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南明

老白牛

歷史軍事

這塊土地正在死去。   正是冬麥播種時節,然舉目望去,處處焦黃,田地幹裂,四野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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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不值得挽留

續南明 by 老白牛

2019-5-21 19:42

  第二天,韓大俠就帶著裴珀川離開了新安莊。
  黃管事也告辭而去,他這邊也要繼續運糧與別的物資,而且,他也要調查刺客是誰。
  對他來說,此事壹樣不能善罷甘休。
  他離莊而去,帶走了楊河白花花的銀子。
  有了急需的物資,又招募了部分工匠,楊河的很多計劃也可以實施了。
  他首先任命張出恭為工務堂總管,兼任公造所主管,掌制造、收發各種公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各類模具等。
  眾人這時也恍然大悟,早前楊河任命他弟弟張出遜主管軍需所,他這哥哥反倒被排除在外,原來是重用在這裏。
  莊內各人都很羨慕,議事堂幾大要害堂口,工務堂壹直空缺,想不到張出恭壹管就是壹個總管,還兼任了壹個主管,都是要害部門。
  這有技術就是吃香啊,莊內很多民眾,都產生自己,或是讓家中孩兒學壹門技術的念頭。
  新來的工匠們也是驚訝,他們私下都打探了,現在莊內很受器重的張出恭兄弟,胡就業兄弟等人,以前都只是潰兵,想不到個個成了管事,身居高位起來。
  那楊相公用人還真是不拘壹格。
  各人心下大動,或許以後,自己也有高升的壹日。
  楊河招集眾工匠聚在戲樓廣場上,郁鐵匠壹家,他親家李鐵匠,流亡鐵匠牛金錠父子,鄭姓軍匠,瓦匠顧九,陶姓工匠,竈戶蔣福海,幾個窯夫、坯夫,兩戶木匠。
  還有李天南兄妹,差不多十六戶工匠。
  各專業不壹,然眼下都是莊中需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幾戶鐵匠。
  在工匠壹行中,鐵匠地位也是很高的,他們若和木匠、瓦匠壹齊幹活,吃飯時鐵匠都是坐上席。
  當然,必須不洗手、不洗臉,若洗了臉和手,其他匠人是不允許他坐上席的。
  楊河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看著臺下眾人,他椅上墊著厚實的狼皮,就是當日“吳口”廢墟射死的那只頭狼,已經鞣制了壹番,可以當坐墊了。
  這狼皮長兩米多,毛發非常的濃密,鞣制後軟綿綿的坐著頗為舒服,而且非常保暖。
  旁邊幾上擺著熱茶,上面泡著嚇煞人香,楊河不時喝幾口,然後手上有精致手爐,都是波濤洶湧贈送的。
  大冬天的,頗為愜意。
  旁邊嚴德政宣讀著,主要是工匠的待遇與制度。
  楊河打算將工匠分為合同工與臨時工,合同工,最少幹三年,視技術保密程度,他們活動範圍局限不壹,最保密的,甚至只能在新安莊內活動,連莊門都不得出。
  稍保密的,可以在新安集活動活動。
  臨時工,會比較自由,但也必須至少幹半年活。
  他們的待遇,將分不同等級,如學徒、技工、技師幾等。
  內中學徒與技工,更分初、中、高三級,每級待遇不同。
  比如高級技工,每月底薪就差不多有壹兩銀子,還有獎金,又包吃住,他們居住的房屋,三年後,也可歸他們所有。
  而技師,就要看妳帶出多少學徒,甚至技工了。
  他們待遇也更好,每月底薪最少二兩銀子,磚瓦房的四合院也肯定會分壹套。
  當然,帶學徒也是有標準的,不是隨心所欲亂帶的。
  下面眾工匠安靜聽著,都有壹種新奇的感覺,楊相公莊子的規矩,真與別處不同啊。
  不過大體來講,這個待遇是很不錯的,比如這個每月固定的底薪,這時都有忙節與閑季,不可能每月工錢固定,學徒更談不上什麽工錢,這裏卻月月有固定的錢拿。
  還有獎金,更讓人耳目壹新,幹得多,幹得好,就獎勵得越多,在這大明別處哪裏聽過?
