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萬眾矚目

　　清炎真人話很少，或者說渡劫在即，他沒有說話的心情。簡單地向眾人點頭致意之後，他便緩緩走出了大廳。
　　隨著他的離開，看起來很堅固的大廳慢慢變得透明模糊，過了壹會兒竟然完全消失，眾人赫然站在壹大塊空地上。
　　凡人看到這樣的場面肯定會目瞪口呆，但在場都是神仙中人，倒也並不驚訝，無數眼睛壹點都沒朝著大廳消失的痕跡多看哪怕壹眼，全都緊緊追隨著清炎真人的身影。
　　那身影壹步壹步，不急不慢，以虛空為階梯，朝著壹座高聳的山峰走去。
　　他的腳步不快，但每壹步的距離都很長，不壹會兒就走出了至少十余裏地，來到了山峰之巔。
　　那座山峰通體漆黑，猶如墨染壹般。從山頂到山腳，看不到半點草木，甚至連碎石都沒有，只有密密麻麻的符箓壹個挨著壹個，層層疊疊的陣法壹環套著壹環。神識稍稍弱壹點的人，光是下意識地觀察了壹下，就覺得頭暈眼花，差點站立不穩。
　　“白帝閣的渡劫之法，和我們青羊觀雖然不同，卻是各有千秋，難分高低！”吳解當然不屬於弱者之列，他抓緊清炎真人還沒渡劫的空隙，仔細觀察著籠罩山峰的陣法和符箓，越看越覺得深奧復雜，但又深深地感覺到其中脈絡清晰，猶如壹枚樹葉，不管紋路如何復雜，都是沿著葉脈分布，清楚明白。
　　如此布局，比純粹的復雜又高了壹層，到了大繁似簡的地步。如果能夠更上壹層樓，便是化繁為簡，技近乎道了。
　　“這是白帝閣的渡劫峰，和我們青羊觀的歷史差不多悠久。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白帝閣還丹祖師在這山峰上迎接天劫，走出累世修煉的最後壹步！”
　　要說對白帝閣了解，長孫武自然是內行。聽到吳解的感嘆，他隨口解釋說：“我們的渡劫峰，講究的是給站在山頂上的人以源源不斷的支持，同時幫助他們承受壹部分雷擊的威力。正因為如此，山頂才被雷劫直接轟成了白石，在無數次的渡劫之中千錘百煉，化為了巨大的天材地寶。”
　　“而白帝閣的思路則是將雷劫的威力先通過護山大陣化解少許，然後再以無數的陣法緩解，讓它變得緩和壹些，不那麽猛烈——對於我們這些名門大派來說，劫雷只要不那麽猛烈，渡劫的機會就至少能大上三成！”
　　“嗯，兩種思路很難說哪個更好，但毫無疑問都是很有效的。”吳解點頭贊道，“不過……成本也都很嚇人吧？”
　　“那是當然，能夠對還丹祖師渡劫有所幫助的手段，哪壹個不需要消耗天價的成本！”長孫武笑道，“天劫是萬物循環之理的壹部分，想要與之對抗，談何容易！尋常修士渡劫的時候，壹般只能找個地方，布個陣法，最多再準備壹些備用的法器，就算差不多了。這樣渡劫能夠成功，要麽是積累太厚，要麽就是運氣太好。而我們這些大派中人，比他們多了很多的準備——即使如此，渡劫依然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吳解啊，妳不要因為章祖師渡劫那麽順利，就對天劫有所小看啊！”
　　吳解點頭，表示會把他的話牢牢記住。
　　就在這時，清炎真人已經做好了準備，擡頭看向天空。
　　“時間差不多了，來吧！”
　　話音未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無數道雷光在烏雲之中流動，更傳來了連續不斷的轟鳴之聲。
　　與此同時，更有壹股無形的壓力從天空中落下，猶如山嶽壹般壓在眾人身上，讓所有尚未凝成真元的修士全都被壓得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就算是凝元真人，也不得不提起真元灌註全身，才能頂得住這無形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面不改色談笑自若的，也只有還丹祖師了。
　　吳解默運真元，對抗那沈重的壓力，心中卻很有些疑惑——這天劫的壓力怎麽這麽沈重？章祖師渡劫的時候，壓力可連這壹半都不到啊！
　　這種壓力……感覺簡直有點像是棄劍徒渡劫時候的陣勢了！
　　他並沒有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只是皺著眉頭，仔細觀察著山頂上清炎真人渡劫的場面。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有了壹種不祥的預感。
　　差不多就在白帝閣上空劫雲生成的時候，遙遠的小世界天外天內，壹座位於低矮山峰的小木屋裏，心魔宗宗主黑袍擺弄著壹件類似於鏡子的法器，冷笑不止。
