壹個個的從薄霧裏鉆了出來，遠遠的在平地上列陣。
　　雲燁帶著軍卒開始挖掘最後的壹段壕溝，這壹次雲燁的準備更加充分，壹面面巨大的鐵盾，被他疊起來固定在壕溝上方，就算城頭有巨石砸落也不會傷害到壕溝裏的人。
　　當鋤頭在壹塊青石上迸出火花的時候，壕溝裏頓時歡聲壹片，終於挖到城墻根上了，只要往裏再挖鑿壹陣，就可以安放火藥了，嶺南水師陸戰隊的將士們對於大帥說的從不懷疑，以前那些人沒把城墻炸開，那是他們無能，不會使用火藥，火藥是大帥發明的，天底下有誰能比大帥更加清楚火藥是怎麽個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