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路見不平

　　出馬仙弟子對動物生靈最是了解。
　　胡金子這人有著關外式熱情，雲松問壹句他給回十句。
　　但回應的沒什麽用！
　　雲松連他祖上八代的名字都探聽出來了，結果也沒有搞清楚他是怎麽從老馬屍體上發現它已經有了靈性。
　　他拿這點狠問胡金子，胡金子眨眨眼說道：“哥啊，這種事說來可復雜了……”
　　“妳長話短說，說點簡單的。”雲松不耐。
　　胡金子說道：
　　“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我教妳開壇請仙，只要妳能開壇了，妳就能從這匹馬身上——不對，不只是這匹馬身上，妳到時候可以從萬物身上發現靈氣。”
　　雲松問道：“妳願意教我？這應該是妳們家族的秘密吧？”
　　胡金子痛快地說道：
　　“哎呀哥哎，妳把俺家看成啥人了？俺們那嘎達都是大方人，賊拉大方，以前俺那裏還有風俗咧，要是有遠方朋友來了，我們得讓自家媳婦去給人暖炕！”
　　雲松聽的壹楞壹楞。
　　大笨象問胡金子道：“胡兄弟，妳覺得我算不算是妳遠方朋友？”
　　胡金子豪爽的壹揮手：“妳是我哥的朋友，那肯定也是俺家的朋友。”
　　大笨象開始琢磨什麽時候去他家做客了。
　　這時候胡金子又說道：
　　“不過那都是老輩兒的規矩，現在不行了，現在有了大火車小火輪，俺們那嘎達外來人多了，收木頭的、收人參的、收皮子的，反正收山貨的人可多了。”
　　“政府出面把俺們那裏的待客規矩給取締了，說俺們那不叫熱情，那叫組織賣銀！”
　　說到這裏他斜睨大笨象陰笑：“所以這規矩廢了，再說我也沒結婚，所以大象妳要是去我家，我只能讓我家老狗給妳暖炕。”
　　大笨象心虛的打哈哈：“行，狗皮子暖和，更暖和。”
　　胡金子說道：“對，狗暖起炕來比老娘們好使……”
　　雲松趕緊制止他：“行了，朋友，先別說這些廢話了，總之妳樂意傳授我出馬仙的本事？”
　　“樂意，咋不樂意。”胡金子壹口答應，“我都樂意跟著哥去走江湖，咱能不樂意教妳點本事。”
　　雲松說道：“等等，誰願意領妳去走江湖了？”
　　胡金子說道：“我樂意跟妳呀。”
　　雲松郁悶了，這是強買強賣？
　　胡金子進壹步解釋道：
　　“哥我得報恩啊，妳對俺家出馬仙有大恩，不是妳俺家出馬仙就要讓那彪給吞掉靈氣廢掉了，幸虧它遇見妳，所以我肯定得報恩。”
　　雲松也不學出馬了，連連擺手說狗的白。
　　胡金子卻是非要粘著他，就壹個原因：
　　“我必須得報恩！虎毒尚不食子、羔羊跪乳、小鴰能反哺，我要是有恩不去報，這不是畜生不如嗎？”
　　雲松無奈。
　　妳願意跟著就跟著吧。
　　他們埋好了老馬上路，這次雲松就不去找公孫無鋒壹行人了，他們已經進了黔地，按照啊嗚指示直接去它老家即可。
　　鎮子有路通往外界，他們這次沒有馬了，索性趕11路車開行。
　　路上趁著胡金子去上茅房的功夫，大笨象低聲問雲松：
　　“這小子信得過嗎？他非要跟著咱，會不會別有所圖？”
　　雲松平靜地說道：“不必多想，靜觀其變。放心，壹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這話是裝逼的。
　　其實雲松挺想扔掉胡金子跑路的，奈何這貨能出馬請仙很會找人，他們怕是跑不掉。
　　自從在火車上與神秘人對吼了壹句喚醒陳松後，啊嗚就很是沈默，只有在余大頭家裏看到關於他家鄉的照片時清醒過來罵了兩聲。
　　雲松後面幾次想找他說話，他都沈默不語。
　　現在進入黔地後他清醒壹些，指引雲松翻山越嶺。
