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荷魯斯之石

　　她的眼珠微微泛紅，壹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不是因為VIVI的維護而感動，也不是因為唐蕓的口無遮攔而羞愧。
　　她真的沒有在意那麽多，不會吃周艾的醋，也沒有怪唐方不夠呵護她，只是不知道該怎樣表述自己心裏的想法，來制止VIVI和唐蕓的爭論。
　　如果硬要用壹個詞來形容她對唐方的感情，那或許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吧。
　　沒有克蕾雅與他細水長流的溫情，也沒有芙蕾雅的飛鳥依人。
　　她不知道周艾的故事，同樣不知道唐方對那位姑娘的想法。
　　她只是想安安靜靜，踏踏實實的向前邁出每壹步，讓壹切隨緣，萬物順其自然，但是VIVI總愛把不復雜的問題搞成壹團亂麻，偏偏她又很疼它，它也很疼她，誰也舍不得另壹個受委屈。
　　用凱莉尼亞的話說，如果它是壹個人，兩姐妹會好到穿壹條褲子，分享壹個男人。
　　於是，便生出眼前這樣的麻煩事。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在不傷害任何壹方心情的前提下，終結掉這場沒有意義的爭論。
　　她說過要嫁給唐方，為他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就壹定會認真去做到。但是在唐方的心放在周艾身上多壹點，克蕾雅身上多壹點，芙蕾雅身上多壹點，又或者是她身上多壹點，她真的沒有在意過。
　　或許就像上面的形容，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她根本沒有愛上那個男人……盡管與查爾斯聯邦的同學聯系時，那些姐妹都很羨慕她能夠從灰姑娘搖身壹變成為美麗的公主，還跟在查爾斯聯邦、多蘭克斯共和國、星盟、銀鷹團四國擁有極高威望的唐艦長走到壹起。
　　既然不愛，自然就談不上恨，也不會有委屈，因為唐方為她付出許多，她沒有回報過任何東西。
　　唐蕓的話很不中聽，卻合情合理。
　　想要條件，先懷上唐家的骨肉再說。
　　別看唐蕓壹向瘋瘋癲癲，十足刁蠻小太妹壹只，然而她和多數漢民族後裔壹樣，有著根深蒂固的儒家人倫思想。
　　此時此刻，另壹位當事人心裏完全是不同的壹種想法，有無語，有錯愕，有茫然，還有那麽壹點點不足為外人道的自豪。
　　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唐蕓雖然壹向無法無天，像個瘋丫頭壹樣，關鍵時刻還是向著他。
　　另壹方面，作為“座天使號”艦長，又不能跟堅果機器人壹般見識，因為那實在沒有風度。
　　於是，唐艦長想了想，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VIVI再囂張，也不敢在芙蕾雅面前放肆。
　　他下定決心，眼瞅唐蕓、艾琳娜、VIVI的註意力都沒放在自己身上時，剛往後邁了兩步，忽然被壹只溫潤的手拉住。
　　“妳幹什麽去？”克蕾雅看著他，哭笑不得地道：“惹下這檔子破事，不想辦法化解，又要做縮頭烏龜嗎？”
　　他趕緊捂住她的嘴，拉到自己面前，小聲說道：“沒聽那堅果機器人說，要閹了妳男人嗎？妳不幫我，也別害我啊。”
　　姑娘俏臉微紅，使勁在他大腿外側擰了壹把：“閹了好，閹了就清凈了。”
　　月亮躲進雲梢，遮住了半邊臉。
　　海棠花送來壹縷濃香，攪散了她發際的蘭草洗發水味。
　　“口是心非是不對的。”他說道：“信不信我今晚就要了妳，看妳還舍不舍得閹了它。”
　　“妳……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怪不得VIVI罵妳混蛋。”
