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對自己狠

　　十分鐘前。
　　坐在車裏的欣欣撲在林知書大腿上，“媽媽，晚上我們到爸爸家去好不好呀？明天就要上學啦，好舍不得爸爸喲。”
　　林知書別頭看了眼壹直跟在後面的胡青林的越野，沒好氣地說道：“上個幼兒園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別！大不了回頭讓妳爸送妳去上學好了！”
　　欣欣大喜過望，“真的可以嗎？”
　　林知書點頭，“媽媽是沒什麽意見，但得問妳爸爸有沒有時間，對不對？萬壹他工作很忙呢？”
　　欣欣想了想，搖頭道：“爸爸不忙的，很閑的，我都從來沒見過爸爸接工作上的電話呢，都不像媽媽。”
　　“這家夥，還以為真有什麽大計劃呢！”林知書心裏暗暗吐槽，“再給妳點時間，看妳到底能玩出什麽花來。”
　　與此同時，她又低頭看看表，“今晚來不及，到家都七點過了，欣欣妳得抓緊時間彈鋼琴，還有讀書。下次再找妳爸爸玩吧。”
　　“好吧，唉……”
　　欣欣倒是學著成年人那樣，老氣橫秋的嘆起氣來。
　　七分鐘前。
　　號稱蜀都出租車界車技最好的老楊，正把自己的綠皮捷達靠在路邊上，壹根接著壹根的煙狠狠的抽。
　　他的眼神時不時飄向這條城郊四車道的遠處，那邊有個十字路口。
　　從這裏到十字路口，距離四百三十九米。
　　他從這兒啟動、提速、並道，然後以穩定的時速八十公裏開過去，共計需要二十壹點七秒。
　　在六分又四十三秒後，那個紅綠燈將會變成紅燈。
　　到時候，將會有幾輛車從十字路口的另壹側開過來。
　　而自己的目標，就在那幾輛車裏。
　　昨天開了整整十五個小時的車，扣掉規費卻只賺了不到三百塊。
　　嚴重的睡眠不足讓他有些昏昏沈沈，但此時他腦子裏卻將這些數字和勾畫出來的情況記得清清楚楚。
　　公路的另壹邊，正有個年輕男子蹲在那兒。
　　他左手拿著瓶綠茶擺玩著，右手拿著手機似乎正在撩妹，聊得熱火朝天的樣子。
　　突然，年輕男子打開了綠茶，然後輕輕的呡壹口。
　　老楊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這意味著壹切照舊，按照原計劃進行。
　　他深吸口氣，整了整別在腰間的安全帶，再仔細檢查了下今天特意穿上的加厚棉衣棉褲。
　　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神秘人，還有那個藏在家裏床下的沈甸甸的黑色皮箱。
　　他又想起臥病在床的老婆與父親，忙於幫著照顧家裏病人而成績壹落千丈的兒子臉上那黯然的表情，還有那張鮮紅到刺眼的成績單。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老楊這輩子能不能翻身，就看今天！
　　不對，哪怕我老楊今天栽這裏了，都無所謂！
　　兒子下半輩子能不能翻身，也看今天！
　　五分鐘前。
　　胡青林正全神貫註的開著車，與林家保鏢的越野車平行，占據了靠右的車道。
　　在他的副駕駛上，碩大的毛茸茸北極熊玩偶正被壓在安全帶下，晃晃悠悠。
　　他的手機正擺在空調出氣格卡扣裏，裏面導航指引的路線正是從蜀都機場通往潤雅苑的推薦路徑。
　　此時已堪堪過了蜀都下班高峰期，所以在這推薦路徑上壹路綠色，暢通無阻。
　　前方紅燈。
　　林知書的幻影緩緩減速，胡青林也輕點剎車。
　　兩輛車並排停在等紅燈的第壹排，幻影的後面則跟著林家保鏢的MPV。
　　胡青林尷尬的扭頭往左邊望去，想要隔空和林知書打個招呼，但那邊深色的單向玻璃阻擋了他的視線。
　　他只能看到坐在副駕駛的蔣玉。
　　胡青林又回頭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下午六點五十三分又八秒。
　　四分又四十五秒後，林知書的幻影、林家保鏢的MPV和自己的悍虎越野將會準時通過那個十字路口。
　　就是下壹個路口。
　　而那時，正好是剛剛紅燈變綠燈的兩秒後！
　　今天完全沒有堵車，行程和提前規劃的壹模壹樣！
　　果然老天都在保佑我！
　　胡青林強行按捺住自己的喜意。
