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七十九章 阿姨，我是來修水管的

　　王林沒想到周霞這麽講原則。
　　他來找周霞，本來就是想詢問公司招人有沒有違規，結果壹看她這表現，有些話反倒顯得多余，沒有必要問出口了。
　　錢玉英聽了大女兒這話，自然生氣，說道：“那是我家的親友！人家王林都沒說什麽，妳至於這麽卡死嗎？再說了人家也不是白丁，人家是讀了高中的。”
　　“媽，說壹千，道壹萬，妳找我開後門沒有用。他要是有本事，來面試壹樣可以通過。”周霞說道，“我們招普工的要求也不高，高中學歷肯定可以進，只要他人不懶就行，至於不懂技術，這都不是事，進了工廠有人教他。”
　　錢玉英道：“他要是只當壹個普工，還用得著找妳的後門？人家找上我們，就是想找壹個稍微好點的工作崗位。妳要是這點忙都幫不了，顯得我家太沒能耐了。妳是公司的人事副總呢！周粥和伯強也在公司當領導。就連王林也是咱們家的親戚。王林，我這麽說，妳不生氣吧？”
　　王林賠著笑臉道：“這不算什麽事。阿姨，這樣好了，這事我做主——”
　　“不行！”周霞虎著俏臉道，“我剛才說過了，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妳們都以為放壹個人進來事小，可是壹旦開了這個口子，以後打招呼進來的人會絡繹不絕，每年都能成百上千，妳們信不信？”
　　王林也為難了，因為周霞居然連他的面子也不給！
　　錢玉英不怒反笑：“這可有意思了！王林都同意了，妳反倒拒絕？這是什麽道理？難道王林說的話，都不管用了？愛秀集團到底是聽妳的？還是聽王林的呢？”
　　周霞沈著的說道：“只要我還有壹天在人事副總的位置上，公司的人事，就由我說了算。王林他是老板不假，但我的權力，也是他賦予我的。如果他以為我做得不對，他可以開除我，然後另外找人來做。”
　　王林連忙說道：“霞姐，我對妳的工作，是壹百個放心，壹萬個滿意！我絕對沒有要更換妳的想法！”
　　周霞道：“那就是了，公司的人事，就得由我來做主。我不同意！媽，以後這樣的事情，妳不要再亂應承了！”
　　王林心裏明白，周霞之所以態度強硬，也是在維護公司的秩序，是在做王林想做又不好意思做的事情。
　　他心裏對周霞是十分感激的。
　　實話實說，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錢玉英開了金口，要安排壹個人進公司，王林還真的不能拒絕。
　　江湖不外乎人情世故。
　　公司也是如此。
　　凡事都講原則的結果，到頭來也許是壹敗塗地。
　　不管從哪個層面來說，王林都無法拒絕錢玉英的要求。
　　他欠周家很多很多，別說安排壹個人了，便是再難的事情，只要錢玉英開了口，王林也會盡力去做成。
　　周霞就不同了，她的地位很超然，她可以拒絕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
　　這很符合周霞的性格。
　　王林欣賞她的正是這壹點。
　　錢玉英氣糊塗了，將手裏的拖把往地上壹扔，說道：“我真正是白養了妳這個女兒！妳以後自己壹個人開夥做飯吧！我不再做妳的飯菜了！”
　　王琳笑道：“媽，壹碼歸壹碼，小霞來我家吃飯，這是應該的，我們也歡迎她來。小霞，媽的話，妳別往心裏去。妳只管過來吃飯。”
　　周霞也倔強得很：“陶淵明都不為五鬥米折腰，我周霞也知道學習古人的風範！大不了，我以後自己做飯！”
　　周軍夾在母親和妹妹中間，幫誰都不是，幫誰都是錯，所以只是陪著笑臉，什麽話也不說。
　　王林笑道：“多大壹點事？別把關系鬧僵了。阿姨，妳那個朋友的兒子，多大年紀了？要不我安排他到其它公司上班吧！”
　　錢玉英道：“他今年23歲了，主要是想進妳們公司找個對象！妳們公司女工多啊！”
　　王林道：“他條件很錯嗎？找不到對象？”
　　“也不是太錯，就是找好看的找不到。”
