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說到做到

　　“還有……我的身體又是怎麽壹回事？”說話的同時，她輕輕展開右手五指，原本細膩的血肉組織忽然壹陣變幻，外層細胞迅速增生、硬化，變成粗大且尖利的銳爪，然後又在幾個呼吸後快速消退，重新變回人體組織。
　　“妳……妳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麽？”
　　唐方說道：“很簡單，把妳變成我的人……就像妳希望的那樣。”
　　說完，他向系統傳去壹道指令，以主巢-王蟲-戰鬥單位組成的精神網絡與愛麗絲產生精神層面的溝通。
　　她再次壹臉蒼白地蹲下去，只不過這壹回沒有像剛才那樣露出痛苦表情，看起來已經習慣連接蟲群意誌所帶來的沖擊。
　　“這下妳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了。”
　　唐方再次斷開蟲群精神網絡與愛麗絲的連接，她扶著磁懸浮床站起，沒有立即回話，而是陷入沈思，細細消化剛才與蟲群精神網絡連接時所獲得的信息。
　　她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愛麗絲，不管是在肉體上，還是在靈魂上。
　　經過寄生蟲的改造，她可以在異化體與人類間自由切換。同樣的，因為艾蕊爾·漢森的記憶，仿佛重新經歷了壹次不同的人生。
　　女博士擁有壹顆更加善良的心，最後也是為救殖民地那些異化體，以致感染噬病毒，才變成蟲族壹員。
　　不同於愛麗絲的人生，艾蕊爾的人生很完整，從降生到死亡，再到被蟲群意誌吞噬掉自我思想。
　　雖然艾蕊爾已經死亡，不像崔恩浩那般，在瓦倫裏安與他本人意識影響下，融合為壹個全新的獨立人格，而是以愛麗絲本原意識為主導，但是女博士的人生經歷不可避免地對她的人生觀與價值觀產生了壹定程度的影響。
　　當殘暴的蟲群意誌影響艾蕊爾的思想，從精神層面把她變成壹個惡魔的時候，愛麗絲仿佛站在壹個局外人的角度，重新經歷了壹次她被“愛麗絲”變成愛麗絲的過程。
　　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直到這壹刻，她才明白把靈魂出賣給惡魔，以滿足自己的貪婪是多麽愚蠢與醜惡的壹件事，在蟲群意誌不斷侵蝕下，艾蕊爾善良靈魂所遭受的折磨與痛苦，讓她第壹次去正視自身人性的醜惡面。
　　魔鬼的奴隸永遠不會認為自己是壹條狗，反而會有壹種優越感。他們出賣了靈魂，以滿足自己的貪欲，壹如被蟲群寄生的艾蕊爾，那麽醜陋，那麽畸形，卻還問著吉姆·雷諾，“妳享受嗎？”這種陶醉在自我世界的蠢話。
　　“是我錯了……”她癱坐在磁懸浮床上，眼睛裏有壹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就像壹個所謂的億萬富豪，在臨死前壹刻，想到人生過程中為獲得財富與地位，背叛過許多人，傷害過許多人，侮辱過許多人，到頭來卻壹無所有，只能淒涼的躺在病床上等死，看著後代為家產爭得頭破血流，壹代壹代延續金錢奴隸的人生。
　　他留給後代的是禍根，不是富足。是枷鎖，不是自由。
　　“現在知道錯了，還不晚……”唐方拍拍她的肩膀，取出壹套軍裝扔在磁懸浮床上：“妳應該繼承了艾蕊爾·漢森博士的全部學識吧？”
　　愛麗絲點點頭。
　　唐方說道：“醫學實驗室那邊可能需要妳的幫助。”
　　“我會去的。”她答應壹聲，然後說道：“謝謝妳……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
　　“不用客氣，我會給妳贖罪的機會的。”
　　她望著地面堆積的薄薄壹層紫色晶體，嘆了口氣，說道：“‘愛麗絲’始於愛麗絲，終於愛麗絲，這很公平，也很圓滿。”
