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告白

　　“覺大人不在嗎？”
　　“她要是在，那肯定知道妳在找她。如果她不想見妳，妳問我又有什麽用呢？”
　　“啊，好吧……”
　　在司空家中轉了壹圈之後，李添袖那躁動的心最終被阿燐的壹句話給鎮壓了下來。
　　但轉念壹想，這話說得也沒錯。
　　司空覺讓他參與這場任務的初衷，是為了給自己壹個報恩的機會，也沒有答應拿了最佳就會獎勵些什麽，不至於故意躲著他。
　　現在他找不到人，應該就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想明白了這點，李添袖走到了樓頂天臺邊，面對著燦爛的斜陽，檢驗起他的收獲來。
　　“呼……”
　　長長的舒了壹口氣後，李添袖讓自己進入了超頻狀態。
　　於是他的視線穿越了百裏，能夠自由的捕捉精神力覆蓋範圍內的東西。
　　夜棲羽和阿燐同時擡起了頭，看向李添袖的方向，好壹陣後才收回了目光。
　　“真是不可思議……”李添袖感慨道。
　　經過多日的建設，他的意識之海已經非常的廣闊。
　　但在上壹個世界之前，他的精神只能籠罩五公裏左右，現在直接是翻了十倍。
　　這不僅僅是精神力擴張的緣故，還涉及到了壹個轉化率的因素。
　　再從夜棲羽她們的反應來看，他的精神穿透強度也提升了，五階以下的存在沒法感知到他的查探。
　　不僅如此，在這個狀態下他還能看到的壹絲絲因果連線。
　　這也就代表著，他常態下的精神超頻已經擁有了相當於淺層觀測的效果，修煉的速度將呈幾何倍數增加。
　　那些和他同階的輪回者們，在修煉速度上會被他遠遠的甩在身後。
　　“可這玩意也太不好看了吧。”李添袖皺眉道。
　　雖說無序的生命形態對他擁有諸多的好處，但他視野裏會出現壹些雪花狀的方塊，裏頭似乎是壹些和他所看到的東西格格不入的影像，看了壹會就讓他產生了眩暈感。
　　按照維克的說法，那就是他所在的四維空間。
　　之前的戰鬥在他的視角裏，就是戳自己視線裏面的洞就能打中了，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升維。
　　滋滋滋——
　　滋滋滋——
　　若有若無的雜音湧入腦海，像是某種生物的磨牙聲，也像是足肢在地面上爬行的摩擦聲。
　　李添袖似乎看到有壹個黑影在方塊之中穿過，但又無法想象它的模樣。
　　“要是觀測會怎麽樣？”
　　他的心底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現在的他不用觀測就能感應到因果，要是真的進行觀測，或許真的能看到這維度墻以外的東西？
　　就在這時，壹道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妳現在最好不要這麽做。”
　　“覺？”
　　李添袖精神壹震，快速的退出了超頻狀態。
　　擡頭壹看，司空覺今天穿的是壹條黑色的寬吊帶短衫，外邊搭著印著愛心圖案黑色的長袖露肩外套，配合著白色的及膝花邊裙，顯得活力十足。
　　“妳現在的情況很特殊，相當是被無序汙染了，會潛移默化的轉化成它們的模樣。
　　但由於汙染源已死，它對妳的影響會大幅降低，暫時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可要是觀測的話，妳會聽到很多來自‘同類’的呼喚，很容易迷失其中。
　　像是剛才那個觀測的想法，就不是出自於妳的本心。”司空覺單刀直入的說道。
　　“哦……”
　　李添袖心中壹凜，在邊緣的臺階上坐下。
　　現在他正常的超頻都會感到頭暈，所以按照正常的習慣，他是不會涉險去觀測的。
　　被這麽壹提點，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精神可能出現了問題。
　　維克殘存的本能意識還寄居在他的腦海中。
　　“另壹個問題，是妳的身體。”
　　見李添袖領會了，司空覺也走到了他的身邊，繼續說道：“無序的意誌會導致妳的細胞活化，如果任由其自由發展，妳的身體各個部位都可能會自由分化、無限增殖，甚至會誕生出許多自主意識。
　　這些意識受無序的法則支配，擁有著同樣的本能。
　　要是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就算妳的大腦精神力如何強大，要是與他們的行為準則不壹，妳就會變成他們的敵人。
　　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不說，還會被他們集體攻擊，落得個被吞噬的下場。”
　　“每個細胞……都有集體意識……”
　　順著司空覺的思路想壹想，李添袖腦海中浮現出了壹個體型龐大，渾身上下都是腦袋的肉山的形狀。
