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攤牌

　　場中氣氛十分凝重，眾人沈默良久，都在暗暗思忖那大劫從何而來，極力想象著大劫的恐怖。
　　但是大劫沒有顯出端倪之前，窮盡眾人的想象力，又能想明白什麽？
　　最後是孫悟空打破了沈默，“嗐，管他什麽天地大劫無量量劫的，無非就是戰鬥而已。”
　　“大家只需要努力修煉，盡量讓自己變得更強也就是了，現在何必去想那麽多，平白給自己找不痛快。”
　　此話壹出，凝重的氣氛頓時松了下來，楊戩附和道：“說得不錯，洪荒世界經歷的大劫還少嗎？”
　　“最嚴重的壹次，也不過是洪荒大地四分五裂而已，天塌不下來，咱們還是接著說新天條吧！”
　　楊戩看向李慕，道：“不出意外，如今新天條已經醞釀成熟，但如何令其出世，是現在最主要的問題。”
　　李慕道：“沈香作為應劫之人，新天條只有在他的促使下才能出世，這壹點咱們幫不上忙。”
　　“也許佛祖知道些什麽，等到時機成熟，相信他自會有所指示。”
　　“至於咱們，還是先去找到沈香，讓他知道真相吧，以免他再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事。”
　　如今事情已經到最後壹步，大家都沒必要再演，也是時候返回天目山道場了。
　　如果是在獨立的寶蓮燈世界，只需要讓沈香去找到盤古斧，然後聚合壹切力量將華山劈開，新天條自然便能順利出世。
　　可這是洪荒背景的世界，盤古斧早已化作幾大先天至寶，根本就不存在。
　　沈香想要劈開華山，還得另尋他法。
　　當下李慕前往大雷音寺，向如來稟告壹聲，得到準許後，又去辭別了唐三藏、沙悟凈等人，隨即便與眾人壹起返回南瞻部洲。
　　而此時的沈香，正因救母失敗，意誌略有些消沈。
　　他壹時之間找不到方向，不知道下壹步該怎麽做，便暫時棲身於華陰城丁府之中，想要過些時日再作打算。
　　好在他已不是原劇情中那個沈香，雖然壹時受挫，卻還不至於打擊得他心灰意冷，生出放棄壹切，跟小玉歸隱的心思。
　　相信只要給他壹些時間，渡過了這段迷惘期，他便能重新振作起來。
　　如今小玉已經知道，當年真正害死她父母的並非孫悟空，而是三聖母，她跟沈香應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沈香，她獨自離開華山，返回了萬窟山千狐洞。
　　沈香同樣不知道今後該如何與她相處，便也就沒去找她。
　　這壹次的分別，若小玉始終不能放下，那麽很可能就是他們之間命運線的轉折點，從此徹底分道揚鑣。
　　沈香聽三聖母講述過當年之事的來龍去脈，說到底小玉的父母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狐妹雖然無辜，但她明知道五哥是個什麽貨色，卻始終不肯離開他，也是導致她慘淡收場的直接原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說的就是狐妹這種人。
　　所以在沈香心目中，母親並沒有錯，孫悟空他們都沒有錯，錯的是小玉他爹，說到底她爹本就該死。
　　可沈香也知道，是非對錯與父母之仇，有時候並不沖突。
　　小玉的父母終究是死於寶蓮燈，即便是他們的錯，這壹點也不會改變。
　　無論小玉壹心報仇，還是願意放下，都不能說有錯。
　　只是不同的選擇，自然也會造成不同的結果，究竟要走向什麽方向，全在她壹念之間。
　　然而如今對小玉的感情來說，最大的危機還不是父母之仇，而是丁香。
　　在沈香意誌消沈，棲身丁府這段時間，丁香壹改往日的潑辣任性，變得體貼而耐心。
　　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丁香的悉心陪伴，讓沈香渡過了最難過的那段時日。
　　所以他心裏對她，是存著壹份感激的。
　　而在這種情況下，壹旦那份感激轉化成感情，那麽小玉將再無機會。
　　……
　　這壹日，沈香正跟丁香坐在後院涼亭中說話，忽然心下有感，下意識的擡頭望向天空。