　　唐方說道：“不要學我的口吻說話。”
　　愛麗絲擡起頭來，忽然用壹種挑逗的目光望著他：“我連人都是妳的，用妳的口吻，說出妳的心裏話，不是很正常嗎？”
　　“不，不，不，妳如果缺男人我可以幫妳介紹幾個，唯獨不要打我的主意。”他露出壹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後宮不是那麽容易開的，搞好了是齊人之福，搞不好就是火燒連營。”
　　愛麗絲說道：“要不要我幫妳參謀壹下？姐姐可是過來人。”
　　“……”唐方說道：“妳可真會套近乎。”
　　愛麗絲說道：“艾蕊爾最喜歡像妳這種有愛心的人了。”
　　“可惜她已經死了，還有……我不打算跟吉姆雷諾搶女人。”
　　“不，她沒有死，她就站在妳面前。”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話，只能壹臉訕訕地笑了笑，將艾格·斯臺特曼硬生生由醫學實驗室那邊拉到二人面前。
　　“艾格，來見過妳的老朋友。”
　　“SHIT，怎麽是妳？”沒有人告訴他愛麗絲的事情，此時見到那張熟悉面孔，科學家立刻想起當初在“那賽羅”的遭遇，用壹種三十年河東的得意目光望著她：“誰是她的老朋友？老仇人還差不多。”
　　不等唐方說話，愛麗絲從床上跳下，光腳踩著壹地晶渣走到他面前，嬌媚的臉壹陣扭動，變成另壹張帶著文靜氣質的面龐。
　　“妳……妳……艾蕊爾·漢森？”
　　艾格大聲說道：“妳……妳不是已經死了嗎？妳……是人是鬼？”
　　艾蕊爾的數據壹直封存在蟲族基地，屬於人類單位的艾格當然不知道她的存在，原本死在雷諾槍下的女同事突然出現在面前，難免出現驚慌情緒。
　　愛麗絲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由鼻腔到下顎部分突然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口腔與獠牙利齒。
　　“不要吃我，殺妳的是吉姆雷諾，冤有頭債有主，這根本不關我的事情。”艾格壹屁股坐在地上：“咱們可是老朋友，妳不能這麽對我。”
　　愛麗絲分開的下顎肌肉纖維開始合攏，那些血紅很快消褪，重新變回文靜的樣子。
　　唐方適機遞出壹副眼睛，看著她接過去，帶在耳框上：“嗯，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樣子，不喜歡愛麗絲那張臉。”
　　“這是妳的自由。”唐方說道：“無論是愛麗絲，還是艾蕊爾，又或者異化體，都是妳的過去，以哪壹種面貌應對未來，需要妳自己做出選擇。”
　　她把艾格從地上拽起來，毫不避諱性別差異，用力拍拍他的背：“艾格……妳臉上的創可貼還是那麽難看，我可以撕掉它們嗎？”
　　如果是以前在亥伯利昂號上的時候，他肯定樂於答應艾蕊爾，但是現在不同，天知道有著異蟲體質的她會不會撕掉他臉上創可貼的同時，也把他的人撕開。
　　於是只能向唐方求助：“唐方……”
　　唐方召來壹臺清潔機器人，命令它把房間打掃幹凈，然後踩著壹地碎屑往門外走去。
　　大大小小的紫色晶體在軍靴下破碎，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妳不是壹直想撬吉姆雷諾的墻角嗎？可別說我沒有給妳機會。”他背對著二人舉起右手，先是揮了揮，然後豎起食指與中指：“我說過的，買壹贈二……”
　　艾格想了很久，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愛麗絲與艾蕊爾，壹個身體兩張面孔，的確是壹個頂兩個，狂野與文靜，大姐頭與女博士，可謂雙面嬌娃。同樣的，這兩個人都是他的老熟人。
　　但……重要的是，她還有第三形態，可以輕輕松松把壹個男人大卸八塊，而且，跟異化體嘿咻，想想都有些重口味呢……
