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壹章 補天（終）

　　面對著滿臉興奮的離言峯，吳解沈默了壹下，嘆了口氣，將自己和陶土的遭遇說了壹遍。
　　離言峯的興奮之色頓時消失，深深地嘆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嘛，這聖皇城已經嵌在因果之壁裏面，誰都來不了的……”
　　“因果之壁？我懂了！”茉莉突然大叫，“時間之所以發生了錯亂，是因為這裏的地點特殊——因果之壁的時間，和整個九州界是不同的。在這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以前的實驗裏面，也出現過因果之壁裏面時間混亂的情況！”
　　雖然解開了壹個謎團，但卻於事無補，眼前的問題依舊無法解決。
　　更糟糕的是，因為失望的緣故，離言峯的身影已經漸漸模糊，青色的聖火也開始漸漸變得虛弱起來。
　　“言師弟！妳怎麽了！”吳解大驚，不由得連稱呼都叫錯了。
　　離言峯勉強擠出壹個笑容：“我沒什麽……只是累了……這些年來，我壹直催動聖火的力量鎮壓著整個聖皇城裏面的域外天魔，可日子壹天天過去，壹天、兩天、壹年、十年、壹百年、壹千年、壹萬年……我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只知道我的力量越來越虛弱，能夠守護的範圍，已經只剩這麽點了……”
　　“不要放棄！”吳解沈聲說，“妳的力量來自於妳的意誌，妳之所以會變得虛弱，不是因為時間流逝，而是因為妳的心在動搖！”
　　“我知道，可我沒辦法不動搖啊……”離言峯嘆道，“無數的歲月，我壹個人在這裏，守著壹片廢墟，鎮壓著無數天魔……大師兄，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吳解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能夠體諒離言峯的心情。
　　就在這時，陶土突然有所發現，過來問道：“離師兄啊，妳這裏那個法臺上的銀灰色盤子，是不是傳說中的星盤？”
　　“沒錯。”離言峯點頭，“因果之壁裏面的時間流是混亂的，想要抵達正確的時間，就只能靠星盤引路。我之前就打算讓懂得操縱星盤的大臣幫妳們校正時間，送妳們回到青羊山……”
　　“這個……其實我也看過壹些關於星盤的知識，只要妳把啟動星盤的關鍵法咒告訴我，我也可以試試……”
　　離言峯笑了，將壹段拗口的咒語教給了陶土。
　　陶土頓時興奮起來，急急忙忙跑到星盤那裏，專心調整。
　　所謂星盤，其實就是用星象來判斷時間和空間的法器。陶土雖然不知道聖皇時代的星象，但對於自己生活時代的星象卻是非常熟悉的。
　　只不過，調整星盤是壹件頗為復雜的工作，壹點也無法著急。縱然他其實真的很著急，也只能耐著性子，壹點點調整。
　　而就在這個時候，離言峯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疲倦的神情。
　　“大師兄，很抱歉……我好像撐不住了……”
　　“這不坑人嘛！”天書世界裏面，茉莉憤怒地大叫，“多少萬年妳都撐下來了，再多撐壹會兒又怎麽樣！多堅持壹會兒，星盤調整好了，師傅離開……誰還管妳死不死！”
　　吳解沒有理會茉莉的發飆，只是悲傷地看著離言峯。
　　他知道，離言峯之所以撐不下去，是因為自己和陶土的到來。
　　希望，失望，然後就是絕望。
　　如果不是他們出現的話，或許這位師弟，這位末代的聖皇，還會在孤寂之中繼續堅持下去吧？
　　但他並沒有勸說，離言峯的情況，已經不是言語能夠勸說的了。
　　“好好休息吧。”沈默了壹下，他將手伸入聖火，感受到從聖火中傳來的勇氣和堅定，也感受到離言峯的寂寞和疲憊。
　　聖火不能傷害吳解，他的手臂化作紅色的火焰，輕輕拍在離言峯的肩膀上：“這些年來，辛苦妳了！”
　　離言峯露出壹個抱歉的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影徹底崩潰，再無半點痕跡。
　　隨著他的消失，原本還算旺盛的聖火急劇地縮小，壹轉眼就變成了小小的火苗。
　　“聖火要滅了！”陶土正在調整星盤，聽到這邊的對話，急忙擡頭看來，正好看到看著那原本還算旺盛的火焰慢慢萎縮，到最後化為壹點在寒風中搖曳的火苗，晃啊晃啊似乎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不由得渾身壹抖，差點把星盤都調整錯了。
　　就在這時，吱吱咯咯的聲音又傳來了。
　　他蒼白著臉，渾身關節猶如木雕壹般的僵硬，慢慢慢慢地轉過頭去——
　　數不清的紅點，壹對壹對密密麻麻，布滿了高塔下方的大廣場，而且還有很多正在緩緩升起，想要從空中包圍他們。
　　聖皇城的陣法早就已經被歲月侵蝕，此刻鎮壓著它們的離言峯又不在了，如今正是群魔亂舞的時刻！
　　每壹對紅點，就是壹具被幻魔附身而蘇醒的屍體；每壹個得到了身軀的幻魔，都有無限接近還丹境界的威力！
