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八章 芻狗，火皇炎帝

　　“今日特殊，為天庭大喜盛事，在座的列位無需拘謹。”
　　帝俊放下酒杯，環視周圍，“大可自由交談，暢所欲言，隨意走動，聯絡舊友情誼，天庭是不會計較的。”
　　“帝俊陛下高義！”
　　諸神禮贊。
　　帝俊面帶笑容的坐下去了。
　　而後，仿佛是真的應了他口中之言，不需要拘謹天庭法度，殿堂裏面熙熙攘攘。
　　有古神談玄論道，有大聖重敘舊情……壹時好不熱鬧。
　　按理來說，這樣的狀態持續壹陣子，等到了時間，帝俊宣布宴會結束，然後再集體去看看歌舞什麽的，這壹場歡迎加盟者的儀式便算完結。
　　可是，真的會這樣嗎？
　　曦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逐漸繃緊起來。
　　‘不會的。’
　　‘天庭歡迎加盟者的工作，雖然已經做到位了……’
　　‘可是，耀武揚威還沒上手呢。’
　　‘就是不知道，會用何種方式，來針對我人族，以及那巫族？’
　　曦的鬥誌昂揚，做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思想準備。
　　他倒是想看看，妖族能有什麽手段，來進行刁難？
　　不多時，似乎有人按捺不住，開始了行動。
　　在三五紮堆的大羅小團體中，壹個原本位置稍顯得偏僻的團體驀然爆發出劇烈的喧囂聲，引來殿堂裏許多神聖的關註目光。
　　曦也看向了異動的源頭。
　　那是壹位大羅星君，平平無奇的那種，往日裏大大幾百的星神紮堆，他放在裏面是絲毫不起眼。
　　不過此刻，他的表現卻跟低調壹點都不搭邊。
　　只見這位星君取出壹片祥雲狀事物，微微壹抖，便化出了無窮雲海，飛快的彌漫在殿堂中。
　　甚至，雲海還在急速的蔓延，有浩蕩天庭、窮極宇內之氣象。
　　那雲海，瑰麗燦爛無比，絢爛到極致，世人所能想象到的壹切色彩都在其中找尋到，並且用最唯美的方式組合，讓人心神為之所奪，不敢有絲毫眨眼。
　　“天廩，妳這是何意？”
　　這般動靜，哪怕是說了讓諸神隨意的帝俊，也不能不出來表個態了，有些不滿，似乎是對天廩星君如此妄為而生氣。
　　“帝俊陛下，我無它意。”天廩星君聲音洪亮，“只是我等幾個星君思量，今日既是天庭盛事，有諸多大賢正式加盟，洪荒天地人道大昌之未來已是可期。”
　　“如此盛況，如何能不以可彰顯我等喜悅心意的禮物敬上，祝天庭永昌？！”
　　天廩星君大笑起來，“索性，我就奉上壹匹雲錦，作為禮物！”
　　“星君有心了。”帝俊下手的東皇太壹撫掌贊道，“此物依我看來，有諸天之氣象，涵萬界之芳彩，本質亦是甚高，有壹道先天靈光隱現，締結不滅之意……想來將之成就，定是不易吧？”
　　“東皇陛下真乃是慧眼如炬。”天廩星君壹臉欽佩，“這匹雲錦，是我徜徉漫漫歲月，走過浩瀚世界虛海，采集最是物華天寶之地，那大日升起照耀壹瞬間朝霞，匯聚無窮之數，才得以織就。”
　　“匯聚最美麗的色彩，潛藏朝陽初升的生機活力……此刻我獻上，正是為了應天庭眼下之氣象啊！”
　　天廩星君振振有辭。
　　落在曦的眼底，這家夥要麽是天字第壹號的馬屁成精，要麽是事先彩排好的龍套演員、為正主鋪路。
　　“匯集諸天萬界雲霞，正如我天庭高懸宇內，治下有千萬兆億種族。”
　　“采攝朝陽氣機，卻是正對諸賢加盟，未來時光如大日初升，光輝照耀永恒。”
　　“謹以此獻上，聊表我之心意，對天庭的最誠摯祝福！”
　　天廩星君的語氣極度慷慨激昂。
　　“好！好！好！”
　　帝俊聽了，連聲道好，鼓掌不停——這便帶起了節奏。
　　宴會的主人都鼓掌了，別人還能不有所表示嗎？
　　頓時，這浩大輝煌的殿堂中掌聲如潮，不知幾多古神大聖在稱贊那天廩星君，說他的壹番考慮天地、眾生的心思活生生表現出來了，值得世人學習和效仿。
　　這讓曦聽的眼角壹跳壹跳。
　　‘這……是正戲來了嗎？’
　　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麽。
