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開山夫妻檔

　　他真氣壞了。
　　平時他不愛說臟話，但現在的他只想出口成臟。
　　溝通？交流？
　　世上有些人根本沒法交流。
　　很遺憾，這群親戚就是這類人。
　　如果他們真懂交流的禮數，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哪怕只有丁點都好，可惜沒有。
　　這本該是他榮耀的衣錦還鄉，哪怕車是別人的，但女兒卻是自己的。
　　如今的他在普通人圈子裏，也勉強算是功成名就。
　　但現在這些人剝奪他成功人士唾手可得的小幸福。
　　他們在抹煞他的過去。
　　這些人在強迫他與前身的過去做個了斷。
　　他都飛到半空了，就算不考慮斬妖裏的地位，他也好歹千萬身家。
　　真要願意幫這些人，他會差這點錢嗎？
　　壹棵柑橘樹？壹畝柑橘樹？甚至壹百畝柑橘樹？這些都是屁！
　　壹人得道雞犬升天不是空話，自古以來就有名言，幫親不幫理。
　　這些人稍微給點力，不要讓人那麽寒心，沈崇看在前身血緣的份上，真不介意拉他們壹把。
　　他是異鄉客，他需要個家，他也不是天生冷血無情的人。
　　但現在，他說不出的失望，甚至隱隱有些心痛。
　　沈崇大約有點明白前身的心情了。
　　壹個人能連自己的家鄉和親人都想主動的遺忘，只有壹個解釋。
　　哀莫大於心死。
　　他心裏屬於這片土地的那部分，死透了。
　　清明節他剛回到這裏時，雖然內心沒抱多大期望，但卻做好了心理準備願意正面前身的過去。
　　可惜現在他看到了血淋淋的現實，壹些被刻意忘卻的回憶，漸漸浮上心頭。
　　那都是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帶著委屈、憤懣與不甘的怒火，但又有些無可奈何。
　　當初兩家挨著有片竹林，本是壹家壹半。
　　自從收竹筍的人第壹次來過牌樓鎮後，那片竹林全部屬於大表叔家了。
　　老宅後面有座小坡，本來三分之壹屬於前身的父母，自從大表叔二表叔還有個堂伯壹起搞了個散養雞場後，沈崇再沒被允許踏足過那小坡。
　　那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少年前身驟聞噩耗，在經歷過絕望的淒涼之後，沒錢安葬，連夜登門只求各位親戚能借點錢救濟壹下。
　　這種小小的要求，這種悲痛的時刻，他卻冒雨連吃十三個閉門羹，最後在雨中暈倒街頭。
　　是黃茂父子倆將他送進城裏，並墊付了藥費。
　　他的人生被徹底改寫了。
　　七天後，他靠著在城裏坑蒙拐騙搶，靠賣血弄回來五千塊，終於下葬。
　　但後來他才知道，大表叔弄這事只需要兩千塊。
　　他恨。
　　現在，那些被深埋心底的仇恨，伴隨著他近乎癲狂的咆哮，如火山噴發直沖天靈蓋，幾乎要將他籠罩吞噬。
　　雖然這些年裏受苦的不是他，而是前身，但現在這憤怒卻將他徹底點燃。
　　他既是替前身而怒，更是替自己而怒。
　　他不知道前身當初是怎麽忍下來的，但不重要，現在是我說了算！
　　我忍不了！
　　沒人知道他的心理變化，只知道他突然血紅了眼睛，拳頭拽得緊緊的。
　　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情緒，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壹旦出手，能壹拳打穿在場任何人的胸膛，能壹腳把任何人踢成兩段！
　　原本躲藏在小土坡後面的李鴻牧感受到前方傳來的沖天殺氣，悄然探出頭來，死死盯著沈崇。
　　壹旦沈崇真要痛下殺手，他必將出手阻止。
　　沈崇的暴怒直到親手撫摸到前身亡父的劣質墓碑時，感受著手裏冰涼的觸感，終於緩緩消退。
　　“哈哈哈哈哈！”
　　沈崇突然朗聲狂笑。
　　然後他笑聲頓止，怒指相互攙扶著的二表叔二表嬸，再怒視本來躲在家裏，聽說情況不對急匆匆帶人趕來壓場的大表叔，又指了指另外那群面面相覷的親戚。
　　眾人茫然，只道他是瘋了。
　　“我覺得自己真可笑，我和妳們生什麽氣！我本就是來了斷的，妳們今天鬧起來也好，我可以了斷得更幹脆！”
　　他再深吸口氣，回頭看了眼兩塊墓碑。
　　這個家碎了，沒了。
　　但我還有另壹個家，就在幾百米外的車上。
　　那才是我真正該珍惜和在乎的對象。
　　欣欣，老林！