　　他們獨自上路幾天後不知道翻過了多少山頭，那日中午又到了壹座山下，正要找樹蔭歇息吃點飯，結果火還沒有生起來，山腰上忽然鑼聲大作！
　　喊殺聲傳來，壹群人嗷嗷叫著從山上往下跑，胡金子斷然道：“壞了，碰見土匪山賊嘍！”
　　雲松趕緊借助大樹的掩護先擋住身體，以防備對方冷槍傷人。
　　阿寶彪悍，看見山上沖下人來它瞪眼準備來個反沖，雲松將它拉住了，萬壹人家手裏有槍哪怕只是獵槍，那以後我可就只能對著熊貓皮來悼念妳了。
　　等他躲在樹後細細壹看。
　　然後就啞然失笑。
　　這他娘什麽土匪山賊！
　　壹群人衣衫襤褸、頭發糟亂，個個面帶菜色、雙眼無神，他們從山上往下跑也跑的不利索，有的跑著跑著跑不穩了，突然就壹頭栽了下來。
　　最後到了山路上後還有幾個人沒有鞋穿剎不住車，竟然壹跟頭鉆進了山溝裏。
　　雲松有理由有證據懷疑他們是來搞笑的。
　　他的證據就是這些人手上的武器，好的拿著大刀長槍，不好的是鋤頭和鐵鍁。
　　即使手持大刀長槍的也不是正經武器，刀是砍柴刀、槍是竹槍，很寒磣！
　　這些人估計平時吃不上飽飯，身子骨瘦弱不說，站住後雙腿還在打哆嗦。
　　雲松看看自己手裏的駁殼槍和旁邊大笨象手裏的水火棍，壹時之間竟然有種自己才是劫匪的感覺。
　　山匪們裝備不行技巧也差，他們跑出來後壹個人便挺著竹槍上來嚷嚷：
　　“不用躲不用藏，我們早就看見妳們了，都出來！男的舉起手來，女的張開腿來……”
　　後面壹個人甩手拍在這人腦袋上將他給拍到了壹邊，怒道：“張妳先人的板板，妳眼睛瞎了？他們明明是三個男人帶著壹頭豬！”
　　這人掐腰大喊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哎，牙縫裏蹦出壹個不字，管殺不管埋！”
　　大笨象嘿嘿壹笑，拎著水火棍出去了。
　　兩米多的身高、兩百多公斤的體重，沈重的水火棍在他手裏跟壹棵苞米桿似的，大笨象壹露面這些人就開始往後退。
　　前頭說話的青年緊張地說道：“麻哥，這這這是個什麽玩意兒？他怎麽長這麽高？剛才山上看怎麽那麽小呢！”
　　大笨象出去後不說話，他找了塊大青石扛到路上，雙手抓著水火棍砸了上去！
　　“咣”的壹聲巨響。
　　石頭跟被炸彈炸了壹樣，當場四分五裂。
　　“是這石頭硬，還是妳們頭硬？”
　　這壹刻大笨象的聲音雖然甕聲甕氣有些憨，但足以震懾對方心寒。
　　山賊裏頭已經有人跪下了。
　　更多的人選擇逃跑，雲松見此氣壞了：自己就被這麽壹群人給嚇得多樹後面？
　　他被阿寶鄙視了。
　　阿寶歪頭撇嘴看他，它認為雲松耽誤了自己展示上古兇獸威風的機會。
　　這是多好的機會，自從它出山以來光掉鏈子還沒有威風過呢！
　　雲松出去擡手就是壹槍：“誰跑就打誰！”
　　聽到槍聲這些山匪是徹底怕了，嘩啦啦壹下子全跪下了。
　　磕頭如搗蒜！
　　“大爺您放我們壹把，我們不是山賊，我們是這裏的農民，您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大爺饒命呀，小人上有八十孩兒下有吃奶的老娘……”
　　“我就說別幹山賊別幹山賊，現在敢走山裏頭的不是鬼就是有槍的有本事的，就咱這些泥腿子能幹啥？”
　　看著此起彼伏的腦袋、聽著亂糟糟的話，雲松壹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事。
　　他感覺自己壹方更像是劫道的了。
　　這種感覺讓他很蛋疼。
　　他懶洋洋地問道：“福生無上天尊，妳們是哪裏的山賊？看妳們業務水平不行呀，怎麽著，以前沒有劫過人嗎？”
　　帶頭喊話的漢子哭喪著臉擡頭說道：
　　“大爺您行行好，我們本是德禮縣大明鎮二道口子村的百姓，被當官的逼得活不下去了，要餓死了，就想上山來劫道。”