　　便見壹朵仙雲正迅速朝這邊飛來，而在仙雲上，李慕、劉彥昌、敖聽心、孫悟空幾人並肩而立。
　　在他們身後似乎還站著什麽人，不過因為身形被擋住，壹時看不真切。
　　沈香不禁又驚又喜，霍然站起身，嚇了丁香壹跳。
　　“怎麽了？”
　　見沈香只是盯著亭子外的天空不說話，丁香順著他視線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那朵仙雲。
　　幾人之中她只見過敖聽心，不由好奇的問道：“他們是？”
　　沈香歡喜的道：“是我爹和師父師伯，他們既然從靈山回來，我就有主心骨了。”
　　丁香心下不由壹跳，目光閃爍的喃喃道：“是……是伯父啊！”
　　仙雲很快落地，沈香疾步迎上，納頭就拜：“弟子拜見師父、大師伯。”
　　所謂天地君親師，師本應排在親之後，可那是指單純傳道授業的師傅，或者說老師。
　　而收入室弟子的師父卻不同，拜師時的三拜，意為壹拜天地鬼神，二拜師門祖師，三拜以師為父。
　　因此師父不僅傳道授業，更負有養育之責，不僅是老師，同時也是父親，所以沈香見到壹行人，先拜師父師伯。
　　孫悟空尖聲笑著上前扶起沈香，道：“快起來，好小子，妳在天庭幹的事，俺老孫已經聽說了，大快人心吶，嘿嘿嘿……”
　　李慕則是微笑著對他點點頭，沈香咧嘴壹笑，這才看向劉彥昌，喚道：“爹。”
　　劉彥昌欣慰的壹笑，該說不說，這個兒子真的已經非常優秀，他沒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
　　沈香最後看向敖聽心，道：“四姨母，還好妳沒事，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娘交代。”
　　敖聽心此時卻是略有些尷尬的道：“沈香，有件事四姨母還希望妳不要怪我。”
　　沈香奇道：“什麽事？”
　　敖聽心跟身旁的李慕對視壹眼，左右壹分，露出了身後的楊戩。
　　沈香頓時臉色壹變，冷然道：“妳怎麽在這？”
　　敖聽心連忙道：“沈香，有些事妳現在還不知道真相，妳舅舅其實從未害過妳。”
　　聽到她這句話，沈香怔了壹怔，下意識的看向李慕和劉彥昌，卻見兩人皆是神色鄭重的點點頭。
　　沈香收起眼中的冷意，疑惑的道：“妳們究竟有什麽事瞞著我？”
　　李慕看向沈香身後正緩步走過來的丁香，微笑道：“具體的稍後再說吧，妳不給我們介紹壹下這位姑娘嗎？”
　　此時丁香見眾人紛紛看向她，臉上不由飛起兩抹紅霞，快走幾步迎上前，微微垂首，柔聲細語的欠身道：“丁香見過諸位長輩。”
　　劉彥昌打量了壹番丁香，臉上露出慈和的笑容，道：“原來是丁香小姐，妳娘這些年還好嗎？”
　　丁香略有些嬌羞的道：“她還好，常聽沈香說起您，今天總算見面了。”
　　沈香此時也反應過來，連忙給丁香介紹道：“丁香，這位就是我師父，大威天龍明王菩薩，這是我大師伯鬥戰勝佛，四姨母妳見過的。”
　　丁香再度欠身道：“拜見明王，勝佛。”
　　李慕合什道：“善哉善哉，丁香小姐不必多禮。”
　　丁香側身道：“諸位快請裏面坐，沈香妳招呼壹下諸位長輩，我去叫我娘。”
　　沈香頷首道：“妳去吧！”
　　看著離去的丁香背影，劉彥昌笑吟吟的看著沈香，小聲道：“不錯呀！”
　　“誒嘿嘿。”沈香訕笑壹聲，對著亭子壹伸手，道：“師父，大師伯，四姨母，快請裏面坐。”
　　所有人都叫了，唯獨漏過楊戩，這讓他略有些尷尬。
　　孫悟空嘿嘿笑著拍拍他肩膀，隨後徑自進了涼亭。
　　待眾人落座以後，才由敖聽心開口，將楊戩鎮壓三聖母的真相，以及為了激起他奮發之心，不惜扮作惡人之事，壹五壹十的說來。
　　聽完敖聽心的話，並得到李慕和劉彥昌的佐證之後，沈香心裏對楊戩的恨意，終於消散無蹤。
　　他此時也回想起來，從他離開劉家村開始，壹路上遭遇的種種艱險。
　　那時候不明所以，加上修為不高，不了解境界之間的巨大差距，只以為自己是靠著機智才壹次次躲過。
　　可現在想想，以哮天犬金仙之境的修為，要殺他壹個區區地仙，根本就是壹招的事，哪裏還會如此與他糾纏不休？
　　楊戩更不用說，根本隨手就能捏死他，卻每次都總是機緣巧合的，讓他得到壹些來自外部的幫助。
