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幾多輪回少壹人 第1423章 柴悟

　　星光灑落，點點星辰在夜空，壹閃壹閃，似乎在看著大地上，村落間的蘇銘，正坐在院子裏，砍著木柴，他神色壹直都很平靜，砍下的木柴很整齊的放在旁邊，與之前老者砍柴的淩亂，有著明顯的不同。
　　那老者的木柴，大小不壹，薄厚不同，砍完後四周滿是木屑，而蘇銘這裏，所有的木柴被砍完後，都幾乎沒有什麽分別。
　　甚至就連砍柴的聲音，也都很有規律，這壹點，也與那老者不壹樣，直至午夜時分，蘇銘身後的屋舍房門，吱嘎壹聲後，那老者穿著壹件小襖，背著手走了出來，站在了蘇銘的身邊，借著月光看了壹眼蘇銘砍完的木柴後，皺了下眉頭。
　　“妳這麽砍柴不對。”
　　蘇銘放下斧子，擡頭看向老者。
　　“哪裏不對？”這是蘇銘第壹次在這院子裏開口。
　　“哪裏都不對，妳這不是在砍柴，妳這是砍人。罷了，妳這砍柴聲吵的老頭我睡不著覺，來來來，我教妳如何砍柴。”老者壹副教訓的語氣，上前碰了蘇銘壹下，示意蘇銘起身。
　　當蘇銘起身後，這老者坐在那木墩上，拿起斧子，拿出木柴，砰的壹聲，就將那斧子卡在了木柴上，連續敲了好幾下，這才哢嚓壹下，將那木柴劈成了大小不同的兩半，隨意的掉落在兩邊後，老者擡頭看了蘇銘壹眼。
　　“看懂了麽？”
　　“沒有。”蘇銘搖了搖頭。
　　“妳這小娃娃的悟性太差，看清楚啊，我老頭子再給妳演示壹次。”老者說著，再次拿起壹塊木柴，掄起斧子時，砰的壹聲將這木柴再次劈開兩半。
　　“這回看懂了吧？”老者望著蘇銘，壹臉期待。
　　“沒有。”蘇銘皺眉，還是搖了搖頭。
　　“妳妳……罷了罷了，我再給妳演示壹下。”老者向著雙手吐了口唾沫，拿起木柴又壹次劈開。
　　“懂了？”
　　“沒有。”
　　“這次懂了吧？”
　　“還差壹點……”
　　就這樣，時間慢慢流逝，轉眼過去了壹個多時辰，那老者不斷地砍著木柴，蘇銘不斷地搖頭，直至院子裏的木柴剩下最後壹根時，這老者眼睛壹翻。
　　“妳這小鬼，妳存心氣老頭子是不是！”老者把手中斧子壹扔，怒氣沖沖的望著蘇銘，壹邊還揉著手腕，這壹個多時辰的砍柴，似乎讓這老者有些疲憊的樣子。
　　“這次明白了，多謝前輩指點。”蘇銘神色平靜，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老者，凝重的點了點頭後，抱拳深深壹拜。
　　“明白？妳明白什麽了。”老者眼睛壹瞪，沒好氣的說道。
　　“我砍去的木柴，每壹段都很整齊，很都規律，可這樣的整齊與規律，是刻意而為之，哪怕是自己沒有知覺去這麽做，但也自然而然的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而前輩的砍柴，每壹段都是自然，無論是斷紋還是大小，我找不出同樣的兩個，壹如人生……也沒有兩個人，是真正的壹模壹樣，最多近似而已。
　　前輩在這裏不是砍柴，而是斬去人生。”蘇銘平緩的開口，話語在這深夜回蕩，讓這老者在聽到後，沈默了許久，緩緩地擡起頭，深深的看了蘇銘壹眼。
　　“區區壹個砍柴，到妳這裏都可以有如此長篇大論，老頭子告訴妳，我這麽砍柴是因為只有這樣，才好燒火，懂嗎，懂嗎？
　　向妳那些砍柴，不好燒！！”老者氣呼呼的站起身，瞪著蘇銘。
　　“晚輩唯獨不知曉，以前輩的修為與身份，要斬去的是自己哪壹段人生，又為何要斬去，還有……盡管不知斬了多少歲月，可又為何……始終沒有斬下！”蘇銘看著老者，沒有在乎他之前的話語，而是平靜的開口。
　　“什麽亂七八糟的，睡覺睡覺，那個妳這小子，以後就睡外面，不許睡在屋裏！”老者哼了壹聲，轉身就要想著屋舍走去。
　　“亦或者，前輩要斬的不是人生，而是那段人生所凝聚出現的心結，要斬下自己的心結，才可以讓大道出現在腳下麽……
　　這個心結，前輩之所以始終沒有斬斷，難道說是因此心結就算是前輩，也都在遲疑，不知是該斬還是不該斬？”蘇銘淡淡開口時，那老者頭也不回，已走到了屋舍房門口，正要擡腳邁入進去時，蘇銘忽然神色中似多出了壹抹明悟。