　　“妳想多了，我可沒有對艾琳娜下手，這樣的話也只會跟妳說。”
　　克蕾雅臉色更紅了，心頭卻暖洋洋的，像被月光充滿。
　　“行了，行了，我過來找妳是有正事。”
　　她的話把VIVI與唐蕓二人驚醒，擡頭壹瞧，唐方不知什麽時候退到前院的假山旁，堅果機器人正要追過去，原本坐在走廊兩側石凳上乘風觀月的魚人將軍張開嘴巴，噗的壹聲噴出大股粘痰，澆了堅果機器人壹臉，然後扯住它的手往後院走，嘴裏還咿咿呀呀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艾琳娜楞住了，問道：“它在說什麽？”
　　唐蕓說道：“它說充電時間到。”然後趁著月亮從雲團爬出的時候，看到她微紅的眼，說道：“妳怎麽哭了……那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艾琳娜搖搖頭：“是VIVI太不懂事，我把它慣壞了。”
　　“大哥也這麽說我。但是呢，我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要疼我。”
　　夜風吹拂著她的雪紡衫，豎起壹疊壹疊的浪。
　　艾琳娜忽然覺得她壹點都不比唐蕓成熟，自始至終都是壹廂情願的在偽裝成熟，身邊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幹什麽，只是沒人去拆穿她，因為他們都是她的親人與朋友，都不忍心傷害她。
　　唐方對待克蕾雅會花言巧語，因為他們之間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就像盤在壹起的樹根那樣自然，那樣親近。
　　唐方對待芙蕾雅是壹種溺愛，每次他們在壹起，臉上總會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她不知道唐方與周艾站在壹起會給人什麽感覺，但是從他壹路走來，為那個姑娘所做的壹切，已經告訴所有人，周艾在他的心目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然而在對待她的時候，卻總能感到壹種淡淡的距離感，就像……就像是壹面鏡子，映射著她對他的復雜情感。
　　唐蕓剛才的話是口無遮攔嗎？是無心之失嗎？
　　不是，不是口無遮攔，也不是無心之失，是在提醒她，要麽丟掉那些故作堅強與可憐的奉獻精神，端正姿態，同凱莉尼亞、玲瓏、瓔珞等人壹樣，當他的好夥伴。
　　要麽敞開心扉，真正接納未婚妻這樣的身份。
　　她從查爾斯聯邦來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路上做出的所謂“覺悟”，說到底只是壹種任性，她覺得自己嫁給唐方是壹種付出，事實上，這是壹種幼稚的價值觀綁架。
　　其實她不這麽做，唐方也會把這件事做到底，為克納爾公爵領築起壹片蔚藍蒼穹。
　　他就是這樣壹個人。
　　可惜斯坦貝爾不了解他，克萊斯頓不了解他，巴菲爾也不了解他。
　　她現在了解了，又該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唐蕓已經離開，跑到她的大哥面前邀功。
　　艾琳娜想起凱莉尼亞，這3天來陪她壹起度過漫漫長夜的女子，或許會告訴她該怎麽做。
　　幾個呼吸後，她出現在唐方身邊，輕聲說道：“對不起。”
　　唐方笑著擰擰她的小鼻子：“VIVI那家夥……唐方大人總有壹天會把她馴服的。”
　　唐蕓用手指刮刮自己的臉：“妳就吹牛吧，剛才是誰被壹個閹字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壹口。”