　　“爸！媽！我今天來和妳們告別了！我代表沈崇，來和妳們告別了！”
　　他又擡頭望天，淚如雨下，仰天大吼。
　　“爸！媽！我沈崇，和妳們告別了！”
　　這句話的味道，只有他自己懂。
　　他再起身，冷漠的看著這群人，眼神裏再無壹絲親情，只覺得很荒謬與可笑。
　　前身被妳們逼得軟弱可欺，被妳們在心裏種下陰霾，但我不會！
　　“沈崇！妳當眾打人，妳這是犯法！我們要讓妳坐牢！”
　　剛趕來的大表叔終究是官，雖然覺得情況詭異，但官威尚在，先看了眼被壹耳光扇得嘴裏冒血的二表嬸，越眾而出，怒指沈崇。
　　沈崇漠然看他，如見壹螻蟻。
　　“妳們還楞著幹什麽？去把他銬起來！”
　　大表叔怒斥身邊的派出所警員。
　　當初跟沈崇混過的三人紋絲不動，另外四五人則拿捏不定。
　　“抓我？”
　　沈崇又笑了。
　　他是真的覺得可笑。
　　“就憑妳？就憑妳們？敢抓我？信不信哪怕我把妳們全打成殘疾，只要不打死，我屁事沒有！來，試試看！抓我！”
　　我為什麽故意在斬妖瘋狂暴露才能？
　　為什麽要去爭奪冠軍？
　　當真只是為了那點虛名麽？
　　妳們這群廢物，根本不知道這世界究竟是黑還是白！
　　“我再問壹句，誰敢動我！”
　　沒人敢動彈壹步，現場鴉雀無聲。
　　“妳當妳是誰？簡直狂到沒邊了！”大表叔氣得直哆嗦。
　　黃茂悄然走到沈崇背後，壓低聲音道：“沈哥，不然今天先算了，妳大表叔他畢竟是鎮上壹把手……”
　　沈崇打斷黃茂的話，“不用替我擔心，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妳們還不上！抓他！”
　　大表叔又憤怒至極的咆哮起來。
　　派出所裏與他走得最近的科長咬咬牙，準備往前走。
　　但就在此時，沈崇卻突然往柑橘林中撲去。
　　當眾人的目光跟著他轉過去時，卻只聽哢嚓壹聲巨響。
　　他左腳單腿支地，右腳正緩緩往回收。
　　他面前那棵茶杯粗的大柑橘樹，正以極快的速度倒下，斷裂處，正是他腳弓離開的位置！
　　他竟壹腳踢斷了這棵樹！
　　離果林較近的壹些親戚雞飛狗跳四處亂竄，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今天的沈崇沒穿淩雲套裝，但在他靈源提升到黃級二品，又完成壹半體能訓練之後，骨骼強度比起第壹次來時，早已今非昔比，足以輕松壹腳踢斷壹棵樹！
　　這在靈能者和妖怪的世界中稀松平常的本事，落到普通人眼中簡直驚世駭俗！
　　“最後問壹次，誰敢動我？”
　　沈崇漠然笑笑。
　　這次真沒人敢動了。
　　誰能吃得住他壹腳？
　　“我的樹！我的樹啊！”
　　二表嬸倒是哀嚎連連著就要往前撲，大表叔二表叔趕緊死死拽住她。
　　他們終於知道現在沈崇的可怕，怎敢再讓要錢不要命的二表嬸靠近。
　　因為，真的會死！
　　沈崇更冷漠的笑笑，“妳們得把她拽緊了，因為，我要把這整片果林，全部踢斷！壹棵不留！”
　　說完，他又是壹個箭步往前，狠狠側踢。
　　如今他雙臂臥推極限高達237.5公斤，配合千錘百煉的職業發力技巧，腳上力道當然更大！
　　這還不算完，在出腿時，他更用上了心臟剝奪拉滿狂戰士增幅，區區柑橘樹，無懸念壹腳壹棵！
　　他每踢斷壹棵樹，就回頭看壹眼狀若瘋魔卻被人死死拉住的二表嬸，聳肩，笑笑。
　　前身留下的委屈與憤懣，化成了他如今踢出去的力道，最終體現在踢斷樹幹那瞬間摧毀的快感。
　　現在他只想發泄，狠狠發泄出自己所有的怒意。
　　砸掉這家人的壹切！
　　砸！
　　砸他個支離破碎！
　　砸他個壹無所有！
　　世上會有這麽可怕的人？
　　圍觀者嚇住了，就連黃茂這群老兄弟都嚇呆了。
　　以前沈哥是很能打，但也沒能打成這樣啊！
　　“不！不行！我的樹！我的樹啊！”
　　二表嬸還在哭得稀裏嘩啦的喊著。
　　大表叔死死拽著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這弟妹都聽不進去，但他卻回頭看了眼背後的辦公室主任，這人已經掏出手機開始錄像了。
　　這就對了，不管怎麽說，證據在手裏。
　　沈崇妳隨便踢，妳得賠！
　　這麽多樹，我看妳怎麽全部踢斷！
　　在眼睜睜看著沈崇又壹腳踢斷第九棵樹，卻絲毫不顯疲憊之後，大表叔心裏又改了說法，媽的，這還是人嗎？
　　就算妳全踢斷了，妳得賠二三十萬！
　　其實沈崇也挺不爽的，尋思是不是該讓黃茂幾個過來幫忙，這柑橘林得有百來棵。