　　“我們前天剛來山上，前面就碰見過壹撥人，那壹撥人是扛著槍的商隊，我們不敢露頭，今天是餓的扛不住了……”
　　雲松走過去看了看，這些人確實不像是見過血、搶過人的樣子。
　　如果他們成功搶劫過，那起碼會換上壹件好點衣裳——搶劫或許搶不到錢，但不至於連衣裳都搶不到。
　　如果他們搶劫沒成功，那肯定會被人給揍壹頓，被打死正常，至少也是被打個頭破血流。
　　然而他們什麽都沒有。
　　真就是壹幅窮苦農民的樣子。
　　雲松拎著槍蹲下問道：“妳們現在日子就那麽難過嗎？”
　　漢子黯然點頭：
　　“過不下去了，道長，我們沒活路，只能隨大流當山賊，但凡能有壹條活路，我們也不至於幹這喪盡天良的事啊。”
　　雲松問道：“妳說妳們是被當官的給逼得活不下去了？他們怎麽逼迫妳們？”
　　漢子說道：“怎麽逼迫？拉糧食、拉牲口、拉壯丁！”
　　“我們稅太多了，生了孩子有添丁稅、娶媳婦嫁閨女有喜稅、死了人有喪稅，甚至下雨了當官的都要來收個雨稅……”
　　“草他娘，這些癟犢子咋這不要臉呢？”胡金子憤怒地罵道，“下雨也收稅？這下雨是老天爺的事，跟他們啥關系？”
　　漢子苦笑道：“當官的說了，嘿嘿，老天爺之所以會給我們下雨，那是大帥有德行，所以老天爺才會讓龍王爺來布雨，否則沒有雨，我們早就旱死了。”
　　“可即使有雨又能怎麽樣？我們就能活下去了？”
　　“家裏有糧食的他們拉走糧食，我們沒有糧食哪有力氣幹活？家裏沒有糧食的他們拉走牲口，這下好了，山裏都是薄田，沒有牲口怎麽幹活？”
　　“好，家裏沒有糧食也沒有牲口的，那就把家裏男人拉走……”
　　胡金子聽不下去了，罵道：“貪官！走，恩人，咱們去殺貪官！”
　　雲松擺擺手，問漢子道：“妳們這裏是鹿大帥的地盤吧？鹿大帥這麽兇殘霸道嗎？”
　　漢子跪在地上將腦袋埋進手臂裏。
　　分外心酸！
　　雲松看看這些人，他掏出當初在馬大猷家祖墳超度行煞所得到的五個銀錢。
　　這裏面每個銀錢都封印了壹只雞，他接連甩手甩出五只大肥雞。
　　這壹手可把亂民們給嚇傻了。
　　他們終於知道自己準備搶掠的是什麽人。
　　這是神人！
　　亂民有鐵鍋，雲松讓燉了五大鍋雞湯給他們填填肚子。
　　但他也只能做到這壹步。
　　胡金子不甘心地問道：“恩人，咱們不去替天行道嗎？”
　　雲松說道：“去刺殺鹿敬天嗎？”
　　他還真有這個機會，畢竟他算是鹿家兩女的救命恩人，可以接近鹿敬天，到時候他火速變身為鬼或許有偷塔的機會。
　　但這也就想想罷了。
　　如果大帥們這麽容易就能被人給整死，那他們的對手能不下手？
　　胡金子不忿道：“咱現在夠不著姓鹿的，否則我拼命也得給他個好看！”
　　“不過咱夠不著姓鹿的總夠得著底下的貪官汙吏吧？幹他們壹票呀，給老百姓出口惡氣也是好的！”
　　雲松給他分析道：
　　“妳殺貪官汙吏有什麽用？治標不治本！鹿敬天正好可以趁機再賣上壹波官，對他來說誰來當本地父母官沒關系，只要能給他交糧食交錢即可！”
　　他想起了販賣治下百姓去國外當奴隸的王圭垚。
　　天下烏鴉壹般黑。
　　這些軍閥都不是好玩意兒！
　　當今這年頭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就是地獄！
　　胡金子聽了他的分析後大為喪氣，只會壹個勁的罵‘癟犢子’。
　　雲松嘆氣離開。
　　但這口氣他也憋不下去。
　　老子當年僅僅手有握雞之力的時候還能當鍵盤俠搞鍵政，碰到哪裏有貪官汙吏壓迫百姓他至少會發個朋友圈罵幾句。
　　如今他又是有修為又是能變鬼，他娘的結果反而要受貪官汙吏的氣？
　　沒有天理啊！
　　忍壹時越想越氣，退壹步越來越怒。
