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聖壽

三日後，穆顏姝收到了宮裏送出來的帖子。
整張帖子用了玉帛所制，其上燙金描畫，壹改先前的低調，華貴非常。
毫無疑問，這壹張正是承帝聖壽宴的邀請貼。
先前不管是從妘泆泊，還是淩四的口中，她都聽到了關於聖壽之事，對此倒是並不意外，意外的是，承帝居然要大肆舉辦聖壽宴。
要知道，因為前些年征戰，再加上天災連連，承帝為求賢名，縮減國庫開支，這些年聖壽，都沒有大肆舉辦過，頂多就是叫壹個皇親國戚，在宮中相聚壹番就算了事，十分低調，像現在這般，壹張帖子都貴重無比的時候，還真是前所未有。
穆顏姝正把玩著手中的帖子，穆冠卿就從打簾走了進來，輕車熟路的坐到了圓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顏姐，在幹什麽？”
穆顏姝將手中的帖子遞了過去，“宮裏剛剛送來的帖子。”
穆冠卿接過來瞧了瞧，面上笑若春山，眼底山嵐繚繞，“我也收到了，還真是尊貴無比，從裏到外，都是皇家氣度。”
不知道為什麽，穆顏姝總覺得穆冠卿這話帶著若有似無的諷刺，還沒細想，就聽穆顏姝笑道，“顏姐可是在想承帝今年為何壹反常態？”
穆顏姝側目，不緊不慢的吐出了四個字，“因為太子。”
“我還想著替顏姐解惑，可惜，顏姐不給我這個機會。”
穆冠卿狀似遺憾的搖了搖頭，“的確是因為太子，現下儲位懸空，朝野動蕩，越是這種時候，承帝越要展現出絕對的掌控力和實力，遮遮掩掩反而不美，所以，這次承帝不但廣邀高官貴族，連其他三國也早早接到消息，現在人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妳說的是北魏東吳和南元。”穆顏姝眉梢微挑，“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六年前，東吳和南元還曾合力攻打過西淩。”
穆冠卿點了點頭，“顏姐記得自然沒錯，西淩跟東吳還有南元的關系壹直不好，不過這些年，因為戰王的存在，東吳和南元心存忌憚，倒是壹直頗為安分，尤其是前些日子戰王平定南蠻之後，兩國皆是發來國書，想要跟西淩建立友邦關系，重修舊好。如今西淩又儲位懸空，我想其他三國絕不僅僅滿足於袖手旁觀，必然橫插壹手，提前投註壹些籌碼，如此情況之下，他們自然要來。”
穆顏姝對於四國糾紛和朝堂動蕩，並沒有什麽興致，實事求是道，“看來這些日子，盛京城又要熱鬧起來了。”
“那是自然。”穆冠卿似是想到了什麽，笑容殷切道，“顏姐，這聖壽節的禮物，妳可準備好了？若是沒有，我那裏備了幾樣，提前給妳送過來。”
穆顏姝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備好了。”
她相信，自己準備的這份禮物，承帝必然滿意。
當然，不滿意也無所謂，有的送就成了。
穆顏姝更關心的是另壹件事，“不說這些不相關的事了，常鎮長那件事如何了？”
穆冠卿聞言，唇角笑意微斂，十分懇切道，“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跟顏姐說這件事，常鎮長那裏我已經有把握了，只是，現在救下常鎮長，恐怕會打草驚蛇，我會著人保護好常鎮長，至於翻案，我想再等等，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顏姐，我保證，不會耽誤多久的，相信我。”
直視著穆冠卿春山般的眼眸，穆顏姝並沒怎麽猶豫，就點了點頭，“好，我相信妳。”
她相信穆冠卿不會信口開河，既然證據都已經齊備，常繼春也別保護好了，那再等些時日，倒也無妨。
眼見穆顏姝應了，穆冠卿面上的笑容愈發春色盎然，“多謝顏姐。”
正如穆顏姝推測的壹般，承帝聖壽，不少駐守各地的王公貴族，都派人前來賀壽，再加上其他三國使臣到來，整個盛京城無端熱鬧了許多。
朝堂上，承帝特別指派了二皇子淩錦榮和五皇子淩文昊去迎接三國來客。
淩錦榮負責南元和東吳，淩文昊負責北魏。