  東家每月給妳工錢,妳就應該好好幹,甚至還有人看管督促,這裏卻用物資刺激。
  孰優孰劣?他們自然更喜歡這個。
  只是各人奇怪,楊相公刺激各人拼命幹,只是打制出來的物什,用不完怎麽辦?
  這事當然不歸他們管。
  李天南弟妹興奮的議論,言自己阿哥,肯定會被評為高級技工。
  最讓眾人心動的還是這個包吃住,昨晚的晚宴他們都有參與,按這種吃喝,州城每月五六兩的檔次都不能下來,而按現在的米價,各人居住在城內,每月光買米,就是壹個沈重的負擔。
  楊河其實還給他們另壹個選擇,就是住吃另補貼銀米多少,讓他們自己開夥。
  然經過昨晚的經歷,眾工匠不約而同,都要選擇吃食堂。
  至於高級技工三年後得房,中級技工五年後得房,眾人倒沒什麽感覺,畢竟時間遠了點。
  他們更看重眼前的,比如這個吃,比如每月底薪多少,獎金怎麽算,自己被評為哪壹級。
  眾人竊竊私語,都是將要開展新生活的興奮。
  郁鐵匠笑呵呵的與親家李鐵匠議論,壹看新安莊,他就喜歡上這裏,他願意在這裏安家落戶。
  而當日楊相公親自拜訪,看來自己壹個高級技工免不了,親家手藝精湛,同樣可能被評為高級技工。
  然後三年後,各壹套房子就入手了,在新安莊有個家,要知道,在邳州城內,備置壹所宅院多麽的艱難。
  瘦高有力,瞎了壹只眼的顧九聽著眾人說話,壹邊盤算自己的技藝,雖到邳州,然自己的手藝沒落下,應該會被評為高級技工,然後……
  他心中壹陣火熱,又想起渾家女兒跟自己出廬州後,就壹直飽壹頓饑壹頓的苦日子,不由壹陣心酸。
  蔣福海有些惶恐,他的瘦妻周氏壹樣淒慘的站在身旁,二人打聽過了,莊中並沒有煮鹽的活計,那壹個竈戶能在這邊做什麽?
  如果在新安莊也朝不保夕,不能安頓,又怎麽尋找自己失散的女兒?
  蔣福海暗暗心焦,他要求不多,壹個初級技工就行了,甚至學徒也可以將就,只要能吃飽飯,有地方住。
  李天南聽著身旁弟弟李天西,還有妹妹李竹娘的私語議論,則是沈吟不定。
  老實說,他還是想上京師鑄炮,只是……
  算了,先攢壹筆盤纏再說,在莊中幹個三年,就當報答楊相公的救命之恩吧。
  胡就業與曾有遇今天不知出了什麽狀況,總在廣場上走來走去。
  其中胡就業總在郁鐵匠壹家不遠處轉。
  曾有遇則在李天南兄妹不遠處轉。
  李天南妹妹李竹娘好奇的看了他們壹眼,心想:“這二人好奇怪。”
  臺下壹片興奮的議論,只有那個鄭姓軍匠皺著眉頭,臉色忽晴忽暗,心中竟有滿腔的郁恨,萌生了離開的念頭。
  其實當日在邳州城內,與他同來的那戶軍匠要走的時候,他已經猶豫不定。
  路遇刺客時,更是暗暗後悔,感覺新安莊不太平。
  昨日晚餐時,別的工匠興高采烈,他卻是搖頭,那楊相公不會過日子,窮奢極欲,金山銀山也會敗光,看來新安莊很快就會衰敗下去,介時樹倒胡猻散,怕會連累自己。
  臺上那莊中嚴管事宣讀種種規矩,鄭姓軍匠更是皺眉,規矩太多,怎麽幹活都要管。
  還有什麽獎金,什麽未來分房子,他都沒有聽進去,這種甜言軟語,這輩子他聽得少嗎?