　　他大囧，給了小丫頭壹記爆栗：“小丫頭懂什麽，我那是好男不跟……機器鬥。”
　　唐蕓撅著嘴道：“下次再不幫妳了。”
　　克蕾雅聞言莞爾。
　　艾琳娜也跟著笑了起來。
　　或許唐方沒聽懂，也可能是他故意不去點破，那句“對不起”不僅是為VIVI的刁蠻道歉，更多的是為她自己。
　　她要求自己真誠地對待身邊每壹個人，以後也會真誠對待領地的臣民，她是這麽做的，而且做得很好。
　　但是唯獨在面對唐方的時候，她不真誠，因為嘴上說著要做他的女人，卻非常自私地劃出壹塊自留地，把心臟放在那裏，獨自耕耘，獨自收獲。
　　雖然她不知道該怎麽跨過自己這壹關，但是毫無疑問，她欠唐方壹句“對不起”。
　　她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道歉。
　　他笑著用手擰擰她柔嫩的鼻頭。
　　這壹幕很溫馨，不滑稽。
　　艾琳娜覺得鼻子有些酸，忽然想到壹個詞——人格魅力。
　　勞拉·帕西曾把它用在她的父親身上。
　　“說吧，特意過來找我到底是什麽正事。”
　　往餐廳行走過程中，他想起剛才被唐蕓打斷的對話，覺著還是提前問清楚好，免得沒有準備，攪了吃飯的好心情。
　　克蕾雅說道：“斯莫爾勛爵送來兩封請柬。”
　　斯莫爾？
　　唐方仔細思考片刻，才想起這個名字的出處。
　　4天前應邀參加伊麗莎白舉行的酒會時，有人曾引薦他們認識，記得是魯爾斯大公的長孫。
　　森巴特勛爵在離開會場前還曾警告過他小心斯莫爾。
　　根據艾瑪提供的情報，魯爾斯大公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地位有點特殊，既不從屬於以贊歌威爾為首的新派勢力，與亨利埃塔也沒有多少瓜葛，同樣不是騎墻派的壹員。
　　他手下足足掌握著5個恒星系統，實力比特裏帕蒂與圖森納強出壹大截。
　　另有傳言指出，魯爾斯與圖蘭克斯聯合王國的死對頭索隆帝國忽敵忽友，有些曖昧不清，這也是他能在老派勢力、新派勢力、騎墻派三足鼎力的形勢下穩坐釣臺的壹個重要原因。
　　唐方想不明白，自己跟魯爾斯沒有任何利益往來，莫斯爾為什麽會給自己發請柬？森巴特的警告又是怎麽壹回事。
　　是覬覦艾琳娜的美貌，對自己因嫉生恨？
　　這種腦殘弱智情節會發生在斯莫爾身上？可能麽……
　　克蕾雅自然沒有辦法回答他的疑問，隨手取出那兩封請柬交到他手裏。
　　鏤有繁復花紋的鍍金請柬在月華照耀下閃著亮眼的光芒，唐方將它翻開，就著月色瀏覽上面所載信息。
　　其實內容不復雜，非常簡單，大意是幾天前在哈爾王宮與唐方認識，席間相談甚歡，只可惜時光短暫，閑人多擾，不能盡興，這幾日回到家中，每每思量兄弟音容風采，倍感想念與遺憾，想趁著“荷魯斯之石”周年慶的機會，邀請他偕同艾琳娜小姐，往巴伐雷亞空間站再續友情。
　　唐方聽過“荷魯斯之眼”，並不知道什麽叫“荷魯斯之石”，直到艾瑪給予他剛剛由互聯網篩選到的相關情報。
　　眾所周知，荷魯斯是古代埃及神話中法老的守護神，是王權的象征，也是壹位戰神。
　　荷魯斯之眼又名烏加特之眼，具有神聖的含義，代表神明的庇佑與至高無上君權。
　　荷魯斯之石乃是後人所做，山寨於荷魯斯之眼，意義為君權的基石，神明所立之山。
　　確切的說，它是壹個組織，由圖蘭克斯聯合王國名門望族後代成立的交際性質組織。要想成為荷魯斯之石的壹員非常困難，最少也要侯爵及以上等級大世家的嫡系子嗣才可以。
　　出於政治需要，絕大多數邊疆貴族都會將重要的子嗣送到“克哈諾斯”居住，壹來安皇族的心，表達自己的忠誠，二來也可以鍛煉這些子嗣的交際能力，為日後掌權做鋪墊。
　　這些年輕人壹般沒有什麽實質性工作，高貴的出身與地位使得他們不用向平民那樣為生計而勞碌，除去學習軍政方面的內容，大部分閑暇時間都用在享樂與交際方面。久而久之，這些習慣了驕奢淫逸生活的貴族子弟們便形成微妙的團體關系。
　　“荷魯斯之石”便是其中最著名的壹個，不僅成員眾多，而且個個家世顯赫。
