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八章、閬苑仙葩

　　對婁蕭遠這邊的事，南易心裏已經有底，不慌不忙。
　　他的人已經把婁蕭遠的女兒婁誌珍給挖出來，捎帶手還挖出賈修然和他老子賈亦真。
　　犯罪就會有犯罪動機，情報小組的人把婁誌珍和賈修然的底細壹摸清楚，犯罪動機也就明明白白了。
　　當年，1948年11月初，天垏解放前夕，賈亦真讓年僅十二歲的賈修然來京城投奔婁蕭遠，可緊接著，次年1月，解放京城的戰役也就打響。
　　婁蕭遠壹尋思自己的底子不太幹凈，得讓自己女兒和賈修然先往南跑，然後看情形想辦法出去。
　　賈修然和婁誌珍兩人壹路往南，輾轉到了瓊島投奔賈亦真的壹個熟人符廣生，在瓊島壹直呆到1950年的4月，才跟著符廣生壹家人坐上了開往香塂的漁船。
　　漁船陰差陽錯並沒有到香塂，而是開到了奧門。
　　符家在瓊島薄有資產，還是瓊島第壹大橡膠園“瓊安膠園”的股東，雖說逃難的時候，家產來不及變賣，可符家的積蓄頗豐，加上賈修然和婁誌珍兩人也有重器傍身，壹行人到了奧門後並沒有吃苦，很快就安定下來。
　　符廣生有壹個兒子叫符誌遠，這人和他的名字壹樣，誌向高遠，在奧門安定下來以後，就把符、婁、賈三家的財力合在壹起，創辦了壹家誌修商行。
　　誌修商行在抗美援朝期間對大陸大肆運輸物資，可謂是賺了個盆滿缽溢，到了六十年代初，誌修商行發展到了巔峰。
　　可符誌遠並不滿足，他還想著把誌修商行往更高的層次裏面引領。
　　要說奧門最賺錢的行業，毫無疑問是賭業。
　　1960年，傅老榕去世，他的長子傅蔭釗繼承了其名下產業，正準備在其父基業的基礎上更上層樓，可就在這個時候，得知自己的老對頭掛了的葉漢跳了出來，大笑三聲，“小傅子，別說我大欺小，這賭牌，我老葉得好好和妳爭爭。”
　　葉漢找了不少人和自己組成財團壹起去競爭賭牌，這其中就有博樗蒲。
　　誌向高遠的符誌遠自然也看得到賭牌的價值，他也湊了個熱鬧，拉了壹票人大家集中力量去競爭賭牌。
　　可有句老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符誌遠是外來戶，根本沒法和傅葉兩幫人競爭；又有句老話說，老大和老二打架，先把老三給弄死。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符誌遠剛搖旗說要參加賭牌競爭，沒過三天，他就淹死在了洗臉盆裏。
　　這個結論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代表奧門法律的奧門司警信了。
　　符誌遠死後，符家立刻大亂，沒什麽商業才能的賈修然只好站出來主持大局。雖說賈修然才能不足，可勝在為人穩重，誌修商行的生意雖然沒能擴大，但也勉強維持了下去。
　　而且，這壹維持就維持了二十來年。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進入八十年代，早就和婁誌珍完婚，婚後恩恩愛愛的賈修然居然在外面養了野女人，這個事情被婁誌珍發現後，婁誌珍那叫壹個空虛寂寞冷，不知不覺就走進了賭場，沈淪其中。
　　本來，這個事情也沒什麽，婁誌珍玩的並不大，每次輸贏小幾千塊，這錢雖然不少，可誌修商行還負擔的起，賈修然自己屁股不幹凈，也沒臉多說什麽，兩人還可以貌合神離的繼續過下去。
　　可等時間進入81年的時候，事情就突然往糜爛的方向發展。
　　賈修然和婁誌珍兩人都變成了大賭鬼，把賭場當家，兩個人壹起豪賭，不到半年，誌修商行的家底就被折騰光，還欠下了壹大筆債。
　　兩家人，三個姓氏的生活變得沒著沒落。
