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五節 遠山

　　裴英瞪大了眼睛看著珠子往坡頂上跑，腿抖得更厲害了，瞬間就閃到雲燁後面，腿雖軟，動作沒有絲毫的變形，多年的軍旅生涯沒白過。
　　雲燁隨著珠子在走，珠子越滾越快，雲燁的步子也越發的快了，他不去管兩邊的墻壁，也不去管珠子撞到墻上會反彈到哪裏，他只是跟著珠子走，原因只有壹個，那就是書院的最低處就是花園，大門建造在最高處，因為它離河堤很近，東羊河雖然只是壹條小河，它也有發洪水的時候，為了防止被水淹，原來的主人家就在大門外面墊的極高，所以跟著珠子走，最少不會走到門外去，兩邊的墻壁很像，有很多的岔口，有些岔口都可以看見遠處的樹冠，雲燁還是不理會，繼續隨著珠子走，拐了壹圈，路過了好幾個進口，珠子彈彈跳跳的停在了影壁的前面，這裏是最低點。
　　走到影壁前面，看著夫子的箴言，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幾個字別扭，“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話沒錯，只是公輸家什麽時候開始崇拜壹代至聖先師了，他們固執的認為自己祖宗是最厲害的，拒絕崇拜其他人，這在朔方雲燁就親身領教過，不可能把這句話放在這裏做箴言的，那麽，他出現在這裏唯壹的作用就是想掩蓋什麽東西，他想掩蓋什麽呢？
　　再低頭看看地上的青石板，連紋理都幾乎相連，還故意混淆了高度，用對照物改變了地面實際面貌，後世探索節目曾經放過壹個片子，就是在陜西有壹個山坡似乎有神奇的力量，車子如果不剎閘，就會自己跑到坡頂上去，倒壹盆水，水也會自己朝上流，被譽為鬼坡，結果專家實地測量之後發現，最高點就是最低點，最低點反而是最高點，人們的眼睛被當地特殊的參照物騙了。
　　該死的公輸木還在影壁兩側修了兩條甬道，看似筆直，實際上它就是彎的，書院什麽時候需要這些類似後世魔鬼洞壹樣的玩意了，有這麽好玩的東西誰還有心思學習？把書院的錢不當錢是吧，進去之後再找妳們算賬。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什時候夫子也懂得用標點了？那麽大的壹個逗號，公輸木以為我是瞎子，看不見？讓裴英去把那個逗號動壹下，誰知道這小子輕輕地用手指捅壹下就嗖的壹下跑回來，又躲在雲燁背後。
　　沒辦法，雲燁只好自己去扭那個逗號，誰知道那東西就是死的，扭了半天也不動彈，看來是錯的，雲燁重新觀察，總算看出些門道來，每個字都是活的，除了標點，這個標點有些畫蛇添足。動壹動三人行還好很輕松，又動壹動後面幾個字，也不錯，也是活動的，剩下的就簡單了，文字遊戲罷了，排了好幾次，都排不出來，要是每壹個字試壹次，雲燁就需要試無數遍，雲燁心底狂嚎，妳奶奶的公輸木，每個字組合壹遍老子得用多長時間啊！
　　這根本就是壹個七位數的密碼，有多少種排列方式雲燁不願意想，也不敢想，還是的從字義上找規律，好吧，老子就從這七個字能排出的最有豪氣的壹句話開始。
　　“三師行，必有我人焉。”這句話壹出，影壁裏發出疙疙瘩瘩的響聲。公輸家還是壹如既往的傲氣啊！影壁從中間裂開壹條縫，雲燁大喜，看來蒙對了，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門推開，累得直喘氣，不知道公輸木為什麽不把門弄得輕便些，要是每個人都需要用這麽大的力氣開門，這影壁就是壹個廢物。
　　剛剛跨進門檻，雲燁感覺腳被什麽東西絆了壹下，出於警覺，雲燁迅速的低了壹下身子，壹個球狀物從頭頂掠過，把雲燁驚出了壹身冷汗，這東西要是砸在頭上，那還有好，是誰這麽毒？
　　他光記著發火了，渾然忘記了後面還有壹個人，他倒是躲過去了，裴英被那東西砸在臉上，嗷了壹聲就摔倒在地，雲燁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壹個沙袋。
　　大門是進來了，可是現場很詭異，有好多的農戶正在那裏種植榆樹，栽的密密麻麻的，就像壹堵墻。沒人理會雲燁，仿佛他是壹團空氣。