　　他又回去問這些貧民：“妳們這裏作惡的是鎮長還是縣長又或者是什麽官？”
　　漢子說道：“我們現在沒有鎮長，其實我們鎮長是好人呀，幫我們想盡辦法去應付上面，最後沒轍了，他寧可上吊自殺也不去逼死我們。”
　　“我們這裏最壞的是縣長，叫癩皮狗，他是大帥手下壹個大軍官的親戚。”
　　“對，那個軍官是師長。”旁邊的青年補充道。
　　雲松問清縣城方向，正好順道，索性提著槍準備進縣城去替天行道。
　　胡金子嘿嘿笑道：“恩人，妳不是說殺了他們沒用嗎？那鹿敬天還能再賣壹波官賺上壹波錢？”
　　雲松冷冷地說道：“從他得到消息到賣出官去賺到錢，好歹得需要壹段時間，先讓老百姓過上壹段時間的好日子再說。”
　　縣城名叫德禮縣，是個窮縣城，四周山都是枯的，樹木全看沒了。
　　德禮縣的縣長叫賴德禮——其實他就是個賴皮，改名叫做‘德禮’是為了方便親戚向鹿敬天給他要官。
　　現在他對外說自己名字與縣城名字相同，天生就該是德禮縣的父母官。
　　賴德禮的親戚叫賴三軍——雲松懷疑這傻逼也改過名，不過他沒有證據。
　　賴三軍是鹿敬天麾下第五師的師長，他手下有槍有人，自然不會在武力上委屈了賴德禮，所以德禮縣的駐軍是第五師壹個獨立團。
　　雖然名為團，實際上這是賴三軍手下最強力的壹支部隊，槍炮齊全、人強馬壯，比他手下的旅壹級部隊還要厲害。
　　他把獨立團留在德禮縣也不光是為了保護賴德禮，還有壹個重要原因是他想把這個縣城當自家的自留地，賴德禮之所以拼命搜過民脂民膏，也是為了他們賴家。
　　德禮縣的縣城不算高大厚實，但是門內門外守衛森嚴。
　　四面城墻四個大門關了三個，剩下壹個守兵得有上百人，門口赫然架著壹挺機槍，不管進出都要詳細搜身，雲松沒法將槍炮帶進去。
　　見此他大為生氣，罵道：“這癟犢子真是貪生怕死。”
　　胡金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他躍躍欲試地說道：“恩人妳們倆先藏外面，我自己進去，等我晚上找我家大仙出來把那癩皮狗給弄死！”
　　雲松搖頭：“妳不行，這癩皮狗是個謹慎人，得貧道親自去會會他！”
　　他上次差點折戟沈沙王有福家裏，從那之後他就知道修士和鬼祟在這個年代並不是無敵的。
　　就像王有福說的，如果連權貴巨富們都會害怕鬼怪，那大帥還輪得著他們做？肯定是修士們去坐了。
　　他現在發現了，其實這世界的力量平衡的很好：
　　普通人能以刀槍為武器，身上陽氣弱，而因為刀槍不能傷到妖魔鬼怪，且妖魔鬼怪不怕孱弱陽氣，所以普通人害怕妖魔鬼怪。
　　而修士們身上陽氣足，能克制妖魔鬼怪，所以他們可以斬妖除魔。
　　但是修士也是人，頂多會壹些法術、懂壹些拳術，他們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大許多，卻沒強大到能夠刀槍不入，所以普通人靠武器可以威脅到修士。
　　普通人、妖魔鬼怪和修士形成了壹個三角形，裏面沒有壹方是可以通吃的，於是這世界的力量體系和運轉體系就變得穩固起來。
　　權貴巨富們必然有能抵擋鬼祟侵襲的辦法，所以胡金子對付不了賴德禮。
　　這事必須得他上！
　　他是個人，也是壹群鬼！
　　雲松帶兩人先藏在城外，然後他就知道城外山上的樹木都被砍掉的緣故。
　　沒法藏大部隊了！
　　還好他們人少，可以找個洞穴暫時藏起來。
　　雲松找了個合適位置休息，又指揮大笨象把滬造克氏山炮給撐了起來：
　　“等我殺了那狗官，妳們就沖那些兵匪開炮，轟他們狗日的上西天！”
　　胡金子興奮了。
　　他感覺自己跟對了人，這恩人真是非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