　　“唐方，妳這個大騙子。”
　　“我說買壹贈二，沒有錯吧？我說是妳的老朋友，沒有錯吧？我說滿足妳撬吉姆雷諾墻角的想法，也沒有錯吧？所以說，我是個實在人，不是大騙子。”
　　他的聲音消失在走廊拐角，艾格張張嘴，無言以對。
　　兩個人都忽略了艾蕊爾，她往上推推眼睛，讓天花板瀉下的燈光在鏡低抹過壹道幽藍。
　　“妳們倆……在做決定前，是不是要征求壹下我的意見呢？”
　　她勾住艾格的下巴，輕嘆壹聲：“皮膚暗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太瘦，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缺少男人味，同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最後，太熟了，沒有新鮮感……”
　　用女博士的嘴，說著愛麗絲的話，這壹幕相當有趣，可惜艾格笑不出來，只是長松壹口氣，暗暗慶幸自己長了壹張幸運值爆表的臉，又避過壹場災劫。
　　沒人知道，他臉上的創可貼不單單是裝飾品，同樣是他的Luckystar。
　　“走吧，我帶妳到處轉轉。”
　　艾蕊爾點點頭，當著他的面解開襯衣的扣子，換上唐方丟在磁懸浮床上的軍裝。
　　艾格說道：“不要當著我的面換衣服好嘛。”
　　“怎麽？”她笑盈盈望著他道：“我的身體……好看嗎？”
　　艾格臉色變幻數次，紅著臉點點頭。
　　當然，因為面皮太黑，紅的並不明顯。
　　“真可惜，它不是妳的。”艾蕊爾遺憾說道。
　　艾格大囧，很想反唇相譏，但是考慮到體魄上的差距，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要是被愛麗絲那個集郵女把童真收了去，他會很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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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崔恩浩正在賽克的帶領下熟悉“座天使號”內部環境，順便認識壹下船上的骨幹。考慮到明日壹早要去“卡布雷托”參加艾琳娜的冊封典禮，他沒有回到倉庫繼續監工，而是走向自己的房間，準備好好睡壹覺，淩晨時分再趕往“娜塔莎”，與艾琳娜壹起動身前往典禮現場。
　　崔恩浩與愛麗絲的寄生過程很順利，蛻變後的精神狀態也不錯，這進壹步擴充了可用人手，來支撐越來越大的政治格局與戰爭格局。
　　那兩個人所要擔當的責任，早在從“那賽羅”回來便已經想好，也做了充分安排，眼下只剩的最後壹件事——艾琳娜的冊封儀式。
　　巴菲爾已經趕去“娜塔莎”，向艾琳娜介紹儀式過程中需要註意的事項，以免弄出岔子。
　　盡管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不像索隆帝國那麽註重傳統到近乎吹毛求疵，各種典禮、儀式的流程較為簡化，但畢竟是面向全國民眾的壹大慶典，還有各國外交使臣到場，完全有必要提前演練壹下，免得出現叫人尷尬的紕漏。
　　這次他們沒有抓他的壯丁，因為並不需要，明天的冊封儀式艾琳娜才是主角，基本沒有他什麽事。凱莉尼亞早已拜托森巴特勛爵看好他，免得再招惹出什麽是非。
　　當然，經歷過巴伐雷亞空間站那些事，相信也沒有哪個人敢去撩撥他。唐艦長連賈思帕與力諾瓦那樣的王子都敢殺，還能讓國王陛下捏著鼻子認下，更何況是壹些普通貴族？
　　他回到艦長室躺下，非常無恥地窺探壹下白嶽與伊茲夏的近況，慢慢進入夢鄉。
　　迪卡本時間早上7時，鬧鈴的聲音將他驚醒，起床洗漱完畢，還穿上昨天那套有些汗味的軍裝，與唐林乘坐茶隼級穿梭機趕赴“娜塔莎”。