　　兩人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轉變，這壹點情報小組並沒有查到，不過可以肯定不是他們自主的轉變，而是有壹股勢力推著他們在轉變。
　　情報小組雖然沒有調查出是哪壹股勢力，可他們在調查報告裏提出了壹個懷疑對象——博家。
　　確切地說，應該是博家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博瓊。
　　博瓊雖是女兒身，可對繼承博家的家業卻是野心勃勃，初出茅廬的她，急需表現壹下自己的能力，於是就把目光盯向了當年和自己家競爭賭牌的余孽。
　　這只是南易的猜測，並沒有證據支持，只是，八十年代的奧門，最大的變數就是博瓊，南易把第壹懷疑對象放在她身上，也不算是無的放矢。
　　81年下半年，賈修然和婁誌珍兩人回了壹趟京城，南易估計那個時候，婁蕭遠知道了自己女兒和女婿的情況，被拉下水走向了邪路。
　　兒女債，沒轍，心有虧欠的父母得還。
　　鈴鈴鈴！
　　“南先生，月壇公園神庫，我等妳。”南易接起電話，電話那邊就這樣說道。
　　“羅同誌，走吧，準備兜圈子。”
　　南易掛掉電話，對羅淺淺說了壹聲，就把水壺、軍挎背在身上。
　　和南易預想的壹樣，他和羅淺淺兩個人真成狗了，被狗繩牽著走，先是月壇公園，接著北海公園、景山公園、陶然湖公園、團結湖公園……
　　從早上八點半壹直到晚上七點半，中途還加了壹次油，最後的目的地——京城飯店，咖啡廳，上次南易和羅淺淺坐的那張桌子，只不過南易的位子被鬼子給坐了。
　　被耍了壹天，南易肚子裏的巖漿已經咕嘟咕嘟的冒泡，熱情真誠的笑容掛在臉上，南易看著對面的鬼子，心裏祝福對方別被抓住，壹定要逃出國去。
　　“李先生，我們說正事吧，跑了壹天也累了。”
　　“南先生，不好意思啊，最近的風聲很緊，做事還是謹慎壹點好。”李堂名笑了笑，說道。
　　“沒事，謹慎壹點是應該的。”
　　“南先生理解就好，今天在這裏坐久了，喝了好幾杯咖啡，忽然想要上廁所，南先生，壹起去吧，有個伴。”
　　南易擡起左手，看了壹下手上戴著的“電子表”，右手從壹根發條上抹過。
　　“勁脆堡、鱘魚堡，壹樓廁所。”
　　“Got。”
　　“雞排堡、牛肉堡，廁所不是適合的談話地，妳們兩個盯著A位，其他人Stand by。”
　　A位，廁所邊上有壹個半包圍的空間，相對比較隱蔽和私密，那裏是個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是。”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仿佛是很多人的共識，校花在推測可能的見面地點時，已經把京城飯店給包含在內。
　　昨天，校花已經在這裏開好了房間，兵分兩路，虎崽帶著武坤等四人跟著南易，校花帶著剛從香塂調來從未啟用過的漢堡小隊在飯店待守。
　　早上十點，校花就在飯店的大堂見到鬼子，虎崽壹隊人也就不用跟著南易，直接就過來飯店和校花匯合。
　　此時，京城飯店已經有12個南易的人。
　　另外壹邊，今天壹大早，劉貞就帶著老洋房留守的人來了壹個天安門壹日遊。
　　南易假裝思考，拖延了十幾秒鐘，估摸著人員應該已經到位，這才對鬼子說道：“好啊，我正好也要去，那就壹起吧，李先生，要不要手拉手？”
　　“南先生說笑了。”鬼子笑了笑站起身來。
　　南易緊隨著要起身，還未站起，就感覺到壹只手伸進了自己的褲兜裏，留下壹個火柴盒大小的東西。
　　“靠，竊聽器還臨時放，不會早點給我啊。”南易腹誹了壹句，跟著鬼子往廁所走去。