　　越是面對詭異的情形就越是要保持平靜，裴英已經沒用了，就讓他躺在那裏把，雲燁已經想到這個沙包肯定是李泰的傑作，老公輸還沒有那麽無聊，他給書院建造了壹個大門，這個大門還是自帶密碼鎖的，影壁外面的小巷只不過是壹個遊戲之作，靠著人的視覺錯位讓人朝後走而不自覺，大概古代的機關之術都是如此吧。中國人講究天地萬物為我所用，機關之術更是如此，處處想達到天人合壹的地步，卻又處處留下余地，連密碼都是如此，所謂遁去的壹就是指的指的這種情況。雲燁苦笑壹聲，妳處處給人留下壹條生路，永遠不想把事情做絕，別的民族會如此對待妳麽？他恨妳不死！
　　只要看看那些榆樹的栽培詭計就知道這才是壹座迷宮，榆樹生長的很快，明年就可以把整個空地覆蓋的嚴嚴實實，只需等它長到兩米高裁去樹冠，就是壹座完美的迷宮。
　　書院三面環山，壹面對著東羊河，河的對岸是就是李恪新建的那些宅子，先生們都住在那裏，書院也加蓋了好多的屋子。也是兩層的，外墻沒有經過絲毫的修飾，磚縫之間用水泥勾了縫子，顯得很整齊。
　　沒時間找公輸木的麻煩，現在必須先要找到劉獻，問清楚裴家的事皇帝到底持什麽樣的立場，自家好站隊，這是要命的可是不敢馬虎。
　　榆樹栽的東壹簇，西壹簇，還不成規模，自然攔不住雲燁的腳步，三兩步穿過花園，來到書院先生們辦公的地方，沒有先去找李綱，雲燁先敲響了劉獻的房門。
　　門開了，卻不止壹個人，李綱也在，後面還有壹個很老的太監，從他的衣服可以看出他有品級，居然還是壹個六品的職身，這在皇宮裏已是極品了，內侍省的人什麽時候可以自由出入書院了？雲燁看看李綱和劉獻不作聲，等他們給自己壹個合理的解釋，做了那麽重要的決定不能壹句話都不說吧。
　　“奴婢無舌，拜見藍田侯。”他們兩人沒說話，倒是這個叫無舌的太監先開口了。
　　“看妳袍服式樣，妳供職於掖庭局吧？六品的職司不用說掖庭局定是以妳為首，只是不知妳到書院何事？”李二早就說過宦官的職司就是，門閣守禦，庭內掃除，廩食而已，什麽時候他們也可以跑出皇宮對大臣說三道四起來了，如果是奉了宮裏那位娘娘的話讓書院開這個口子，救壹救裴英，雲燁絕對會頂回去，如果照辦了，會被所有的大臣看不起，八輩子都擡不起頭做人，當然長孫皇後除外，她就不做什麽主，如果做了什麽主，那主意也壹定是李二的，這裏面的秘密雲燁分的很清楚，大臣們也分得很清楚。
　　“回侯爺的話，奴婢就是掖庭局的宦官，奉了陛下的旨意有話對侯爺說。”老宦官還是壹副淡淡的表情，對與雲燁的態度似乎並不計較，說話還是不緊不慢的。
　　“臣雲燁聽旨。”沒有別的話，既然是公事，那就公事公辦，不用選擇站隊這太好了。
　　“陛下說這是壹些家常話，侯爺不用大禮參拜。”
　　這就有問題了，皇帝不用旨意說話，非要說什麽家常話，這裏面透著詭異，壹定要聽清楚了，不能被這太監給騙了，所以雲燁先看看劉獻，見劉獻點了點頭，雲燁才起了身，聽聽皇帝如何跟自己說家常話。
　　“陛下說，雲燁妳小子聽著，朕給妳找了壹個麻煩，壹個大麻煩，就是裴英這混蛋，他捅了馬蜂窩，但是這個馬蜂窩是朕讓捅的，所以麻煩也是朕的，現在妳回來了，這個麻煩就得妳來背，不許把裴英交出去，除了朕讓妳交，否則誰的話也不要聽，聽好了，就是太上皇讓妳交也不許。”無舌講完這番話，就閉嘴不言，靜悄悄的仿佛他這個人不存在。
　　怪不得不寫聖旨，這些話就沒辦法寫在聖旨上，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裴英會聽皇帝的話去捅這個馬蜂窩，有件事雲燁還是聽出來了，皇帝要把自己摘出去，摘得幹幹凈凈不留壹點痕跡，只是黑鍋總的有人背，誰背合適？雲燁恰好是個最穩當的人，作為高人子弟，身份是超然的，不會在乎竇家幾千年近乎神話壹般的家族聲望，再壹個雲燁和太上皇相處的愉快，就是有事，轉換起來也有余地，他倒是想的周全，只是雲燁壹下子就被頂到風口浪尖上。
　　拖過來壹把椅子，坐在上面想了壹會，雲燁對無舌說：“請陛下放心，我與裴英乃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不會把他交出去，誰來也不行，這個幹系雲燁擔了。”說完這些話，又對劉獻說：“看管裴英的事就交給劉二哥了，無論如何，也不許他出書院壹步。”
　　回頭對李綱說：“近日以來我看書院學子有些散漫，不如請李師對書院的學子多加管束，其他的事，李師就不要管了，小子從現在起，接管書院，誰要是有事，就讓他來找我吧。”
　　不等他們回話，雲燁就推開門出去了，站在二樓的欄桿處，看著遠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