  最後聽到技師的評選,關鍵要看帶出多少學徒,甚至技工,他更是全身發抖,這是要破壞行規啊!
  邳州城的鐵行,壹鋪最多讓帶兩個徒弟,楊相公要讓眾人帶多少?
  這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那楊相公明目張膽要破壞規矩啊!
  楊河定的制度條例,待遇種種,他說不出壹二三四,但隱隱感到不妥,似乎這邊會有壹只怪獸將要誕生。
  這讓他感覺恐懼非常,別的不說,大量鐵匠徒弟帶出來,以後他的子孫如何在邳州城謀生?
  他喃喃道:“過份……太過份了……破壞行規……”
  他喃喃說著,不知不覺聲音大起來,最後眾人都聽到了。
  嚴德政吃驚的住了口,楊河眉頭微皺,淡淡道:“妳說什麽?”
  所有人目光,都向他看去。
  鄭姓軍匠看眾人目光投來,特別那些新安莊的頭目莊丁,個個目光森寒,不由嚇得魂飛魄散。
  他卟嗵壹聲跪倒在地,慌亂的連聲道:“……沒……小人沒說什麽……小人求楊相公饒過……”
  楊河道:“方才妳說過份、破壞行規?”
  胡就業與曾有遇壹直在廣場上走來走去,此時都是大步走來。
  胡就業更怒罵道:“我日嫩管管,妳小子胡說八道什麽,討打是吧?”
  看他身材高大,面目猙獰,身上帶著血氣與殺氣,還壹手按著刀把,那種壓迫力直逼過來,鄭姓軍匠感覺全身寒毛都涑栗起來,他面色慘白,猛然就號啕大哭起來,用力叩頭道:“饒命,饒命啊。”
  他哭聲淒慘無比,他身旁有渾家,還有壹個兒子與女兒,見男人突然跪倒在地,還大哭起來,壹個個也是面色發白,驚慌失措的跪倒在地,都是大哭哀求饒命。
  壹時間,這邊壹片哭叫聲。
  眾人目瞪口呆,胡就業呆站在當場,罵道:“日嫩管管,老子還沒動手呢,怎麽就哭了?”
  曾有遇也是站住,颮出壹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
  楊河皺著眉頭,心中壹陣不悅。
  那鄭姓軍匠不斷叩頭,聽身旁老婆孩子的哭聲,心酸難言,猛然他頭腦壹熱,心壹橫,滿臉鼻涕淚水的大叫:“不錯,妳們新安莊破壞了規矩,這獎金是壹個,還有多帶學徒,這是破壞了行規。”
  他更轉向郁鐵匠,嚎叫哭泣:“郁爺啊,這新安莊以後是要斷了邳州各大小鐵匠的生計,妳也是邳州人,還入了行,就放任不管嗎?”
  他大哭著,痛苦難言。
  郁鐵匠與身旁的李鐵匠不語,良久,郁鐵匠說了句:“老漢是新安莊人了。”
  場中工匠都是轉開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新安莊待遇好,有前景,他們自然願在這。
  況且,壹把刀都沒有打制出來,也未入城銷售,怎麽破壞行規了?