　　果然，隨後發生的事情，證明了他的預感是沒有錯的。
　　有天廩星君壹番冠冕堂皇的行為和說辭打頭，接下來的宴會仿佛便成了鬥寶大會壹般。
　　壹位位星君妖神，高喊著為證明自己對天庭的忠心和擁護，為宣泄天庭強大從而加快了天地人道繁榮昌盛的喜悅，取出了禮物奉上。
　　壹件又壹件的瑰寶，閃耀爍爍光輝，幾乎能晃瞎在座所有人的眼。
　　如果說，這還算是正常。
　　那麽在不知何時起，氣氛逐漸狂熱，主題逐漸扭曲——變成了誰不送上壹件足夠份量的厚禮，就是沒有誠心，對天地、對人道蒼生的美好未來漠不關心，是道德敗壞，是品格有虧，是要被批評、被呵斥、被討伐的對象！
　　這便很不正常了！
　　奈何。
　　此地是天庭的主場。
　　妖皇妖帥齊聚壹堂，數百上千的妖神捧哏帶節奏，形成了壹種堂皇大勢。
　　大勢裹挾起來，讓那些跟天庭貌合神離的小部族使者，哪怕是非常不甘願，可是在大勢壓迫下也不得不猶豫痛心的在自己腰包裏翻翻找找。
　　直到，這大勢浪潮撞到了壹個人身上。
　　曦！
　　這位代表人族的使者，也無法置身事外，被迫卷入到了漩渦當中。
　　或者應該說，這漩渦之所以會形成，他和共工的存在是相當關鍵的因素。
　　諸神獻寶，最核心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扒拉那些小部族的財物。
　　“今日真是開心……天庭威德深入人心，我洪荒天地的部族、修士壹個個都知曉弘揚正面能量，為天庭做出的諸多卓越貢獻喝彩，獻上禮物鼓勵，希冀天庭在未來的歲月中能做得更好。”
　　此刻，英招妖帥似乎是喝醉了，整個神有些醉醺醺的，捧著酒杯來到曦面前，哈哈大笑道，“不知道人族的使者，準備了什麽禮物呢？”
　　“想來很不壹般吧？”
　　“畢竟這些年來人族發展的很快很好，都要成為洪荒天地的最大工廠，無數資源流入，諸多成品流出。”
　　“並且依靠天庭跟人族簽訂的初生族群協議，資源進口、商品出口，都是免除了諸多稅，因而才有了人族的發展神話。”
　　“人族得益天庭很多啊！”
　　英招妖帥的聲音很大，很洪亮，幾乎是在殿堂中炸響壹般，讓所有賓客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裏。
　　同時。
　　壹位位大羅層次的鸛貍猿也是知曉……戲肉，終於是到了！
　　人族與妖族的碰撞，在此時真正上演！
　　“妖族看起來拿捏著大勢，居高臨下去打擊人族吶。”靈寶天尊傳音給他的兩位兄長，“我們要不要攪和壹二？”
　　“不急，不急。”元始淡笑，“能代表人族出使的，怎麽說也不該是善茬，我們要對他有壹點信心。”
　　“正是。”道德天尊亦是笑道，“正好讓我們看看人族的領袖賢者水平如何，再決定未來的支持力度。”
　　“要是足夠強力，那我們也能輕松，拿了那位預支的薪酬卻有希望躺贏。”
　　“要是不行……那我們可就有的費心了。”
　　三清天尊在低聲議論著。
　　而其余的地方，那些個親身經歷甚至主導過更古老時代的大能，也是在翹首以盼，看看人族和妖族的對抗。
　　要知道。
　　這壹場大劫，明面上冠以巫妖兩族之爭。
　　真正的核心，卻是人族、妖族兩個陣營，各自秉持著人道中的壹種理念，進行天地主角的爭奪。
　　武力的較量，是屬於巫和妖。
　　但是內在的精神爭鋒，卻是在於人和妖！
　　此刻，英招妖帥還在曦的耳邊嗶嗶著。
　　“我聽說，人族很重視知恩圖報的道理……那麽天庭對人族的待遇條款如此之好，想來人族定有壹番誠心反饋、如奉養長輩親眷吧？”
　　這位妖帥說的話，聽起來很正常，內中卻是包藏禍心。
　　對此，曦在心底的小本本上給之用力記上了壹筆後，從容起身進行應對。
　　“英招妖帥所言甚是！”
　　他雄姿英發、氣宇軒昂，面對英招妖帥裹挾大勢的呵問，依舊是神采超卓出眾，有大英雄氣度。
　　“天庭的恩德和光輝，我人族心中自有計較。”曦昂首挺胸，“此刻正值天庭評功述德的時刻，我人族也自當準備禮物，聊表心意。”
　　“此禮物有二，還請讓我逐壹奉上。”
　　曦說著這些話，有些示弱的樣子。