　　“劍匠？分明是正在打算貼近劍道的大宗師！想不到這白清炎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竟然默默地將武道修煉到了如此境界！看來他恐怕得過棄劍徒的指點，這些年來壹直在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吧！”
　　“嘿嘿……想要以凡人之身窺探‘滅世神魔’的境界，哪有這麽容易！本座這些年諸事不利，正好拿妳渡劫失敗的場面來散散心！”
　　另壹座跟別的山峰距離都很遠的孤峰上，正在給弟子們講攝心伏念之道的韓德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看向人間。
　　“宗主，怎麽了？”他最親厚的弟子擔心地問。
　　“沒什麽。”韓德笑了笑，從容不迫，“天塌下來也有那些想要當擎天柱的人頂，咱們專心修煉就好。”
　　但他顯然已經沒有了講課的心思，隨手給弟子們布置了壹些研究課題，便轉身返回了位於山頂的洞府。
　　那座洞府樸素無華，很多布置與其說像是魔門，還不如說像是人間道門。難怪魔門之中，不少人都傳言韓德打算背叛神門，投入道門。
　　只是……但凡這樣傳言的人，往往都會死得很快。
　　近年來唯壹壹個這樣說，卻還沒有死的，正站在觀星臺上，凝視著天空的星辰。
　　天外天並不在九州之中，而位於天空之上。這裏雖然也有日月普照，但日月的光華卻來自於法術折射人間的光輝，只要高到壹定程度，便不見日月，只見星辰。
　　血魔宗觀星臺，就是這樣的地方。
　　“看星象，白清炎這次渡劫，是能夠成功的。”天眼老人輕撫著胡須，面露憂色，“他才壹千歲都不到，渡劫成功之後，至少還能在人間活動上百年。等他稍稍休息壹下，穩定了金丹境界，白帝閣必定號召人間各派攻上天外天！”
　　“新壹批的十二神魔尚未煉成，他們現在打過來的話，光靠之前的那些布置，能不能攔得住？”
　　他沈吟片刻，卻又忍不住笑了。
　　“身為神門弟子，可以親眼看到神門滅亡，倒也不枉此生！到時候我且去挑戰白清炎，想來吳解絕對不好跟他搶對手吧！等我死在白清炎劍下，那謫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把死人拖出來再殺幾次！”
　　說到這裏，他顯得很開心，又轉頭看向閉關室。
　　“只恨彬林那家夥竟然最後還給尹霜留了壹份護身符，這閉關室竟然有隔絕萬界的效果，甚至連本門護山大陣都奈何它不得！莫非他當初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大師兄啊大師兄，跟妳認識了壹千多年，我果然還是小看了妳啊！”
　　他原本打算在尹霜的事情上做些文章，卻不料尹霜壹進入閉關室，就將閉關室的陣法完全發動。那閉關室原本只是壹間靜室，但陣法發動之後，卻赫然成了壹處獨立的世界，不僅無法進入也無法控制，甚至連借助陰陽二界穿行的秘法，都無法潛入其中。
　　尹霜便躲在這閉關室裏面專心修煉，儼然是不成還丹絕不出來的架勢。天眼老人想了若幹辦法，全都無可奈何，最後他壹怒之下催動本門護山大陣強攻，便觸發了壹道禁制，不僅護山大陣完全失效，更看到了彬林的壹份留言。
　　“看到這份留言的人，本座不管妳想要做什麽，也不管妳是誰。這閉關室之中，乃是本宗最後的氣運所在，為了守護此地，本座早已設下無上秘法，妳若不怕玉石俱焚，盡管試試！”
　　彬林從來就不是壹個喜歡虛言恐嚇的人，他崇尚的是實際行動。所以在能夠找出他最後的布置，並且將其破解之前，天眼還真的不敢再催動護山大陣。
　　這麽壹來，他就完全拿尹霜沒辦法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牙，對那個死了都還要作怪的師兄充滿了憤怒。
　　“哼！妳以為看穿了她的性格，用付出就可以換得她對本宗死心塌地嗎？我告訴妳！人在際運面前，永遠是不由自主的！無論妳做了多少，也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
　　“我雖然無法占蔔她的事情，卻能夠占蔔本宗的事情。本宗的衰敗和滅亡，已經是必然的事，妳做什麽都沒有用！只是白白浪費了資源，只是白白吃了許多苦頭罷了！蠢貨！”
　　朝著早已死去的人罵了壹通，天眼老人也深覺無趣。他皺眉想了壹會兒，突然心中靈機壹動，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有古怪！我突然覺得白清炎渡劫不會那麽順利！這真是怪事了！”
　　說著，他的身體化作壹道血影，朝著天外天和人間的通道飛去：“真是有趣！這麽有趣的事情，若是不能親眼看上壹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份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