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壹個白眼

　　清晨，林晧然推開窗戶，瞬間壹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夾帶著壹絲梅花的香氣。望著積著雪的院子及正在盛開的梅花，當真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壹段香”。
　　簡單洗漱後，他便走出了房門，想好好地欣賞壹下這大雪下的北京城，同時辦壹些小事。
　　待走出院子，恰好看到幾個放浪形骸的舉人結伴而歸，渾身散著酒氣，只是不知他們口中的“白雪”是人還是物。
　　林晧然禮讓地站在壹邊，原本想跟這些路過的前輩打個招呼。
　　只是這些人的眼睛似乎長在額頭上，或者真沒瞧到他壹般，亦或是誤以為他僅是誰家的書童，幾個人搖晃著走進了旁邊的小院。
　　這個會館倒不算小，有著好幾個院子，似乎都已經住著人。
　　沙沙……
　　會館門前是壹條青磚道，但已經被昨晚的夜雪鋪蓋，壹些穿著厚實棉衣的仆人正拿著大掃帚在掃著積雪，已經清理出壹條幹凈的人行道。
　　對於普通百姓的生活而言，雪遠沒有詩那般美好。這積雪被帶著汙泥的鞋子踐踏過後，很快會形成臟乎乎的雪泥，而且走在上面還很容易滑倒。
　　正是如此，門前的積雪不理清的話，會影響正常的行走。
　　林晧然走出了巷子，漫無目的地順著街道往前走著。這條街道的酒樓、茶肆頗多，還有很多彌漫著各種香味的的食攤。
　　對於北京的美食，他最期待的自然是北京烤鴨。只是如今他對北京城還是壹摸黑，故而只能先將這份欲望收起，何況會試已經在即。
　　會試的時間已經定在二月初六，距離考期其實已經很近了。
　　由於天氣透著壹股寒意，他沒有選擇在食攤的桌子享用早點，而是揪開壹張厚重的棉簾，鉆進了壹間酒樓裏面。
　　到二樓臨街大廳，要了壹碗熱粥、油餅和醬菜，便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此次上京前，林晧然的恩師尹臺給了他壹封推薦信，讓他帶著信件去拜會禮部尚書吳山，那位朝廷的二品大員。
　　林晧然不知二人的關系深淺，但他們二人是江西老鄉，想必關系不會太差。正是如此，他亦打算今天前去敲敲門，在這位朝廷大員面前刷壹下臉，爭取混個臉熟。
　　古往今來，通過拜門而青雲直上的例子，不勝枚舉。
　　正是如此，這拜門早已經成為壹種習俗，很多有門路的舉人都會如此。
　　正常而言，林晧然這時應該選擇去工部戴待郎那裏拜門子，在這位有著同鄉情誼的朝廷三品面前露露臉，好在將來得到這位大人物的照拂。
　　只是他卻不打算這樣做了，至於其中緣由，非要解釋就是他想任性壹下。
　　粥很暖身子，餅很香，醬菜很脆口，有時候簡單卻是最好的。
　　旁邊的桌子來了幾個舉人書生，豪邁地點了壹些酒菜，卻聽到為首的中年書生慷慨激昂地大聲道：“大快人心！我剛剛得到消息，阮鶚已經被押赴來京，此次怕要斬於東市矣！”
　　“阮鶚？江浙巡撫阮鶚？”壹個白凈的書生驚訝地問道。
　　“正是！”中年書生拍了壹下桌子，滿意地點頭道。
　　“北辰兄，不知他所犯何事？”壹個滿臉是胡子的書生好奇地問道。
　　“懦怯畏敵，圖謀不軌！”中年書生言簡意賅地望著他們，然後又是補充道：“我還聽說，此人到福建任巡撫後，斂財千萬，害得福建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戴兄，若真是如此的話，那此人當真該殺，大快人心也！”同桌的三名書生紛紛表態，亦是壹副義憤填膺的神態。
　　酒樓無疑是這時代的壹條重要消息渠道，而坐在這大廳中不僅是他們這壹桌而已，旁邊的桌子亦是坐著客人，聽到這個消息亦是議論紛紛。
　　這無疑又是壹條帶著轟動性的消息，壹位從二品的地方大員轟然倒臺。
　　只是這些話落在林晧然耳中，卻是微微壹楞，同時不由得翻起了壹個白眼。
　　阮鶚可能算是壹個貪官，包括他所依附的胡宗憲亦是如此，不為他們自己的貪欲，亦要上供給嚴家父子。只是說他“懦怯畏敵，圖謀不軌”，這個罪名卻是有失公允。
　　這嚴黨是禍國殃民不假，但亦不全都是無能之輩和貪婪之徒。如今沿海抗倭所取得的成績，胡宗憲就厥功至偉，亦有阮鶚的壹份功勞。
　　在吳宗憲主張招撫時，但阮鶚卻堅持主張殲滅寇賊，而且屢立奇功，故而朝廷將其晉升壹級，遷浙江巡撫兼理福建。
　　只是這麽壹個人，如今卻被扣上了“懦怯畏敵，圖謀不軌”的罪名。
　　至於後面的罪名，卻更加可笑。阮鶚是去年初才兼任福建巡撫，為官不足壹年，哪可能在這麽段的時間就“斂財千萬”之說，更不可能“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據他所知道的真相卻是，阮鶚卻是初至福建，卻忙於整頓軍紀，這才沒有及時出戰。
　　跟著江浙得到全國資源支持不同，福建和廣東的海防都較為羸弱。特別徐海被殲滅後，很多江浙的海盜竄逃到閩粵壹帶，當地的倭寇勢力反而增強了。
　　打個比方，現在誰到電白城執掌神電衛，敢馬上帶著這些“殘兵”去殲滅東京灣的海盜團夥，那絕對是壹個神經病。
　　只是阮鶚這個算是比較正確的整軍舉動，卻給那些“壹心踩大人物”上位的禦史看到了機會，直接就扣上了壹頂罪名。
　　當然，阮鶚本身亦是失了些銳氣，轉而采用了壹些穩妥的抗倭之策，所以才給那些禦史抓住了可乘之機。
　　正是如此，這個阮鶚說他貪墨卻可能會找到壹些有力的證據，但說他“懦怯畏敵，圖謀不軌”卻真算是冤枉了。
　　“小兄弟，妳這是何意？”中年書生正是洋洋得意之時，卻睥到了林晧然翻白眼的舉動，當即陰沈地朝著他質問道。
　　此話剛落，大堂的不少人亦是紛紛望向了林晧然，打量著這個年輕得過分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