　　讓壹些天庭的妖神眼中隱含得意，也讓壹些跟妖族不怎麽合得來、甚至幹脆就是在巫族中有大巫身份的大羅皺眉。
　　不過，接下去沒壹會兒，他們的態度就反轉了。
　　曦大步離席，走到了妖皇的坐席前站定。
　　妖皇有四。
　　帝俊、太壹、伏羲、女媧。
　　而此刻，曦便駐足在女媧的面前不遠處，先是俯身壹禮，之後無比恭敬的奉上壹口精致玉鼎，其中沈澱蒙蒙霧氣。
　　在場的大羅，沒有壹個眼神不好的，也沒有壹個不博學的，都能看到這口鼎，洞悉其中的隱秘。
　　“氣運信約……”有人輕聲低語。
　　女媧看著鼎，又看著曦，妙目眨動，在等待壹個解釋。
　　“這是我人族的氣運信約，是對女媧娘娘這位讓我們降臨到世間、得以感受壹切心怒哀樂的造化聖母的回報。”
　　曦聲音鄭重。
　　“這是我的第壹份禮物……取我族中每壹個人心頭血壹滴，再取不周土壹捧，化作玉鼎，承載永恒信約，娘娘永遠掌握人族氣運，我人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人族感激女媧娘娘，正如世間壹切族群都應該感謝娘娘壹般。”
　　“沒有娘娘的造化之恩，這蒼茫洪荒是好是壞，這天庭是行善政還是惡政，與我輩有絲毫相關？”
　　曦目光如電，話音鏗鏘有力。
　　此時的他，有壹種很奇特的魅力，言語讓人信服。
　　哪怕他堂而皇之的擡升女媧地位，卻也令別人難以反駁。
　　甚至於，還有共工祖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高喊了壹聲好，“說的對！”
　　“沒有女媧道友，天庭去哪割……做得眼下這般功績？”
　　女媧嘴角抽搐，瞪了共工壹眼，讓他閉嘴。
　　而後再轉過身來，看著曦很是滿意，語氣十分和善，“好孩子……妳，人族，都很好、很好。”
　　“人族啊，生來坎坷……雖然身上集中了許多的光環，但也有很多很多的苦難需要去應對。”
　　“不過，妳們既然是我的孩子，如果遇到了什麽不公道的事情，那大可來找我，我會想法子幫助妳們的。”
　　“謝過娘娘。”
　　曦又是附身壹禮，姿態放得很低。
　　而當他再度起身、移動腳步後，整個人就開始變了。
　　到他走到帝俊的席位前時，不卑不亢，壹點也沒有低聲下氣的樣子，像是發自內心的認為他應該是與帝俊同等並列，不存在絲毫的卑微謙恭，在人格地位上是相等。
　　霎時間，帝俊的目光冰冷起來，冷冷看著他，眼中有寒光壹閃而逝。
　　曦無懼，翻手取出壹件事物，鎮定從容的擺放在帝俊身前桌案上。
　　“這是我準備的第二件禮物，也是專門送給天庭的。”
　　“不知道帝俊陛下，是否滿意？”
　　曦挺直脊梁，不像面對女媧時那樣彎腰行禮。
　　帝俊淡淡掃了壹眼那事物，雙眼瞇了起來。
　　未等這位妖皇出言。
　　便有壹位妖神驚怒起身，“人族的使者，妳好大膽！”
　　“送上壹條用草紮成的狗？！”
　　“妳是在欺侮我天庭嗎？！”
　　妖神大喝間，手已經按到了腰間的佩劍上。
　　只聽壹聲清越劍鳴，長劍已然出鞘，寒光閃爍，壹道劍氣迸射，輝煌奪目，照耀星空十方，寒徹蒼茫洪荒。
　　劍氣的威能傾泄，這壹刻斬開了星海，斬裂了長空，映在洪荒天地無量眾生的眼底，讓他們驚悚和惶然。
　　“星君何處此言？”曦淡然道，語氣波瀾不起，“我如何會欺侮天庭？”
　　“這條芻狗，可是代表了我人族對天庭的誠摯敬意。”
　　“哦？是嗎？”帝俊終於開口了，微笑著反問，“那我倒想聽聽人族的高見了。”
　　妖皇看似在笑。
　　但此時此刻，浩瀚的妖族氣運為其所禦，冥冥中共同拱衛著壹個金烏法相……這火中的皇者在展翅，似乎要摧毀阻擋在它前方的壹切。
　　它的前方是什麽？
　　是曦！
　　只是這壹刻的曦，也是非同尋常的。
　　人族的氣運在洶湧，在咆哮。
　　恍惚間，諸神像是看見，壹位火中的帝踏過歲月，踏過永恒，就這麽走來，走到這天庭之中，與那金烏的火皇針鋒相對！
　　炎帝對火皇！
　　這壹瞬間。
　　不知幾多大羅神聖變色，瞳孔收縮。
　　當然，他們的興致也更濃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