　　“惹……這也太醜了吧……”
　　他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但轉念思考了壹下，又側頭看向司空覺，試探著問道：“妳應該不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吧？”
　　“我當然不……”
　　司空覺下意識的要脫口而出，但很快就止住了話頭，沒好氣的看著他：“不是，說正事呢，妳少說這些有的沒的東西。”
　　什麽叫做她喜不喜歡？
　　她要是說喜歡，妳是不是還得主動引導分化，變成那種奇葩的模樣？
　　妳這也太“浪漫”了吧？
　　“哈哈哈，那沒有事了，妳繼續說。”李添袖笑道。
　　雖然有那麽壹點可能是在逃避他重提賭註的事，但想想她在眾神會議裏提前離席是因為他的事情，就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情愉悅。
　　那麽二壘的事情，不提也罷了。
　　提也罷了……
　　也罷了……
　　罷了……
　　了……
　　罷了了了了了了了……
　　“妳這家夥……還給我超級加倍是吧！”
　　司空覺咬牙切齒的吐了壹口氣，但也只能假裝沒有聽見的樣子，繼續說道：“妳現在可以試著觀測壹下了，但範圍不要超過我們的宅院。”
　　“哦。”
　　談起正事，李添袖收起了打鬧的心思，進入了觀測狀態。
　　他的世界快速的黑暗下來，仿佛是躺在漂浮不定的大海之上，隨著波浪而上下的浮蕩。
　　“誒？”
　　黑暗的侵蝕，讓他感到了壹陣陌生。
　　這次的觀測已經不能讓他有那種掌控壹切的感覺了。
　　但好在，他還能從中感受到靈感。
　　“感覺有壹種很暴躁的殺意在影響著我，我得想辦法離開這裏。”
　　“不知為何，好想殺人……”
　　“我得快點把司空覺給辦了。”
　　“剛才的三個念頭，哪個不是來自於妳的？”
　　司空覺的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李添袖的直覺。
　　李添袖眉頭壹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想殺人。”
　　“不對。”
　　司空覺很快就糾正了他，說道：“是第三句。”
　　“不可能！”
　　李添袖表示反駁。
　　司空覺：“？”
　　妳這個反駁是什麽意思？
　　“從客觀的角度來分析，我怎麽可能會不想辦妳啊？”李添袖表示不解。
　　“不是？”
　　司空覺人傻了。
　　我在指點妳呢？
　　您在想些什麽？
　　“不是嗎？”
　　李添袖微微壹怔，狐疑的說道：“我懷疑妳在PUA我。”
　　既然是抱著談戀愛的心態來交往，那肯定憧憬著雙方的關系越來越親密，最後走向婚姻。
　　怎麽可能會對她沒有想法？
　　“妳在想什麽，我難道還不知道嗎？”司空覺反問道。
　　“但這明顯不合理啊……”李添袖還是想不明白。
　　難道……
　　他不正常？
　　“哎呀！”
　　司空覺雙手壹撐，氣得從臺階上跳了下來，用力的跺了跺腳。
　　“她……好像生氣了？”
　　“急了急了，她急了。”
　　“不對。”
　　感受到腦海中異樣的想法，李添袖趕緊從觀測的狀態中退了出來。
　　這壹次的答案很明顯，他不可能會對司空覺陰陽怪氣，所以他的精神受到影響是可以確定的。
　　“妳讓我先冷靜壹下。”
　　李添袖深吸了壹口氣，思考起剛才的問題來。
　　首先，司空覺應該不會騙他。
　　冒犯的想法他也不是沒有過，要是真的想修改他的意識的話，現在的他有可能都沒法意識到吧。
　　“我懂了。”
　　李添袖恍然大悟，總結道：“妳的意思是，是我剛才沒有產生推妳的想法，而不是我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想法，對吧？”
　　“對！”
　　司空覺總算是氣順了。
　　但反應到剛才他們在爭論些什麽，又忍不住咬著下唇，臉色有些微微發紅。
　　“不對！”
　　李添袖突然壹個激靈。
　　“又怎麽不對了！”
　　司空覺又開始生氣了。
　　“如果剛才那個意識並非來自於我，那豈不是說我腦子裏的那個家夥，也對妳有非分之想？！”
　　李添袖瞪大了眼睛，也開始生氣了：“不行，我燃起來了！
　　我非得把這狗東西的頭給擰下來不可！”
　　司空覺：“……”
　　妳這個也字用得……還挺精髓的啊？
　　“我要怎麽做？”
　　李添袖挺直了腰桿，已經認真起來了。
　　司空覺是他的，絕不許別人染指！
　　司空覺：“……”
　　鬥誌很高昂，就是很不禮貌。
　　但她畢竟也活了這麽多年，很多負面情緒都能輕易的壓下去。
　　調整好了心態之後，她說道：“我只能先引導妳去分辨壹陣，妳得自己記下來這種感覺。
　　等到妳的精神完成再壹次蛻變之後，再自行將其拔除。”
　　“行。”