從明面兒上看，承帝似是將大任放到了淩錦榮這個除了太子之外，年齡最長的皇子身上，但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北魏才是西淩的友國，南元和東吳曾經聯手攻打西淩，雖說現在關系緩和了不少，甚至對方有了示好之意，事實上，三國的關系仍舊十分復雜緊張，就算真的有所合作，也不可能毫無芥蒂。
南元和東吳的意見對承帝，自然是有影響力的，不過更多的是反作用力，倒是北魏，若是真提點什麽，對局勢有些幫助。
只是，天下萬事萬物都有兩面，承帝也可能故意在考察兩位皇子。
唯壹可以肯定的是，承帝很看重二皇子還有五皇子就是了。
也就是說，今後的儲位人選，很可能落在他們二人的頭上！
就在朝堂眾人猜測紛紛，為了即將到來的聖壽做準備的時候，三國來使到了。
兩日之後，聖壽宴正式開始！
畢竟是皇上聖壽，只要是來客都要獻上壹份壽禮，照理說，庶女是沒資格給皇上獻禮的，不過左相府情況特殊，得到了穆士鴻點頭之下，穆妍鈺也跟著穆顏姝壹道兒入宮了。
聖壽宴被定在了麗景宮。
這個時節，雪梅園的梅花已經全部枯敗，自然沒什麽好看的，皇後為了裝點麗景宮，特地著人搬來了無數盆栽鮮花，眾人入宮之後，便見壹路花團錦簇，壹直延伸到了麗景宮。
麗景宮後殿前的空場上，更是擺滿了鮮花，簡直就像是壹座濃縮版的禦花園，如此花香，自然是引來了新生的彩蝶，壹時間，花香陣陣，彩蝶飛舞，再加上宮燈耀眼，彩帶飛揚，整個麗景宮，當真是與雪梅宴時，截然不同，壹派春意盎然，美不勝收。
現在儲位懸空，從二皇子到八皇子全都有機會登臨大寶，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其他幾位皇子都沒有正妃，若是能被幾位皇子看中，現下就不僅僅是成為皇子妃那麽簡單了，壹個幸運，說不定就能入主東宮，這種機會，自然沒人願意放過。
於是乎，整個宴會之上的高門貴女，皆是盛裝打扮了壹番，尤其是白艷雪和紀渺渺。
經過了春獵盛典之後，白艷雪和紀渺渺似是有了嫌隙，兩人雖然站在壹處，卻各自為政，身邊分別圍了壹圈人。
林黛蓉倒是跟裴月英坐到了壹處。
眼見穆顏姝到來，林黛蓉登時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倒是裴月英腳步頓了頓，最後終是跟在林黛蓉身後，壹起過來了。
“懷安，妳來了，妳這時間每次都掐的這麽準。”林黛蓉和往日壹般，親親熱熱挽住了穆顏姝的手臂。
站在穆顏姝身後的穆妍鈺則是上前壹步，沖著林黛蓉和裴月英恭恭敬敬的行了壹禮，“見過林小姐，裴小姐。”
林黛蓉登時笑容溫雅的擡了擡手，“四小姐不必多禮。”
裴月英雖然改變了不少，可高傲了那麽多年，這性子自然不是說改就改的，對於嫡庶還是頗為看重的，不過礙於穆妍鈺是穆顏姝的妹妹，總歸是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了。
隨後，裴月英看向了穆顏姝的壹身淡翠，面上染了些許嫌棄，“妳今天未免穿的太素淡了吧。”
穆顏姝面無表情的側目，“妳穿的倒是跟年畫似的，殊不知，只要人好看，穿什麽都無所謂。”
裴月英壹噎，胸口起伏不定，“不知羞！”
憤憤的吐出三個字，裴月英下巴壹擡，直接跺腳離開了。
看著裴月英的背影，林黛蓉無奈的搖了搖頭，“妳啊，也別總氣著她了，我看這位裴小姐是悔過自新，真的想要與妳交好了。”
穆顏姝擡眸，“我沒工夫氣她，不過是實話實說，好看的人，套個麻袋都好看，這是真理。”
林黛蓉撫了撫額角，似嘆似笑道，“好吧，妳說的話倒是在理兒，這滿場的人也好，花兒也罷，再打扮，再嬌艷，也及不上妳這張臉。”
穆顏姝點了點頭，認認真真道，“那些人用力過猛，也比不上妳。”
林黛蓉不由臉頰微紅，拉了拉穆顏姝的手臂，“行了，咱們兩個就別互誇了，坐下再說吧。”
眼見兩人似要落座，穆妍鈺忍不住出言道，“林小姐，冒昧壹問，諸位公主還沒到場嗎？”
林黛蓉駐足回身，“各位公主還有皇子，應該會跟著承帝壹道兒過來，怎麽了，四小姐可有事？”
穆妍鈺笑容楚楚道，“沒有，我就是問問，不打擾大姐姐和林小姐說話了，我去後面坐。”
說完，她行了壹禮，便坐到了最後面不起眼的位置上。