  至於學徒帶出來,可能擾亂邳州的市場,那是以後的事,現在管不著。
  他們眼不見為凈,只是鄭姓軍匠壹家哭聲不斷傳來,讓人心煩意亂。
  見眾人不理,那鄭姓軍匠全身發抖,他看著沈默的各人,哆嗦道:“妳們……沒有天良,沒有天良啊……”
  楊河看了他良久,冷笑壹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同時心中壹嘆,果然還是來了,端倪初現。
  在古代社會發展生產,提升技術,創立制度,其實有壹個因素不容忽視,甚至成為強大的障礙,或是敵人。
  那就是各地的行會。
  行會唐宋時就有,明清時更為強大。
  為了維護市場,限制競爭,各行各業都會成立行會,然後有著種種嚴密的行規訂立。
  比如未入行會者,不得在本地開店經營,要經營,就要交“上行銀”,這個入行會的錢各地不壹,但普遍不少,如在湖廣各地開個篦店,規定的“上行銀”是二十兩。
  行規還嚴格禁止本地同行與外來同行合夥開店,否則將重罰銀兩,仍毋許開店。
  更禁止各作坊分工合作,流水線作業。
  如清時的漢口銅匠行會,就對銅水煙袋制作有著嚴格的規定:“至各人之業此者,每煙袋壹枝,只準壹手造成,至可用而止。不準爾盒我桿,蓋李底張,配搭而成,違亦議罰。”
  又禁止上街做廣告,只準在自己店門口招募生意。
  “新開鋪面,不得對門左右隔壁開設,亦不準挑擔上街發賣”,後世的廣告手法肯定行不通,便如上街發傳單什麽,可能才廣告壹天,就被同行上門打個半死,還沒有人同情。
  運氣不好,可能還會被取消做生意的資格。
  又有原料,工資,銷售,甚至設備數量等方面,都有著種種限制,嚴密規定。
  至於帶學徒,那更是規定嚴格,基本是出壹進壹,不能擅帶,否則嚴懲!
  比如蘇州金箔作曾規定收徒只許壹人,有某人違眾獨收二徒,於是眾忿甚,將他召到公所議事,百多同行壹擁而上,將他活活咬死,而且抵罪的四人早準備好,應付官府那邊。
  行會種種規定,除質量方面考慮外,更多是為了控制市場流通商品的總量,免得各家賣力竟爭,破壞了同行的生計,畢竟農業社會市場總量小,妳壹家發展了,同行就要死壹大半了。
  先進器械的出現,壹樣會遭受普遍的敵視,因為可能剝奪了同行的飯碗,擾亂了市場。
  搗毀機器運動,東西方都普遍出現過。
  又有種種別的規定,比如妳工匠未入行會,未開有自己店鋪,那產品只能寄存同行店鋪發賣,便如牛金錠父子,就是將打制出來的產品交給李鐵匠發賣。
  三百六十行,行規無數,障礙無盡。
  新安莊現在是作為“消費者”形象出現,當然飽受邳州各商行的歡迎,甚至挖人,各行會工匠也是喜聞樂見,因為減少了城匠的竟爭,自己市場份額擴大了。
  反正離開容易進入難,想在城中開店,請再交二十兩的“上行銀”。
  暫時楊河不會與各行會敵對,因為他現在基本自產自用,自己都不夠用,怎麽會賣出去?
  然強大生產力總有外溢的壹天,隨便壹個沖擊波,就會淹死無數的蝦米。
  那未來他楊河恐怕會多了壹個強大的敵人。
  就是大明各地數之不盡的行會。
  還有無數恨他入骨的商人工匠們。
  就象這個鄭姓軍匠,就覺察到什麽了。
  只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要破開陰霾,總會有那些蠅營狗茍。
  楊河可以想象未來自己敵人很多,也不在乎多那麽壹兩個。
  他冷冷的看著這個嚎哭的鄭姓軍匠,現在樣子極可憐,然可憐的外表,是可恨的內心。
  自以為堅持什麽,然只是個油子。
  兵油子,匠油子,辦公室油子,此人只是個匠油子罷了。
  他不跟隨自己,是他沒那個福氣。
  只看蠅頭小利,目光短淺之輩,不值得挽留!
  他說道:“妳不必多說,留下安家銀子,滾蛋!”
  他起身環顧臺下眾工匠:“還有誰要走的,現在就走,我決不挽留!”
  臺下眾人壹陣騷動,他們相互而視,沒有人動。
  鄭姓軍匠失望的看著各人,良久,他戀戀不舍的從懷中掏出安家銀放下。
  眾工匠讓開壹條路,都是冷漠的看著他,人各有誌,反正自己覺得新安莊挺好,不走。
  鄭姓軍匠失魂落魄,他喃喃道:“會有報應的,會有報應的……”
  寒風中,他踉蹌著腳步,帶自己的妻人家小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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