　　鬼子說的上廁所果然是托詞，走到廁所門口，他並沒有推門而入，而是給南易打了個招呼，把南易引去了A位。
　　“南先生，妳想要哪壹卷，要幾冊？”鬼子謹慎的左右打量了壹下，又靜待了壹會才對南易說道。
　　“《占蔔》，要多少得看什麽價。”
　　“300萬港幣1冊，不講價。”鬼子說道。
　　南易撫摸了壹下下巴，假做思考了壹會，“1100萬，《占蔔》卷4冊我都要。”
　　鬼子點點頭，“可以，準備好錢，等我電話，我們在香塂交易。”
　　“好，不要拖太久，我很忙。”
　　“很快。”
　　鬼子再次點點頭，轉身走人。
　　安靜，沒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南易的布置再壹次顯得多余。
　　可他樂此不疲，下壹次依然會有同樣謹慎的布置。
　　……
　　壹個小時以後。
　　長城飯店，羅淺淺的房間。
　　“南總，別嫌棄，食堂打的飯，已經涼了。辦案就是這個樣子，吃飯沒個準點。”周永軍把壹個飯盒放在南易面前，歉意的說道。
　　“不敢嫌棄，能和妳們這些金色盾牌壹起吃盒飯是我的榮幸。”南易接過飯盒打開，把盒蓋往飯盒底部壹扣，從邊上拿起壹雙筷子就扒拉起來。
　　看到南易沒露出嫌棄的表情，周永軍眼裏露出壹絲滿意，也拿起筷子吃起來。
　　半盒飯吃完，南易見周永軍還沒開口，就主動說道：“周組長，剛才鬼子的話，妳們也應該聽到了，他要在香塂交易，我有必要接著跟嗎？”
　　周永軍放下飯盒，點上壹根煙，蹙著眉，重重的吸了幾口，“南總，如果繼續跟，妳方便嗎？”
　　“我倒是沒什麽，只是，妳們專案組方便去香塂嗎？”
　　“我們不太方便過去，但是可以聯系香塂警方，請他們派人協助。”
　　南易也放下飯盒，從壹邊拿過自己的軍挎，抽出支票本，封皮翻開，亮給周永軍看，“三萬元整，這是我的壹點心意，其他已經填好了，公章也已經蓋好，就差壹個收款單位沒填，周組長，我應該填什麽？”
　　“三萬，給我們？”
　　周永軍夾煙的手壹抖，煙差點掉地上。
　　邊上的羅淺淺詫異的看了南易壹眼，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用驚異的目光看著他。
　　“是的，我本來準備直接填521專案組，不過我想妳們專案組應該沒有自己獨立的賬戶，所以空著沒填。”南易平靜的說道。
　　吧嗒吧嗒，周永軍又是重重的吸了幾口煙，仿佛在考慮該告訴南易哪個單位的名稱。
　　跨區域辦案的專案組，不用說，人員肯定是從各個地方單位抽調，按說直接告訴南易專案組所在單位的賬戶就行，可這錢入了單位賬戶，專案組能拿到多少就不好說了。
　　良久，周永軍才說道：“海店區公安局。”
　　“確定？”
　　“是的。”
　　“好。”
　　南易點點頭，在收款單位的留白處填下“海店區公安局”，等寫好，又從軍挎裏抽出另壹本支票本，唰唰唰，又寫了壹張支票。
　　撕啦，撕啦。
　　南易把兩張支票撕下來，往周永軍手裏壹遞，“壹共兩張，壹張是根正苗紅香塂公司的賬戶開出，壹張是亞清公司的賬戶開出，金額都是三萬，第壹張是我私人給專案組的，第二張是我代表亞清公司慰問海店區公安局全體公安幹警。”
　　說著，南易頓了頓，露出壹絲不好意思的表情，“周組長，這第二張妳晚點交上去，明天我回公司先和兩位董事長打聲招呼，三萬塊不是小數目，按照公司的財務制度，這麽大的支出得經過兩位董事長的同意。”
　　“可以，當然可以，兩張我都先放著，等妳通知。”周永軍滿臉喜色關不住，上下牙床全笑的露出來，右手在褲兜裏壹掏，壹沓大大小小的毛票就到了手裏，“小羅，妳去買點好吃的，南總是財神爺，怎麽能讓人家吃盒飯呢。”
　　說著，周永軍還不忘向南易解釋了壹句，“我自己的錢。”