　　“這事？那我也幫不上他的忙，找對象這得是兩相情願的事情，總不能我給他分配壹個女朋友吧？”
　　“那倒不用。王林，妳真的就不能網開壹面？”
　　周霞騰的起身，說道：“王林，這事我已經做主了，妳不能撕開這個口子！我上樓去了！”
　　王林笑道：“霞姐，我們壹起。我有事找妳。”
　　“如果是為了這事，那妳免開尊口，除非妳把我開除了。”周霞說著，起身出門。
　　王林對錢玉英道：“阿姨，我和霞姐去談點事。”
　　錢玉英心氣很不順，擺了擺手：“去吧！”
　　王林笑著上樓來。
　　周霞知道他要來，便沒有關門。
　　王林徑直走了進來，將房門關上了。
　　“妳關門做什麽？”周霞道，“被妳家文秀看到，又要胡思亂想，還以為我們在家做什麽事呢！”
　　“她沒妳想的這麽無聊。”王林笑著坐了下來，“霞姐，我來了便是客，倒杯水來喝吧！在妳哥家說了半天話，連杯茶都沒喝著，我早就渴了。”
　　“我這裏只有白開水，妳要不？”
　　“行。”
　　周霞便倒壹杯水來，遞給王林。
　　她又拿來壹包中華，拆開了封，抽出壹支。
　　王林笑道：“妳學著抽煙呢？”
　　“我哪抽得習慣這玩意？”
　　“那妳這煙？”
　　“妳不是常來坐嗎？給妳買的。”
　　“哈哈！謝謝霞姐，妳太有心了。”
　　“誰叫妳是我老板呢！”周霞笑道，“我媽那個人，就那樣，耳根子軟，又愛面子，別人要是求上門來，她十有八九不會拒絕。妳放心好了，我得罪了她，過兩天自然就好了。”
　　“那這兩天，妳來我家蹭飯吧？”
　　“不用，我到外面吃。”
　　“外面的飯菜，還是盡量少吃，對身體不好。”
　　“嗯，我也可以去粥粥家蹭飯吃啊！她家有保姆。”
　　“壹個人住得還習慣嗎？”
　　“挺好的，反正白天都在公司，回家吃了飯就是睡。房屋就是壹個用來睡覺的地方。”
　　“妳也該豐富壹下自己的生活了吧？房間除了睡覺，還可以做很多別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家的歸屬。”
　　“王林，妳不要跟我提家。我現在對戀愛、婚姻，壹點想法也沒有。”
　　“好吧！那我們談點正經事？”
　　“嗯。”
　　“我聽說壹件事，也不知道真假。就是有人專門當中介，介紹工人進我們公司，他們每介紹壹個人，就拿壹千塊錢的中介費。”
　　周霞挺震驚的，推了推眼鏡，問道：“真的假的？我怎麽不知道？”
　　王林道：“妳是人事副總，妳管的是主管以上的人事。普通工人的進出，怎麽可能上達妳辦公室？”
　　“也是！除非是大型的人事變遷公司，不然的話，下面的人事，我很少插手。”周霞微壹沈吟，說道，“空穴不來風，無風不起浪。妳都聽到這事情了，那想必是真的。”
　　王林道：“我們公司女工多，這是不爭的事實，外面有些大齡青年，找不到合適對象的，想進我廠找女工談戀愛，這事可以理解。我們這麽多的女工，也需要找對象嘛！”
　　周霞道：“王林，中介這個事情，妳怎麽看？”
　　王林道：“按理來說，我們這麽大的公司，每年都會舉行幾場公開的招聘，還有每年的校招，還有人才市場也會進行招聘。招進來的人數都是夠用的。妳說是不是？”
　　“是的，王總。”周霞沈吟道，“那麽，這些中介為什麽能介紹人進來？”
　　王林道：“有兩種可能。壹種是離職的人多，普工的離職率只要不是太高，都可以理解的。有人走了，自然就需要有人進來，而平時普工的招聘權，下面分廠都有權限。還有壹種可能，招進來的是臨時工，並不是正式工。我們工廠多，人數也多，每家工廠都需要壹定數量的臨時工，這也是常情。”
　　周霞道：“如果是臨時工，那中介不可能收壹千塊錢的介紹費吧？那未免也太貴了！王林，這事我覺得很嚴重，我要先了解清楚，才能向妳做匯報。”
　　王林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請妳抽空普查壹下，是哪些人在做中介？這個產業有多大？他們為什麽可以介紹人進來？這裏面的利益鏈又是怎麽樣的？”