林黛蓉見此，微微蹙了蹙眉，側目道，“妳這位四妹啊，我可真是壹點都看不透。”
穆顏姝拉著林黛蓉繼續向前，不以為意道，“旁人的事，何必費心思去看，看得透自己就夠了。”
林黛蓉聞言，不由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她隨著穆顏姝落座，眼見周圍無人，這才低聲道，“有件事我思來想去，覺得有些不妥，想要告訴妳。”
穆顏姝眉梢微挑，“何事？”
“就在前兩天，三公主給我下帖子，叫我出來聚會，她是特別派人送出來的，我不好不去，就去湊了個熱鬧。”
林黛蓉語帶思量道，“三公主雖然與我有些交情，更多是看重定文侯府的名聲，我們兩人從未深談，更別說交心了，那日，三公主卻與我頗為親熱，旁敲側擊打探了不少妳的事，還有妳與妘世子的交情，三公主對妘世子已經入了情障，看樣子，她是懷疑妳們了，總之，妳凡事小心壹些。”
穆顏姝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二人正說著，太監那邊便傳來了皇上駕到的聲響。
當然，不光承帝來了，皇後，靜貴妃，麗妃，寶妃，淑妃，還有壹眾皇子公主，三國使臣，也壹並從前殿過來了。
那三國使臣最靠近臺階的，自然是西淩的友邦北魏的席面兒。
坐到這處席面兒的，是壹個跟淩文昊差不多年紀的男子，身量修長，稍顯單薄，壹張臉倒是難得的清朗幹凈，透著幾分書卷氣，不像是天潢貴胄，倒像是鄰家的俊俏書生，不慕名利，每日吟詩作畫，舉手投足，浪漫隨性。
眼見穆顏姝的眸光落在北魏的席面兒上，林黛蓉不由低聲介紹道，“那人是北魏的六皇子，名為魏宸，乃是四國聞名的畫家，最喜歡畫美人圖，行事雖然荒唐，卻是北魏獻帝最喜歡的兒子。”
穆顏姝點了點頭，瞬間了然。
既是最喜歡的兒子，又是個不圖帝位的，這分明就是在告訴承帝，西淩的儲位之爭，北魏不會插手，更不會乘火打劫。
能做到如此，其中交好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相比較於北魏這個友邦，另外兩處席面兒之上的人，瞧著可就不是什麽善類了。
東吳的席面兒設在了第二位，坐在其上的男子，比魏宸瞧著大了壹些，眉眼俊美的有些雌雄莫辯，壹張臉竟是頗為妖嬈，身材倒是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大兩分，坐態慵懶，下巴微擡，那等姿態，到真是有幾分惑人。
林黛蓉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東吳的這位是三皇子，名為吳朝煊，也算是吳國廣帝看重的兒子，手段十分狠辣，深諳兵法，雖然不及戰王殿下，可也是個厲害人物。”
穆顏姝再次點了點頭：看來東吳有些來者不善啊。
“至於南元，這次來的人，則是安平王，安平王是明帝的親弟弟，看著風光，實則沒有什麽實權，南元派這位王爺前來，想必也是表達，對於儲位之爭，想要置身事外的意思。”
隨著林黛蓉話音落下，穆顏姝卻是搖了搖頭，不緊不慢道，“不壹定，或許南元並不是想向承帝表達什麽，而是想告訴眾位皇子，若是不爭，就會落得安平王的下場，沒有實權，任人差遣呢？”
林黛蓉壹怔，隨即似感似嘆道，“也不知道妳這丫頭的腦子怎麽長的，妳說的有道理，或許這才真正的答案，不過這些都不關咱們的事兒，妳小聲點兒。”
穆顏姝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是來吃飯的。”
林黛蓉：“……”
能每每把宮宴當成飯館看待的，估計全天下也就獨此壹家了！
此刻，眾皇子公主也入席落座了。
值得壹提的是，穆顏姝在席間看到了妘泆泊，看到了裴雪燼，看到了所有人，唯獨沒有看見淩四爺。
這樣的場合，他怎麽會不來呢？
若是以前，穆顏姝絕不會將這樣的問題停留在心頭，這壹次，她卻是微微晃神。
恰逢此時，承帝已然宣布壽宴開始，正欲說話，就聽東吳的三皇子吳朝煊驀然開口，高聲笑道，“承帝陛下，既然壽宴開始了，就請容我等獻上壽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