　　看著沈香臉上浮現出明悟之色，李慕笑道：“如何？現在想明白了吧？妳舅舅對妳放的水若聚合起來，搞不好又是壹片東海。”
　　“哄”
　　亭子裏因為李慕這句話，爆發出壹聲哄笑，而沈香心裏那點殘存的芥蒂，也徹底煙消雲散。
　　他無奈的看著楊戩道：“舅舅若想培養我，為何當初不直接傳我神通武藝，非要把事情搞得這麽復雜？”
　　“若我沒遇到幾位師父，萬壹真把我給整沒了怎麽辦？”
　　楊戩失笑搖頭道：“妳身負天命，哪有那麽容易就沒了，況且以我這點本事，即便妳盡數學去，又能有多大出息？”
　　“至少我現在是沒本事劈開華山，放出新天條的。”
　　沈香聞言壹楞，下意識的看向李慕。
　　李慕搖搖頭，道：“別看為師，我也沒辦法，雖說劈開華山也需要壹定法力修為，但這並非關鍵，關鍵在於天道是否認可。”
　　“這件事只有妳才能辦到，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因為天道不認可。”
　　“當然，不是現在的妳，如今的妳同樣不為天道所認可。”
　　沈香正色問道：“那要如何才能得到天道的認可？”
　　李慕道：“這就要靠妳去悟了，或許妳可以從‘心’的方向去參悟。”
　　“心？”
　　“對，心，對洪荒世界之心，對天地萬物之心，對三界眾生之心。”
　　李慕說到這，沈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麽。
　　楊戩見狀開口道：“沈香，之前妳能進入華山，直面那道禁制，想必我給妳留下的三道考驗，妳都已經通過了吧？”
　　沈香此時也想起來，舅舅留下的第三道考驗，也正是心。
　　那時他通讀五千本各類書籍，每多讀壹本書，就多懂得壹些道理。
　　如今的他，可說是集各家學說，各種道理於壹身。
　　現在經李慕點破，他心裏隱隱抓住了什麽。
　　看著沈香陷入沈思，顯然已經明悟自己的良苦用心，楊戩臉上不由露出了欣慰之色。
　　這壹會兒的功夫，他們看似說了很多，但其實也沒過去多久，不到兩刻時間而已。
　　庭院外的遊廊中，丁香隨在壹名端莊和藹的中年婦人身邊，正往這邊行來。
　　在她們身後，壹群仆役丫鬟手捧托盤，其上放著諸多瓜果糕點。
　　卻是丁夫人聽到丁香說，沈香的師父和父親都來了，而沈香的師父是佛門菩薩，自然不敢怠慢。
　　當下做足了準備，這才過來相見，因此耽擱了些許時間，讓李慕他們得以將話說開。
　　有些事還是不適合讓凡人知道的，丁香倒沒什麽，可有丁夫人在場，許多話就不方便說，如今卻是正好合適。
　　李慕等人見丁香母女到來，紛紛起身相迎。
　　“呵呵，諸位高人大駕光臨，我等有失遠迎，還望諸位勿要見怪。”
　　李慕合什道：“善哉善哉，丁夫人太客氣了，是我等冒昧。”
　　丁香給丁夫人壹壹介紹眾人，雙方皆是友善的見禮，直到介紹到楊戩時，丁香卡了壹卡，看向沈香。
　　沈香主動開口道：“夫人，這位是我舅舅，之前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如今誤會已然解開。”
　　丁夫人臉色大變，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她對於沈香的經歷並非毫不知情，自然知道沈香的舅舅是誰。
　　當年沈香出生時，她丈夫去華山為劉彥昌和三聖母祝賀，結果壹去不返，卻是死在了楊戩率領的天兵手中。
　　如今雖然聽沈香說，他們已經冰釋前嫌，可她又如何能做到對楊戩笑臉相迎。
　　是以她只是淡淡道：“妳跟沈香之間的事，是妳們的家事，我管不著，可敢問真君，當年我丈夫犯了何罪？”
　　場中頓時為之壹靜，楊戩滿臉愧疚的道：“當年事出有因，對丁大善人的事，在下也十分愧疚。”
　　“這既是沈香壹家的劫數，也是丁大善人的劫數。”
　　“但是夫人請放心，在下早已知會地府，對當年遭受牽連之人予以優待。”
　　“丁大善人本身便身具功德，只待劫數過去，便可投入天人道，飛升天界成為天人，得享仙福。”
　　“等到夫人百年之後，亦可前往天界與尊夫團聚。”