　　周霞道：“好的，我明天就著手調查。”
　　王林喝了壹口水，說道：“就這事，我下去了。”
　　“哎，等等。”周霞說道，“妳來了，幫我個忙。”
　　“哦，何事？”
　　“我臥室的燈不亮了，我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妳幫我看看。”
　　王林走進她臥室。
　　周霞找來壹個手電筒，照著屋頂的燈泡，然後伸手按開關。
　　的確是不亮了。
　　王林把椅子搬到房中間，然後脫了鞋子站上去。
　　“妳小心些啊！”周霞說道。
　　房間裏裝的是日光燈管。
　　1952年，741廠生產出了我國第壹支日光燈。
　　日光燈發光功率是白熾燈的5至6倍，壽命為白熾燈的6倍，漸漸的在國內普及。
　　九十年代初期，這種日光燈管，在城市的新房型裏用得多，老舊小區，和廣大農村地區，還是用白熾燈的多。
　　王林先轉動了壹下燈管，沒有反應。
　　他又調整壹下整流器，燈管還是沒有亮。
　　燈管兩側並沒有嚴重的發黑，應該還沒有老化。
　　再調整了壹下啟輝器，燈管還是沒亮。
　　王林以前幫周粥修過燈管，記得買過壹些配件，都放在電視櫃的抽屜裏，便想到外面去尋找。
　　他下凳子的時候，沒留意到周霞就在身邊，壹腳踏下來後，怕踩到周霞，所以連忙扶住了她。
　　周霞也怕王林摔倒，所以伸出雙手來扶他。
　　這下倒好了，兩個人都伸出手來，擁抱在壹起。
　　周霞睜著大眼睛，看著王林。
　　王林也瞪著無辜的雙眼看著她。
　　周霞羞澀的壹笑，松開了王林。
　　王林也沒有說話，自到外面抽屜裏翻找，果然找出壹個啟輝器來。
　　他回到臥室，把啟輝器換了上去。
　　日光燈這壹次閃了壹下，然後亮亮堂堂的。
　　“好了！”王林笑道，“就是啟輝器的問題。日光燈不亮，無非就是燈管老化，或者鎮流器壞了，或者啟輝器有問題。”
　　“還是妳們男人管用，我自己也查了半天，就是不知道哪裏有問題。”周霞笑道，“我淋浴間的水管有些漏水，要不妳壹並幫忙修理了吧？”
　　“我說霞姐，妳家裏有什麽問題，妳發現了就及時找人來修理，不要拖。我不在家的話，妳哥也會修的。”
　　“我哥比妳還忙！算了吧！還是找妳靠譜。”
　　“呵呵，那是的。”王林笑道，“所以女人最好還是找個男人，像這種家庭小問題，真得男人出面。”
　　周霞道：“就為了修個燈，修個水管，我還找個男人回來伺候？那還是算了！”
　　王林哈哈壹笑，來到淋浴間。
　　周霞指著淋浴頭接管部位：“就是這裏，每次洗澡的時候，水龍頭壹開，這裏就往外滲水。”
　　王林道：“可能是水龍頭接口的軸心墊磨損了，或者是止水膠帶損壞了，也有可能是這軟管破裂了。”
　　周霞道：“妳教給我，我也學不會。還得請妳來動手修理。”
　　她壹邊說，壹邊打開了水龍頭。
　　那淋浴蓮蓬頭猛的灑下壹股水來，正好打在王林身上。
　　王林啊了壹聲！
　　周霞趕緊關上水龍頭，說道：“對不起，王林，我沒想到這裏是淋浴開關。”
　　王林哭笑不得，伸手抹了壹把臉上的水，說道：“沒事，我等下反正要洗澡的。”
　　周霞撲哧笑道：“不得了，妳這樣子下樓，李文秀肯定要質問妳幹什麽去了。”
　　王林失笑：“妳家裏有扳手的，妳找壹把過來。”
　　周霞找來了扳手遞給王林。
　　王林擰開接口，壹看是軟管有裂縫，便道：“得換壹根軟管。家裏沒有的話，妳下樓去買壹根，五金日雜店裏都有賣的。”
　　周霞哦了壹聲：“那妳怎麽辦？妳身上都濕了？要不妳先回家換了衣服？”
　　“沒事，妳速去速回，我等下說不定還得弄濕。”
　　“好。”周霞匆匆出門去了。
　　王林幹脆把濕衣服脫了，將頭發擦幹凈。
　　敲門聲響起來。
　　王林壹怔：“這麽快？”
　　他走過來打開房門，看到錢玉英站在門外。
　　王林尷尬的說道：“阿姨，我是來修水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