　　它的成員壹般比較年輕，只有40歲以下的大貴族後代，才有資格進入，超過這個年齡的人會自覺退出，以確保組織血液的新鮮與活力。
　　奧利波德家族代表王權，象征著荷魯斯，各地的大貴族便是撐起王權大廈的棟梁與基石，作為他們的子嗣自然便是王國未來權力核心的中堅力量，稱作“荷魯斯之石”壹點都不為過。
　　什麽相談甚歡，什麽倍感想念，那都是屁話，斯莫爾真正的意圖是邀請他去參加“荷魯斯之石”舉辦的慶典舞會。
　　根據以往經驗，荷魯斯之石的核心成員會輪流出資舉行周年慶典活動，想來這次正好輪到斯莫爾操辦。
　　要知道斯莫爾可是魯爾斯大公的長孫，雖然頭銜稍弱，但是實際地位絲毫不比壹些重要的親王子嗣弱，能夠成為荷魯斯之石的核心成員，是壹件很正常的事情。
　　這同樣讓他想起在伊麗莎白為艾琳娜舉行的酒會上，瑟維斯侯爵為破壞森巴特與他的交談，大聲招呼時說的內容。
　　記得好像說要與森巴特比比誰的造型更具創意，想來說的便是荷魯斯之石的周年慶典舞會。不同於伊麗莎白王後舉辦的酒會，年輕人的玩法自然更有情調，更追求時尚與激情，按照荷魯斯之石的傳統，周年慶典舞會都是以化裝舞會的形式舉行，與會成員大多穿著奇裝異服，佩戴面具，或者偽裝參加。
　　毫無疑問，這是壹種既高雅，樂趣無窮，又形式別樣，給人以神秘感與刺激感的娛樂節目，容易拉近陌生人之間的距離感，也為那些個性矜持的人壹個自由的交際平臺。
　　有趣的是，荷魯斯之石的周年慶典舞會，竟然把請柬發到他的頭上，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當然，如果考慮進艾琳娜的關系，壹旦兩人正式成為夫妻，他自然會晉升貴族壹員，更何況兩人都很年輕，十幾歲的女公爵，與二十幾歲的女爵丈夫，絕對有資格成為荷魯斯之石的壹員。
　　雖然從表面上看，唐方這種來自外國，又是平民出身的家夥有點上不了臺面，但是顯然沒有人會真正把他當成壹位平民對待。甚至有許多人認為艾琳娜這樣的女公爵嫁給他，或多或少還有壹點高攀的意思。
　　反正不管怎麽說，接納他們二人成為荷魯斯之石的成員，是很正常也是很榮耀的事情。
　　然而在唐方看來，斯莫爾的橄欖枝上鍍的不是金，淬的是九頭蛇的血。
　　他不清楚這件事有沒有上帝武裝的影子在裏面，難道贊歌威爾在吃了那麽壹個大虧後還沒有學乖？
　　“唐方，妳是怎麽想的？”克蕾雅打斷他的沈思：“去還是不去。”
　　他用精致的請柬壹下壹下敲打手面：“去，當然去。為什麽不去呢？”
　　克蕾雅皺了皺眉：“妳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作為唐艦長的貼心人，那家夥撅撅屁股蛋，她都知道要放什麽屁，又怎麽可能聽不出這句話裏的火藥味，不，是毒藥味。
　　唐方沒有回答，只是瞇著眼冷笑。
　　“我並不擔心妳的安全，我是在擔心艾琳娜。”
　　“荷魯斯之石的成員有新派勢力大貴族的後代，也有老派勢力大貴族的後代，連梅洛爾的長孫都在其中，還有森巴特這樣的騎墻派人士，即便斯莫爾有心害人，也絕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動手。”
　　“我很好奇，他到底準備了什麽精彩節目。”
　　克蕾雅說道：“我不知道斯莫爾準備了什麽精彩節目，但我知道妳這家夥壹定沒安好心。”
　　“哪有……我可是壹個善良的好人。”
　　克蕾雅望著唐蕓問道：“妳信嗎？”
　　小丫頭搖搖頭。
　　她又望著艾琳娜問道：“那妳呢？信不信？”
　　女孩兒認真地思考壹陣，說道：“反正他在我心裏是個好人。”
　　唐方輕挑雙眉，笑瞇瞇說道：“艾琳娜真乖，今後我壹定多翻妳的牌。”
　　艾琳娜很迷茫，表示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