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斬我

　　時間線是壹件件事組合起來的，任何事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可以是歷史，可以是未來，也可以是現在。
　　但這些要麽受宇宙的安排，要麽受超脫者的安排，反正不由蕓蕓眾生自己安排。
　　季寥意識到太虛宇宙相比學霸所在的世界，何嘗不是另壹種虛擬世界。
　　究竟什麽是真實呢？
　　他明白了，那些蕓蕓眾生的情感都是真實的。
　　包括他的情感。
　　有情而累此生，所以太上看破了，忘情也罷，無情也好，至少此生不累。
　　第九位道主也看破了，他執著於情，且盡力為之，無愧於心，所以他是去留無意，花開花落。
　　太乙救苦天尊也看破了，他求自在，得自在，能放下，能撿起，心中沒有浮雲，眼中沒有流水。
　　妳見到了真實的美好，便得接受它的殘酷。
　　季寥承認這件事實。
　　隱約間，他在斬三屍和不斬三屍間找到了第三條路。
　　超脫者給他的選擇，他不要。
　　心中的雲霧迎來壹絲晨曦，破開些許前路的茫然，季寥來到壹座仙城。
　　寂靜的長街有壹點火焰痕跡，這是鳳凰火。
　　火焰痕跡不遠處有壹滴淚，季寥凝望著這壹滴淚。
　　壹滴淚能讓石頭發芽，只因其心夠誠。
　　季寥突然明白了，為何第九位道主如此了不起。
　　因為他誠於道，誠於人，誠於自己。
　　季寥是壹滴淚，是壹株草，是世間有情人，他有美好的品德，亦有齷齪的念頭。
　　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人生來不能選擇世間是什麽樣子，卻可以選擇他去接受什麽。
　　壹花壹樹，壹草壹葉，哪怕是壹粒微塵，都有它可觀之處，所以何必執著於那些讓人憎惡之物。
　　季寥開悟了，他看著那滴淚，微微笑著。
　　若佛陀拈花，迦葉而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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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笙妹妹，這條長街好冷清。”仙城裏龍女陪著季笙壹起走。
　　季笙心中悸動不已。
　　她感受到了鳳凰涅槃的法意，更感受到了壹股熟悉的氣息。
　　順著冥冥中的感覺，沿著壹條看不見盡頭的長街行走，周圍有死生契闊的愛意，更有生死與共的不渝，以及壹個人的等待。
　　燈火將長街照的通明起來。
　　“咦，前面有個人。”龍女道。
　　燈光將那人面目照的清晰，而那人的面目竟也不斷變幻。
　　季笙瞧見的是大叔。
　　龍女瞧見的是山海界裏的季寥。
　　這個人本就是季寥。
　　他面前飄浮著壹滴晶瑩的眼淚，淚滴裏有真實動人的情感。
　　既詠嘆這長街之中的情意，亦憐憫世間蕓蕓眾生。
　　季寥看向季笙和龍女，壹指點向龍女。
　　龍女壹陣恍惚，種種前生都記憶起來，龍女明白了自己是誰，她是陳小寒。
　　季寥輕聲道：“抱歉，讓妳回憶起前生了，請妳原諒我這壹點自私。”
　　陳小寒目光復雜，欲言又止。
　　季笙看向季寥，輕聲道：“大叔，好久不見。”
　　季寥道：“好久不見。”
　　季笙道：“有沒有想我？”
　　季寥道：“時常想。”
　　季笙展顏壹笑，仿佛百花盛開。
　　季寥見過人間無數絕色，但此時的季笙是他見過的第壹絕色，大約是她的笑容很幹凈。
　　他是她的大叔，還是她的父親，亦或者別的，重要麽？
　　不重要。
　　此時心中只余下——相見歡。
　　“我很開心。”季笙道。
　　季寥道：“我也是。”
　　季笙道：“通向至道的路，便由我來替妳點亮吧。得而復失，失而復得，我能遇見妳，便是我最大的得，如果要失去，就從我這裏失去。”
　　季寥道：“不必。”
　　淚滴豁然而動，湮滅了燈火。
　　季寥可以斬三屍成道，然後用這盞燈照亮最後壹步的路，那時候在人世間，他便是真正的輪回之主，即使清水道君，也勝不得他壹絲壹毫。
　　即使世間沒有道主的境界了，但他也可以創造出別的境界來。
　　走出前人沒有走過的路。
　　億萬諸天，無數眾生，若是有誰能走到這壹步，絕不會有人能舍棄，但季寥舍棄了。
　　季笙不明白季寥為何要這樣做。
　　難道事到如今，還有別的辦法麽？
　　季寥道：“季笙，還記得妳名字的含義麽？”
　　季笙回道：“鼓瑟鼓琴，笙磬同音。意思是人與人之間的美好相處。”
　　季寥道：“壹個人其實真的很孤獨，有能壹起相處的人，才是最美好的事。跟妳母親相處的那段日子我很快樂，跟妳相處的那段日子我也很快樂。”
　　他頓了頓，輕輕道：“妳們都很好，我也很好。”
　　最後他悠悠道：“希望妳們以後都很好。”
　　淚滴回到季寥手上，他捏碎了淚滴。
　　沒有這壹滴淚，便沒有了後來那壹株草。
　　自虛無誕生的怪物是因為季寥而起，沒了這段因緣，虛無的怪物也不會再出現。
　　九位道主的爭鬥也因季寥歸於虛無，從此平息。
　　既然沒法全都要，所以他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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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景宮的爐火燃了又熄滅。
　　功德池波光粼粼。
　　青霞山的道觀發出壹聲嘆息……
　　季笙眼睜睜看著季寥消失在自己眼前。
　　清水道君給了季寥斬三屍的法門，而季寥卻用來斬掉了自己。
　　他本是無意穿堂風。
　　不能選擇自己如何來到世間，卻可以選擇離開。
　　這大概是季寥壹生中最灑脫的壹次。
　　他使虛無怪物消散，並且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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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七的山莊裏，白子虛在教導壹個小孩子讀書。
　　他本不是喜歡教書的人，只是葉七拿劍逼著他，所以白子虛果斷的屈服了。
　　我瞧瞧妳小子寫了什麽，白子虛對著葉七的兒子葉青帝道。
　　他拿起白紙，上面寫著壹首詞：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白子虛道：“這首詞不像是妳小子能寫出來的。”
　　葉青帝道：“我夢到的。”
　　白子虛道：“什麽夢？”
　　葉青帝道：“壹位仙人哥哥，長得比妳英俊，他對我念了這首詩。不過他好似哪都不能去，就只能呆在壹個地方，挺無聊的。”
　　白子虛嘴角壹撇，這小子真不會說話，什麽叫長得比他英俊，但他還是問道：“什麽地方？”
　　“我記得有條河，旁邊是塊石頭，他坐在石頭上。”葉青帝道。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