　　“死定了！這下死定了！我竹樓還有幾套木雕沒能做完……答應歐陽師兄的那六尊翠玉玲瓏美人杯才雕了壹半……媽的都快死了還想這些幹什麽！去他的木雕！去他的美人杯！”他不停地嘟嚷著，漸漸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千言萬語到最後匯成壹句慘叫。
　　“我不想死啊！”
　　仿佛這聲慘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陶土再也不管什麽星盤，蹲在地上以手掩面，氣喘如牛，聲音裏面終於帶上了哭腔。
　　他原本就不是特別堅毅勇敢的人，這些天壹個危險接著壹個危險，到現在終於擊垮了他。
　　“還沒到哭的時候呢！”吳解的聲音突然傳來，他仿佛壹點都不害怕，聲音不僅依舊沈著穩定，更透出旺盛的鬥誌。
　　陶土擡起頭來，透過眼淚看著他。
　　吳解正在窗口，俯視著不斷逼近的無數幻魔，眼中殺氣騰騰，沒有半點畏懼。
　　“不要浪費時間，繼續調整星盤！”
　　“不可能的！這星象……距離現在恐怕有好幾萬年！想要把星盤調整好，起碼需要壹個時辰！”
　　“那就抓緊時間！”吳解冷冷地說，身上騰起烈焰，竟然好像是要出去廝殺，為陶土爭取這壹個時辰的樣子。
　　“大師兄……妳打不贏這麽多幻魔的！”
　　“別廢話！快去做事！”吳解壹聲怒吼，嚇得陶土跳了起來，急忙來到星盤前面，壹邊手指掐算，壹邊施法催動星盤變化。
　　但看到即將熄滅的聖火和不斷逼近的天魔，他縱然雙手還算穩定，雙腿卻在不停地發抖。
　　“我們這是在白費功夫……聖火就要滅了！到時候這麽多幻魔湧上來，別說星盤，就連我們也都死定了！”
　　吳解呼嘯壹聲，沖了出去，烈焰化作數百丈長刀，壹道橫斬。
　　刀光所過，不知道多少幻魔被他壹刀兩斷，慘叫著落下，燒成灰燼。
　　火部正法四大靈訣之壹，焚山斷嶽，斬魔壹刀！
　　這壹刀威勢無比，頓時嚇得幻魔們紛紛後退，壹時間不敢沖上來。
　　吳解傲然飛回塔頂，壹振衣服，抖下無數火星：“我說過，沒問題！”
　　陶土連連點頭，但眼神卻又忍不住看向聖火：“大師兄，就算妳厲害也沒用啊……這個星盤需要借助聖火的力量啟動，聖火眼看就要熄滅了……”
　　“妳別胡扯行不行！”吳解露出了幾分不耐煩，“聖火不會滅的！”
　　“怎麽可能！它已經只剩這麽點了！”
　　“那又怎麽樣？總之它不會滅的！”吳解斬釘截鐵地說，“除非消滅了這壹方天地的所有幻魔，否則只要還有壹個人相信它，它就不會熄滅。”
　　他手上停了壹下，回憶起了剛才看到聖火的時候，眼前浮起的景象，想起接觸到聖火時候，流入心中的那份激昂。
　　那是第二代聖皇舍身化作聖火時候的情景，那是離言峯的父親，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所有靈魂許下的承諾。
　　【只要人間還需要我，只要域外天魔的威脅還沒根除，就請妳們相信我，相信我和我的子孫……我們將繼續戰鬥，永不倒下！】
　　這份信念超越了時間和空間，超越了因果的束縛，甚至足以敲響浩瀚的天道，在其中刻下他的誓言。
　　離言峯到死都不知道，支撐著他這麽多年堅持下來的，其實是他的父親。
　　吳解可以好言相送離言峯安息，這是因為他相信，那位當年化作聖火的英雄，應該還在這團聖火之中，到現在都還沒有放棄。
　　正如他相信自己。
　　因為他們是同壹類人——可以失敗，可以死亡，但他們永遠不會屈服！
　　“第二代聖皇陛下，我相信妳！”借著得勝歸來的氣勢，他將手伸入火焰之中，“我不會放棄，我相信妳也不會！九州的天穹已經補好了，域外天魔已經不能再威脅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群當初給妳們帶來麻煩的家夥徹底消滅，給妳們數萬年的奮鬥，帶來壹個圓滿的結局！”
　　“妳也看到了吧？我有足夠的力量，只要我們合作，剿滅這些家夥，並不是不可能的！”吳解沒有開口，但他的意誌卻如同雷霆壹般，在聖火之中怒吼，“所以，請把妳的力量借給我用壹下吧！”
　　火苗猛地搖晃了壹下，驟然高漲，變得比之前離言峯尚在的時候更加猛烈，幾乎接近了幾萬年前補天那壹刻的光輝。
　　壹個相貌和離言峯有些相似的老人身影，浮現在聖火之中。
　　他沈默地註視著吳解，雖然沒有開口，眼中卻滿是昂揚的鬥誌。
　　“謝謝妳！離大叔！”吳解笑了，回手拍了拍胸口，“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說著，他縱身跳出高塔，青色和紅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繚繞，讓所有的幻魔都為之心驚膽戰。
　　“妳們這些堆積了幾萬年的灰塵，大掃除的時間到了！”
　　伴隨著昂揚的笑聲，青色和紅色的火焰照亮了整個聖皇城……
第十八卷 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