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故鄉

　　張恒自離開故鄉後，再也沒有回去過壹次，那怕是他已經長大，並且有了壹定的自由，可以離開首都，離開醫科大學之後，他也依然沒有回去過壹次，那怕是他的地圖冊上，在故鄉的那個標記點上，早就已經摩擦得連村莊名稱字跡都很模糊的地步，他也依然壹次都沒有回去過。
　　說是近鄉情怯也好，說是顧忌重重也好，說是羞愧難回也好，總之，張恒並不想回去故鄉。
　　只是這時已經由不得他不回去了，郝啟是個行動派，聽到風聲就是雨。在和張恒商量之後，直接就和張恒去購買了壹大批的補給，然後再去馬市購買了兩匹健馬，前後數個小時時間，再之後，郝啟就和張恒啟程向張恒的故鄉而去。
　　張恒的故鄉雖然偏遠，但是整個百草國也並不大，兩個人大約是在中午時分出發的，中途兩人在野外住了壹宿，待到第二天下午時就到了他的故鄉，壹處只有數百個居民，倚山而建的小村莊。
　　這座村莊名叫白山村，因為在村莊後有壹座巨大的雪山聳立在群山裏。所以村莊便依這座巨山而命名為了白山村，是壹座只有數百個居民的小山村，看起來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郝啟與張恒來到小山村口時，張恒下了馬在村口站立了許久，之後便左右張望了起來，似乎在將眼前的小村莊與記憶裏的村莊相互融合，隔了許久，他才重重嘆了口氣，跟隨郝啟進入到了村莊中。
　　整個村莊看起來顯得非常落後，至少郝啟沒有在村莊中看到任何帶著現代化科技痕跡的東西，要知道這個世界其實已經開始初步的使用電能。雖然沒有電腦什麽的，但是電燈什麽的是有的，而這個村莊裏卻是根本沒看到。同樣的，蒸汽機也沒有，別的壹些科技造物也沒有，就是非常落後的土屋，農田，村落，牛馬豬，雞鴨鵝之類，這是郝啟親眼見過最「封建時代」的村落。
　　“沒有變……二十年過去了，這裏依然沒有什麽變化。”張恒邊走邊喃喃的說道。
　　郝啟則在旁邊接口說道：“廢話，這裏的交通很不方便啊，百草國的基礎建設做得不好。除了首都算是現代化的城市以外，還有就是國立醫科大學建設得好壹些，別的地方則相當的落後，主道路只連接到大鎮子，中小型的鎮子都沒有連接到，只剩下壹些土路與鄉間小路彼此連接，這是很致命的，至於這個村子，連鄉間小路都沒有，只有破爛得不行的土路，而且還時有時無，妳讓商品怎麽流通？若是商品無法流通，那麽就只是小農自然經濟，這樣能夠發展起來才怪。”
　　郝啟自說自話，邊走邊說，而好半天後，他才回過神來旁邊沒了腳步聲，停下來時，就看到張恒在不遠處驚奇的看著他，然後就見張恒急跑了幾步到了他旁邊，這才說話道：“不知道妳居然還精通經濟學……而且是我都沒聽說過的經濟學，妳之前不是說妳是孤兒出生嗎？是只知道練拳的宅男嗎？居然還懂這麽多啊。”
　　郝啟卻是苦澀的笑了起來，邊走邊說道：“妳知道壹個孤兒練拳是多麽困難的事情嗎？妳說妳從小被那個希德學士名義上收養。雖說在學校裏受盡了欺辱，但是好歹還有壹口飯吃，而且估計還能夠吃飽吧？作為孤兒來說，能吃飽飯就算是最幸運的事情了。”
　　“妳估計也知道壹些練拳的常識吧？窮文富武，要練拳，先吃肉，那怕是沒有足夠的肉食。但是別的食物至少要管飽，這個妳總該知道的吧？我從九歲開始練拳，到現在十年時間……”郝啟邊回憶，邊苦澀的說道。
　　“等，等等！妳今年才19歲！？”張恒驚奇的看向了郝啟道。
　　郝啟有些尷尬的停下了話語，事實上，他在復活爆發前確實是19歲的長相。但是當時在藍影共和國中了埋伏，不得不依靠系統復活爆發壹次之後，那時他消耗了自己三分之壹的壽命才成功反殺。自那之後，他的身體，面貌都在疾速增長，而這些日子以來，已經讓他看起來至少有二十七八歲的容貌了。所以他說自己才19歲，張恒才那麽不敢相信。
　　“我，我他媽顯老，妳管得著嗎！？”郝啟有些惱羞成怒的吼了壹聲，看著張恒懦懦的表情，他才抱歉了壹聲，繼續說道：“總之，我打拳十年，最初是從孤兒院中就開始打拳。對了，我來自藍影共和國，這個國家妳知道的吧？是藍海東部區域最重視教育的國家。所以我有幸進入了學校，那時真是窮瘋了。所以當時為了能夠湊齊打拳的營養費，我不得不每壹個學期都拿獎學金。”