　　楊戩說完這番話，李慕合什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丁先生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而聽完楊戩的話，丁夫人心裏那股怨氣也終於散去。
　　如今知道丈夫雖遭橫死，未來卻能成為天人，自己也能上天與丈夫團聚，算是壹人得道雞犬升天，她還有什麽好氣的？
　　爹娘都有了善報，丁香心裏自然也高興不已，而這些都是因為沈香，因此她看向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情意綿綿。
　　丁夫人緩聲道：“既然真君早有安排，我自然無話可說，諸位請坐，家裏也沒什麽好東西，還望諸位不要嫌棄。”
　　場中氣氛這才重新變得輕快，眾人重新落座後，劉彥昌笑呵呵看看沈香，又看看丁香，最後對丁夫人道：“嫂夫人，小弟有件事想跟妳商量商量。”
　　丁夫人擡手道：“劉先生請說。”
　　劉彥昌笑道：“正好趁著今日沈香的師長也在，不如我們商量商量，選個良辰吉日，早點把兩個孩子的事辦了，也好讓丁大哥在天之靈，早日安心。”
　　丁夫人聞言大喜過望，忙不叠的道：“對對對，還是劉先生想得周到，咱們這些長輩難得湊得這麽齊，兩個孩子感情也十分要好，這件事啊早辦早好。”
　　壹旁的敖聽心暗自嘆了口氣，她不是不知道自家弟弟喜歡丁香，也是因為這件事，從靈山壹回來，他就徑直返回了凈壇廟，沒有來見沈香和丁香。
　　如今看來，弟弟跟丁香是真的有緣無分了。
　　丁香滿臉嬌羞的垂首坐在那，沈香卻是面露遲疑之色，弱弱的開口道：“爹，我還是想先救出我娘，兒子成親高堂怎能不在場？”
　　劉彥昌壹怔，垂下了眼瞼，心下長嘆壹聲。
　　沈香這話壹出，連丁夫人都無話可說，她點頭道：“說的也是，沈香有這份孝心，實屬難得。”
　　“不過救出三聖母的事，諸位可有眉目？萬壹這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豈不是耽誤了孩子？”
　　李慕開口道：“丁夫人放心，目前已經有些眉目，不過夫人的擔心貧僧也能理解。”
　　“如今沈香已修得長生不老，倒是不存在耽擱，丁香的話……”
　　說到這，李慕看向丁香，笑道：“不如這樣，貧僧的明妃座下尚無弟子，貧僧便代明妃收妳為徒。”
　　“不說成仙作祖，聞達於三界，至少修個長生絕無問題。”
　　這可真是喜從天降，不僅丁夫人欣喜若狂，丁香自己也是激動得手足無措。
　　她從小就酷愛各種奇法異術，在這上面不知道上過多少當，吃過多少虧。
　　如今有真正的仙佛要收她為弟子，那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而且法海明王的明妃，那不就是沈香的師娘嗎？
　　她拜入其座下，跟沈香不就成了同門師兄妹，關系更加親近了？
　　當下不待母親提醒，立刻起身跪倒在李慕面前，叩首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壹拜。”
　　待丁香拜完，李慕才笑道：“起來吧，妳是我代明妃而收，日後無需稱我為師父，喚我壹聲明王即可。”
　　丁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是，明王。”
　　說完又對著沈香抱拳壹揖，道：“丁香見過師兄。”
　　沈香啞然失笑，眾人瞧著有趣，也紛紛輕笑不已。
　　在丁香拜過師後，眾人又聊了壹會兒，隨後決定壹起前往華山看望三聖母。
　　同時也將事情的真相告知她，好讓她安心，不必再為沈香擔憂。
　　三聖母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多年來內心積蓄的悲傷與憂慮，頓時壹掃而空。
　　哥哥並非真的在害她的丈夫和孩子，而是為了培養他成材，對三聖母來說，還有什麽比這個消息，更讓她舒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