　　剛開始壹腳壹棵雖然舒服，但要連續踢斷這麽多，挺厭煩的。
　　就在此時，眾人身後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反應快的回過頭去，正見壹輛方頭方腦的豪車沿著土路呼嘯而來！
　　這車根本沒選路，底盤在地面時不時蹭得嘎吱作響。
　　滴滴滴滴！
　　這車遠遠的瘋狂鳴笛。
　　“快讓開！大家快讓開！”
　　看熱鬧的人們趕緊往兩邊散去。
　　沈崇都被這動靜吸引了註意力，頓住了。
　　然後，在包括他自己都目瞪口呆的註視之下，這輛價值千萬的豪車，竟直接沖過田坎，狠狠撞向壹棵柑橘樹！
　　畢竟是土路，提速不夠快，第壹下竟沒撞倒，但這車先倒壹點，再重新撞上去。
　　發動機瘋狂轟鳴，車後白煙冒起，這棵小腿粗的柑橘樹沒被撞倒，卻硬生生被壓倒在地！
　　沈崇嘴巴張成個O型，欣欣媽是派哪位大仙把幻影開過來當推土機用了嗎？
　　有錢到爆，任性到爆！
　　就在此時，藏在人群中的李鴻牧穩不住了，小跑上前，連連招手，“林總讓我來！我來！”
　　駕駛座車窗玻璃搖下，林知書從裏面探出頭來，先沖著李鴻牧搖搖頭，“不用，就我自己來。”
　　她又回頭沖著那邊傻眼的沈崇搖搖手，“還楞著幹什麽？妳繼續踢啊！妳左邊，我右邊！”
　　全場啞然。
　　沈崇更是懵逼。
　　本來以為老林是派保鏢開車呢，居然親自上陣！
　　孩子媽妳為何如此之虎？
　　接下來二人果真兵分兩路，沈崇從左邊外圈開始，繼續壹腳壹棵。
　　林知書則從右邊外圈開始，壹路瘋狂轟油門碾壓過去。
　　她這輛幻影的動力強得有點離譜，效率比沈崇還高很多，壓路機般壹棵接著壹棵碾過去。
　　七八分鐘過去，昨天還長得郁郁蔥蔥，上面掛滿了果實的百來棵柑橘樹全部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壹片狼藉。
　　被沈崇踢斷那部分看起來還好點，被林知書用幻影碾過的地方更是淒慘，車輪印下全是被碾碎的果子。
　　終於全沒了，沈崇與林知書在田坎另壹邊碰頭。
　　這邊的二表嬸已經完全傻眼，她看呆了。
　　“親友團”裏壹片默然，今天的狀況太突然，腦子都沒反應過來。
　　看熱鬧的眾人更議論紛紛，不知道怎麽說今天這事。
　　倒是黃茂壹行聊得熱火朝天。
　　“車裏那個是嫂子吧？”
　　黃茂斬釘截鐵的點頭，“肯定是！”
　　“真漂亮啊！”
　　“比明星還漂亮。”
　　“漂亮都是次要的，這麽爽快霸氣！和沈哥真是絕配！”
　　“我上網搜了，這車好貴。”
　　“我看看呢。”黃茂搶過手機，“沃日……假的吧！沈哥這對開山夫妻檔是上頭二人組啊！車頭都全部撞變形了！”
　　“嫂子肯定知道價錢，她這是在幫沈哥出氣懂不懂。對嫂子來說這是小錢錢，心情更重要！懂不懂？心情！”
　　黃茂點頭，遠遠看著沈崇，“也對，攤上這群親戚，他這些年不容易。今天他要把場子全找回來！”
　　“那個，老林，咱們這樣有點虧啊。”
　　沈崇看著撞變形的車頭，怪肉疼的。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感覺好爽。
　　尤其是孩子媽碾過的路，那破壞感比自己的還強烈，幫自己省下好多力氣。
　　“沒事。我連六千萬的……算了不說這個。”
　　“妳剛才莽撞了，不怕把自己撞出事？”
　　“我綁了安全帶，這車是特別改造過的，帶防彈。我還故意關了氣囊系統，就是了為了撞個舒坦。”
　　“妳贏了。”
　　林知書下車，甩甩頭發，背靠上午的太陽，灑然笑笑，“事情我都從李鴻牧那邊的對講機裏聽到了，總之，妳今天高興就好。既然是了斷，當然要更徹底點。”
　　可能是陽光太刺眼，現在的孩子媽，真好看。
　　沈崇難得認可林知書的說法，給她比了個大拇指，“欣欣媽妳說得好！”
　　但他再看向那邊人群，表情驟冷，話鋒壹轉，“但是，還不夠！”
　　他又往回走去。
　　“我懂。”
　　林知書從後面跟上來，突然挽住了沈崇的手。
　　沈崇卻沒掙脫，低聲問道：“欣欣呢？”
　　“蔣姐帶她在那邊玩，好多漂亮的蝴蝶，抓蝴蝶抓得很開心。”
　　“真好。”
　　林知書挽住他的手更用力了，“因為，現在是破繭成蝶的好季節嘛。對不對，孩子爸？”
　　“有點肉麻，老林。”
　　“閉嘴，我在醞釀感情。”
　　“什麽感情？”
　　“等會妳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