　　李添袖點了點頭，再度進入了觀測狀態。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這次的表現還是沒比之前好上多少。
　　李添袖有時會產生壹些惡念，但又不會真的去做。
　　這些模糊的念頭和，惡意去誤導行為的念頭放在壹塊，實在是令人難以分辨。
　　更要命的是，他現在觀測要消耗的精力更多了。
　　所以這次特訓，他才堅持到夜幕降臨，就感到了壹陣疲乏。
　　“行了，退出來吧。”
　　“好。”
　　得到司空覺的提示之後，李添袖退出了觀測狀態。
　　擡頭看向天空，璀璨的群星正在夜色中閃耀，微涼的輕風推搡著雲層，正愜意的在空中飄動。
　　在極遠的地方，似乎有微弱的火光亮起。
　　李添袖微微瞇起眼睛，便看到壹顆流星從天邊出現，劃出了壹道絢爛的軌跡。
　　而在它的後方，還有更多散落的隕石靠近永曜的大氣層，用壹道道動人的弧形軌跡，在夜空裏繪制出壹片夢幻的美景。
　　“流星雨？”
　　李添袖眼前壹亮，轉頭看向司空覺。
　　後者也在擡頭看著夜空，粉色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從臉頰側落下，蓋住了晶瑩耳垂，胸前的覺之眼目不轉睛。
　　她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那宛如古畫春水的雙眸中，仿佛凝結起了壹層令人難以接近的水霧，像是表達她對世間的美麗之物早已看厭的不滿。
　　不知為何，這份平靜的美麗，讓李添袖產生了壹種陌生的自形慚愧的感覺。
　　雖然他們明面上算是確定了關系，可實際上呢？
　　司空覺幫他融合了世界之源；給了他強大的腦內世界修煉方法；如今有耐心的指引他解自己面臨的困境。
　　可他又給了司空覺什麽？
　　她並不在乎的榮譽？
　　還是那些得寸進尺的玩笑話？
　　想到這些，李添袖突然對自己的冒犯感到了相當的愧疚。
　　“對了。”
　　李添袖忽然想起來，自己回來時還準備了禮物。
　　而此時的時機恰好，他也就從空間腰帶中拿出了壹束誓約之花，雙手遞給了司空覺：“送給妳。”
　　司空覺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在聽到他的聲音後才轉過頭，眼眸中流露出了訝異的神色：“花？”
　　“嗯。”
　　李添袖抿了抿嘴唇，誠懇的說道：“突然覺得壹直受妳的照顧，平日裏還這麽任性，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或許這份誓約在永曜算不上什麽珍貴之物，但卻代表著我的心意。
　　它的花語是重生，也是我這輩子最珍視的饋贈，而這份感激，我希望妳能夠收下。”
　　“嗯。”
　　司空覺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安靜的接過了花束，低頭婆娑著粉色的花瓣，若有所思。
　　這份溫柔，讓李添袖感到了由衷的喜歡。
　　此時他正背靠著臺階和司空覺並排坐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只隔著兩厘米，互相都能感受到對方肩膀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熱度。
　　“在回來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李添袖擡起頭，面帶微笑的看著天空，吐露了壹直以來都從未向人傾訴過的心事：“永曜的眾神們，並沒有無信者們想象中那麽殘酷，為了對付強大的外敵，妳們為這片土地也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過去的我因為認知不足，就想著讓自己過得好壹點，並沒有什麽特別想要努力的目標。
　　但在遇見妳之後，世界才變得不壹樣起來。
　　我對這裏的了解越來越深，也開始喜歡這片神奇的土地。
　　我有了歸屬感，也有了為之奮鬥的目標。
　　在未來，我會努力追趕妳的方向，直到有壹天能夠跟妳並肩站在壹起，為妳分擔肩負的重量。
　　到時候，我應該就可以送妳更有意思的東西了。”
　　“嗯……”
　　司空覺將花束收了起來，擡頭看向天空，任由著流星的火焰在她潔白無瑕的臉上留下泯滅的光影，也沒有產生任何的表情。
　　壹股淡淡的惆悵似乎彌漫了開來，李添袖卻不知道她忽然在為何而悲傷。
　　他也只能擡頭陪著她，兩人壹起看完了流星的落幕；看完了夜星的悄熄；看完了太陽的升起。
　　直至烏雲飄來，壹只藍色的妖精用魔法讓雲層下起了雪，司空覺才仿佛從恍然之中蘇醒了過來。
　　“我們……”
　　她輕輕的張了張口，眼神復雜的做出了她的回答：“還是結束這段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