　　張恒又壹次驚奇的問道：“每壹個學期？藍影共和國我聽說過，很重視教育，能夠在那裏拿到獎學金……妳難道是學霸？”
　　“真材實料的學霸哦！”郝啟哈哈大笑，然後神色又壹次苦澀起來，他繼續說道：“光是這樣，也根本不夠我的消耗，光是吃飯其實都不夠，這就是打拳的消耗了，獎學金能有多少？那本來就是所謂獎金存在的，要拿來生活，拿來吃飯，拿來買各種東西。特別是練武人的消耗，妳覺得夠嗎？不夠，遠遠不夠，所以如果沒有我哥們，那麽我就是死定了。”
　　“就是妳在山巔上告訴我的那個混黑的哥們？”張恒問道。
　　“是的，就是他。”郝啟點點頭，繼續說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混黑了，壹開始是作為小跟班，然後小扒手，再到機靈的看守什麽的，之後販賣壹些軟毒品，或者拉皮條什麽的。但是妳應該可以想象，他沒有學武資質，幾乎就和壹個普通人那樣，也就是做人機靈壹些，看人眼神好壹些，不該得罪的人絕不得罪。作為黑社會最底層的，也甭想賺什麽大錢，勉強溫飽而已，這份溫飽則大多數給了我，我記得有幾次去見他，他偷偷把壹些黑饅頭，就是那種摻合了大量谷殼的雜糧饅頭給藏了起來，生怕我給看到，這就是我的哥們，過命交情的兄弟所給予我的壹切……而妳能夠想象得到吧，我就是在那種情況下，瘦得和猴子似的每天打拳練拳，每天打出5000拳是我的最低目標，然後練了十年。直到我進入大學之後才成了內力境。”
　　“打了十年，十九歲的內力境，等等，我整理壹下思路……”張恒連忙擺了擺手，想了好半天，然後才用壹種看外星人的神色看向了郝啟道：“妳打了壹套拳法，是吧？用了十年，將這套拳法打到了登峰造極之境？是吧？然後妳就成了內力境強者？”
　　“是啊，妳怎麽知道？”郝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張恒道。
　　“先天道體……”張恒嘆了口氣，用很小的聲音念出了四個字，他也沒說明，而是繼續說道：“這麽說我就懂了，不過妳可真厲害啊，邊讀書，邊拿獎學金，然後邊練拳，妳估計不知道吧？絕大多數的練武者，只要從小發現資質好的，基本上都是全心全意的練武去了，少有去讀書的，壹般都是成為準內力境之後才開始逐漸讀書，甚至有些極端的人，悶著頭練了五六十年。要麽成了內力境，要麽就是老死衰弱。若是成了內力境，才開始慢慢讀書。若是老死衰弱，就混吃等死，享受最後的人生，這才是常態，妳可真是厲害啊。”
　　“是嗎？哈哈哈，我自己也這樣覺得啊。”郝啟大咧咧的哈哈笑著，用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而張恒則有些無語的看著他。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張恒記憶中的原住地，也就是他最早時和父親居住的老屋，而此刻這老屋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只有壹些斷壁殘柱，大多數的建材都已經沒有，隱約還可以看到這裏曾經是房屋的痕跡留存。
　　張恒默默的站在這壹片的房屋痕跡前，就這樣默默的站著，許久許久都沒有任何的動彈，而郝啟也沒有說任何的話，也沒有做任何的動作，就在張恒旁邊站著。
　　許久許久之後，張恒眼裏有淚水流了出來，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那記憶中的故鄉，混雜著這二十年裏的每壹次侮辱，嘲笑他，孤立他，打他，罵他，將他的文具課本給偷走，把他的課桌給劃上侮辱的痕跡與文字，將他在廁所裏踩倒在地，在他身上尿尿……
　　這壹切都混雜在了壹起，張恒眼裏的淚水止都止不住，越流越多。終於，他哇的壹聲哭了出來，大聲的哭了出來。
　　“我回來了，爸爸……媽媽……”
　　“我是張恒！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