　　“難道說……前輩之所以遲疑該斬還是不該斬，是因為前輩遲疑這個心結的真實？怕自己斬錯，故而舉棋不定，故而……要在這砍柴中，去讓自己心靜，與其問自己，不如去問天道！”蘇銘這句話傳出的剎那，老者的邁入門檻內的腳壹頓，整個人壹只腳在外，壹只腳在內，緩緩地轉過頭，看向蘇銘，這壹刻他的神色中露出了壹絲與尋常大不壹樣的神情。
　　似帶著凝重，帶著壹絲雙眼的收縮，在看向蘇銘時，就連蘇銘這裏也都明顯察覺到，這老者在這壹瞬，仿佛不同了。
　　但具體哪裏不同，他卻說不清晰。
　　“妳……”老者淡淡開口時，微微壹頓。
　　“晚上打不打呼嚕？”這句話在傳出的瞬間，就算是蘇銘也都楞了壹下。
　　“要打呼嚕，老頭子我會把妳攆走哦。”老者說完，轉身走入到了屋舍內。
　　蘇銘站在那裏沈默了片刻，臉上露出笑容。
　　“以古泰的修為，可以讓他如此尊重之人，其答案也已經等於是告訴了我，而三大九重道神中，其壹是修羅門的修羅道，其二是皇都之皇，其三……卻很少有人知曉其宗門以及道號……”蘇銘擡頭看著屋舍此刻滅掉的燈芒，緩緩的盤膝坐了下來，閉上了眼。
　　當清晨到來時，在蘇銘睜開眼的剎那，他的雙目忽然壹縮，他看到了這院子內，昨天夜裏砍斷的那些木柴，居然如時光逆轉壹般，竟又重新的收攏在了壹起。
　　“楞著幹什麽，還不去砍柴！”似乎還帶著壹些火氣的聲音，隨著屋舍的門被推開，老者又換了壹套小襖，拿著煙槍走了出來。
　　蘇銘略壹沈吟，沒有說話，走到那木墩胖，拿起斧頭，看著那木柴，閉上了眼，當他雙眼睜開時，他的雙眸內沒有了修士的淩厲，他的身體上再也看不出了修士的氣息，仿佛整個人在這壹刻，不再是修士，而是化作了壹個凡間的青年。
　　直至這個時候，他隨意的壹斧落下，這木柴頓時兩半，並非整齊，而是大小不壹。
　　看著那兩半的木柴，蘇銘隱隱間似有些觸動，仿佛看到的不是木柴，而是如創造了某種生命的感覺，似乎……這世間原本不存在這樣被砍開的兩段木，可因為自己，它們出現了。
　　這感覺來的快，消散也無形，似乎當蘇銘想去仔細摸索時，卻又察覺不到，這與昨天夜裏的砍柴，存在了明顯的不同。
　　沈吟中，蘇銘拿起第二塊木柴，繼續砍去，壹塊、壹塊……直至壹整天過去，蘇銘似乎忘記了這他白天的流逝，直至黃昏，他恍惚時壹看，眼前已沒有了整塊的木柴。
　　“咦？今天砍的不錯不錯，罷了，允許妳休息休息，這樣，妳換上壹件衣服，拿著這些木柴，去村西頭的張木匠那裏，換來吃的拿回來，老頭子我壹天沒吃飯，都快餓死了。”老者坐在門檻上，抽著煙袋，拍了拍身邊不知何時，早就為蘇銘準備好的壹件衣服，老氣橫秋的開口。
　　蘇銘慢吞吞的走了過來，也不去如昨天那樣總是抱拳壹拜，而是直接拿起衣服，就在這院子裏換了起來，這是壹件粗麻布衣，上面還有壹些補丁，看起來很樸素的樣子。
　　換上了衣服，蘇銘又將院子裏的木柴整理捆綁在了壹起，背著就走出了院子，在那夕陽下，他的背影被拉的很長，落入院子中，抽著煙袋的老者眼中，他看著蘇銘遠去，緩緩的放下了煙袋，神色中露出壹抹惆悵。
　　“是老了麽，居然連這小娃娃都可以看出我的心事……斬不斷，斬不下……這個世界……到底……是真是假？”老者輕聲喃喃，臉上露出苦澀與迷茫。
　　日復壹日，這樣的生活，難得的平靜，很快就過去了三個月，三個月裏，蘇銘始終在砍柴，每壹次都有不同的明悟，可卻總是還少了壹些什麽……同樣的，三個月的時間，也使得蘇銘融入到了這個村子裏，被這個村子所接受。
　　村子裏的人都知道，村東的老頭，收了壹個養子，這個養子有壹個好聽的名字，叫做蘇銘。
　　直至半年後的壹個雨夜……
　　天空雷霆轟鳴，閃電劃過大地，院子的蘇銘，躺在木棚裏，這半年他始終在這裏，盡管外面雨聲嘩嘩，可卻沒有滴落在棚子內，蘇銘躺在這裏，倒也還算舒服。
　　在這雨夜中，於這村莊外，此刻閃電劃過夜空的剎那，在那叢林旁走出了兩個身影，那是兩個壹胖壹瘦的身影，穿著灰色的道袍，站在那裏時他們四周似存在了無形的壁障，使得那雨水無法靠近。
　　仿佛他們站在那裏，等於是站在天地之巔，尤其是這二人身上的修為，更是若有修士察覺到，必定心神駭然，這是……道尊！
　　“大長老推演天地蒼穹，算遍古葬乾坤，終於算出此人所在，沒想到，他居然是躲藏在了這凡間村莊！”二人裏幹瘦之修，淡淡開口，聲音略有尖銳。
　　“他當然要躲，不過既然被找到了，今日，他躲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