　　南易淡淡的笑了笑，心裏不由的想：“真是可愛又可敬的金色盾牌叔叔。”
　　……
　　翌日。
　　上班前，南易先去了壹趟電報樓，打了個電話去香塂匯豐銀行，讓匯豐轉16萬港幣到根正苗紅國名銀行的賬戶上；接著去公司把何萍接上，兩人壹起去了亞清公司的國名銀行開戶分行，從根正苗紅賬戶裏劃了3萬人民幣到亞清公司賬上。
　　壹回到公司，南易就去了林德清的辦公室，把昨天開出支票和今天已經把三萬塊錢補上的事情交代了壹下。
　　“小南啊，慰問兄弟單位這是好事，再說妳也是代表亞清公司，錢怎麽能由根正苗紅出呢。”林德清聽南易說完，立即用責怪的語氣說道。
　　“林董，按照公司的財務制度，這麽大的支出，必須由我們幾個人集體商議之後才能決定的，我沒有匯報，公司內部也沒有開會討論決定，這違反了公司的制度，錢理應由我個人補上。根正苗紅那邊，我也會把錢給補上。”
　　制度就是制度，今天有壹個特事特辦，到了明天就有壹堆“特事”冒出來，南易今天不把三萬塊錢補上，等著他的就是壹千個三萬，壹萬個三萬自己長腿跑了。
　　“小南啊，妳這個人還真是死板。”林德清搖搖頭說道。
　　“林董，我這人比較愚鈍，又是公司決策的執行人，創新我沒這個能力，但是執行層面，我壹定會嚴格按照公司高層做出的決議來執行。”
　　“唉，好吧。”
　　“林董，那我先回辦公室，妳有事讓人叫我。”
　　“好。”
　　等南易走出林德清的辦公室，林德清的臉就黑了下來，“小兔崽子，滴水不漏啊！”
　　“老幫菜，我看妳能憋到什麽時候。”
　　回辦公室之前，南易先去采購科把張嘉良叫出來勉勵了幾句話。
　　張嘉良是外聯科科長，外聯科就他壹個光桿司令，主要負責的工作就是打乒乓球，到處去打乒乓球，比賽、聯誼等等。
　　回到辦公室，南易就拿起話筒要打電話，可話筒裏卻傳出忙音。
　　把電話擱下，南易就往壹樓的前臺位置走去。
　　“美麗，妳是不是動程控交換機了？”
　　“南總，我沒有啊，不過我剛才看到它冒火星了。”韓美麗無辜的說道。
　　“是嗎？”
　　南易湊到交換機邊上，瞅了幾眼，聞了聞味，就把交換機的電源給拔掉。
　　“去運輸科把3號工具箱拿過來。”
　　韓美麗壹聽，立刻往運輸科跑去，沒壹會就提著壹個工具箱過來。
　　南易從工具箱裏找出螺絲刀，把交換機的外殼給卸了下來，接著又把集成電路板給卸下來，舉起來壹看，臉色立刻發黑。
　　媽的，好幾個焊點壹看就是用電洛鐵焊的。
　　“去把裘和平叫過來。”南易冷冷的對韓美麗說道。
　　“是……是。”
　　沒壹會，裘和平就來到南易邊上。
　　“南總。”
　　“美麗，去門口的小店幫我買瓶汽水回來。”
　　“好。”
　　公司就有自己的冰箱，市面上能買到的飲料壹應俱全，韓美麗不會蠢到聽不懂南易想支開自己的意思。
　　“玩過電路板嗎？”
　　等韓美麗走開，南易就問裘和平。
　　“玩過。”
　　“那妳自己看看。”南易指著剛才他發現的幾個異常焊點說道。
　　裘和平看了壹眼，臉色也唰的壹下變黑，“手工焊的。”
　　“鴻年公司小型HAX程控交換機，香塂批發價3200港幣，深甽售價6700人民幣，亞清購買價9000人民幣，和平，最好是妳和我壹起當了回傻子。”
　　南易拍了拍裘和平的肩膀說道：“這個事情妳看著辦吧，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公司的電話通了。”
　　南易走開後，裘和平就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孫子，敢坑妳爺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