　　園林所在半球正值夜景，艾琳娜已經提早做好準備，穿著白色的晚禮服坐在院子裏壹邊欣賞池塘月色，壹邊等他到來。
　　二人進入前庭的時候，調皮的魚人將軍撞碎了水裏的月影，飛濺的水珠淋濕艾琳娜禮服的壹角，惹來唐蕓壹陣咒罵。
　　VIVI很老實地坐在壹個乳白色環形金屬底座上，兩顆電子眼變為電源插頭圖樣，應該是在充電，但是在唐方看來，總覺著跟蹲馬桶差不多。
　　凱莉尼亞還在與巴菲爾商量儀式的細節，率先迎上來的是克蕾雅，告訴他倆趕緊去房間換衣服，攝政王殿下很快會派人下來接他們。
　　按照他早先確定的出席人選，艾琳娜、凱莉尼亞、白浩三人已經換好合適服裝，只剩他與唐林。
　　唐蕓與芙蕾雅並排坐在池塘邊沿，嘴巴撅的老高，看來是對他的決定很不滿意。
　　唐方隔著壹地月光沖二人歉意微笑，換來唐蕓壹聲冷哼，扭過臉不去看他，芙蕾雅也學著唐蕓冷哼壹聲，別過臉去。
　　倆丫頭的臉壹個望左，壹個望右，還都是擡頭45度仰望天空不讓眼淚落下的姿勢，壹點不讓人尷尬，相反很好笑。
　　他沒有去招惹二人，告訴克蕾雅與巴菲爾自己走後，會安排拜倫駕駛特別行動運輸船過來接幾人回去“座天使號”，然後與唐林二人進入旁邊的休息室，換上亨利埃塔專門找人為他們裁制的嶄新軍裝。
　　當二人結束整齊，再次回到前庭的時候，壹架穿梭機由天空落下，降落在院子外面的停機坪上。
　　最後叮嚀幾人壹番，唐方、艾琳娜、唐林、凱莉尼亞、白浩五人離開庭院，踏著月色走出桃林，登上穿梭機，駛向天行者衛隊所在區域。
　　跟上次參加晚宴不同，連梅洛爾都由塞斯軍港趕來，與亨利埃塔壹起出席艾琳娜的冊封儀式，然後便有了赴會過程中，壹老壹小扯脖子瞪眼好像仇人般的壹幕。
　　老頭兒還在為三天前獅心王獨立艦隊與第23遊騎兵團在巴伐雷亞空間站附近空域對峙時，唐方沒有接他的電話，以致親王殿下在閨女面前丟臉的事情而惱火。
　　吉爾科特望望梅洛爾，再望望唐方，在亨利埃塔耳根兒嘀咕道：“這件事……很重要麽？”
　　這件事當然不重要，賈思帕與力諾瓦的死才重要。
　　關於兩個王子身亡壹事的輿論浪潮在這個國家持續發酵之際，處於風暴核心的兩個家夥竟然在為面子問題鬥氣，幼稚的實在讓人無語……
　　亨利埃塔輕嘆壹聲，不理吉爾科特，閉起眼睛繼續養神。他依舊坐在那臺磁懸浮椅上，將銀色拐杖橫放在膝蓋處。
　　在過道的另壹邊，唐林毫不顧忌周圍環境，用純棉手帕輕輕擦拭那把聖騎士M5，專心致誌的樣子像在給心愛的寵物洗澡。
　　白浩很想告訴他，妳擦得再幹凈，衛兵也不會讓它入場的，只是望見唐林的目光那壹刻，又把這句話咽了回去，因為從中捕捉到壹種異樣情緒，是寂寞。
　　唐林壹直很悶，很像老兵，但是自從抵達“克哈諾斯”後，忽然變得比以往更悶。白浩不是羅伊，最愛胡思亂想，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跟羅伊與瓔珞、玲瓏兩姐妹確定戀愛關系後，對唐林造成壹種微妙的沖擊，才變得越來越悶，越來越像只會抽煙幹活想心事，顯得很不合群的老兵。
　　凱莉尼亞不這麽想，她把目光放在那把聖騎士M5上，看著他擦掉上面每壹粒塵，每壹點垢，忽然醒悟到壹件事，他不是在擦槍，他是在擦心。
　　目光集中在那把聖騎士M5上的並非只有她，還有3位親王的貼身隨從。有意思的是，亨利埃塔、梅洛爾、吉爾科特三人非常放松，那幾位隨從卻如臨大敵。
　　時間就在這樣的沈默中流逝。壹刻鐘後，穿梭機出現在“卡布雷托”空域。
　　同上次壹樣，3艘衛道者級護衛艦停在高空軌道，載有唐方等人的穿梭機駛向星球內陸。
　　“迪卡本”所在半球在克哈諾斯三兄弟的照耀下披上壹層銀白，流絮般的雲層與星球表面的霓虹化作壹片光海，照亮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