　　紅燈變綠燈，車子再次發動，胡青林伸出右手，先捏了捏自己的安全帶，然後往右伸，輕輕撫摸著北極熊玩偶，捏壹捏裏面軟綿又很有彈性的阻燃化纖棉。
　　希望這東西能給點力吧！
　　我可別受太重的傷。
　　但是沒關系，只要這事能成，受傷都值。
　　我能撐得住！
　　為了下半生的富貴榮華，值得冒險！
　　要想過得好，既要對別人狠，更要對自己狠！
　　當面對的對手可以力敵時，我胡青林從不心慈手軟。
　　可如果對方實在龐然大物到無法撼動，妳們也阻止不了我賣自己的命來“做好事”。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就不信，妳們這樣都不能有點觸動！
　　路邊的年輕人突然起身往回走，將手中綠茶扔進垃圾桶，老楊準時點火提速，出發了！
　　時速十公裏！
　　二十！
　　四十！
　　八十！
　　前面的十字路口越來越近了。
　　胡青林的呼吸從急促到平穩，註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紅綠燈倒計時滴答滴答而變。
　　五秒。
　　四秒。
　　……
　　壹秒。
　　擋在最前方的兩排等候車列迅速提速了。
　　很多人都有這種習慣，看見紅綠燈倒計時將至，稍微提前點松開剎車，進離合，點油門。
　　古斯特幻影稍稍減速，跟在車列後方。
　　胡青林卻並未剎車，但也沒提速，而是任由悍虎越野往前慣性滑行，堪堪越過原本並列同行的林家保鏢MPV，漸漸變得要再次與幻影並列平行。
　　紅燈變綠燈！
　　前面的兩排車已經離了白線近壹個車位。
　　古斯特幻影勻速跟在後面。
　　車流湧動，漸漸行至路口正中。
　　坐在副駕駛的李鴻牧壹直機警的四下打量著情況。
　　他發現從右邊岔路過來的出租車並未因面對紅燈而提前減速，相反卻是在加速，試圖搶紅燈而過時，心頭警兆頓生。
　　“不對勁！大家小心！保護林總！”
　　李鴻牧猛的繃緊了身子。
　　那試圖闖紅燈搶時間的出租車，似乎終於發現以自己的速度無法避開橫向來車，猛的點下剎車！
　　伴隨著嘎吱壹聲利嘯，出租開始打滑，變向，在地上拖出長長的橡膠摩擦痕跡。
　　這壹切看起來都很偶然，但其實，是在老楊精湛車技掌控下的必然。
　　出租朝著幻影的方向去了！
　　古斯特幻影本就不是以提速而聞名的豪車，再加上前面還擋著兩輛車，避不開！
　　乍然間，恐怖的氣勢在林家保鏢的MPV車隊裏陡然而生，恍如洪荒兇獸即將出閘。
　　但就在此時，MPV右前方胡青林開著的悍虎越野也出現了異動！
　　他竟沒因為即將撞過來的出租車而減速，反倒猛的提速往前！
　　乍然間，悍虎沖到了與幻影完全並列平行的位置。
　　李鴻牧心頭訝異，但反應極快，示意大家不用輕舉妄動。
　　他腦子裏瞬間得出結論，出租要撞在悍虎上！
　　胡青林是要用他自己的車幫林總擋這壹下！
　　他哪來的勇氣？
　　嘭！
　　巨響傳出，撞上了。
　　老楊的出租車如同穿胸而過的利箭，狠狠插在胡青林悍虎車身右側。
　　前面的幾輛車因這可怕的劇變而紛紛轟滿油門，沿著前路逃竄而去。
　　古斯特幻影順勢提速，緊咬前方車列跟著離開，只讓右邊車尾因悍虎被撞得扭轉車身掛出道長長的印痕。
　　刺耳的金屬利響中，幻影車身巨震，林知書側身死死摟著欣欣。
　　欣欣被林知書裹在腰間，哇啦哇啦的驚叫連連，右手下意識抹上左手手腕，上面正戴著漆黑手表。
　　狠狠按下按鈕的同時，她也尖叫出聲，“爸爸！爸爸快來救我和媽媽！”
　　前排的蔣玉則右手抓著車門上的把手，回頭緊張的凝視後排座兩人。
　　林家保鏢的MPV以不可思議的姿態狠狠打了個飄移，往右側飄去，正堪堪擦過幾乎與悍虎越野嵌在壹起的捷達出租車尾。
　　往前開出去段距離，古斯特幻影停靠在路邊，MPV同樣緊貼著停下。
　　欣欣還在尖叫著，林知書對外面發生的壹切毫不關註，只是摟著欣欣拼命安慰她。
　　“欣欣別怕，不要怕。媽媽在這裏，沒事的。沒事了，我們沒事。”
　　感受到震動停歇，欣欣稍微掙紮了下，“媽媽妳壓得我痛。”
　　林知書趕緊稍微松開點，前方蔣玉已經下車，關門前說道：“林總妳先別下車，我去看下情況。”
　　林知書點頭，“蔣姐妳註意安全。”
　　欣欣則爬了起來，跪在後座上，透過車窗玻璃看向後面，嘴裏卻又說著，“媽媽妳別怕，爸爸會來救我們的！”
　　林知書也直起脖子，回頭看著路口中間撞得完全變形的出租車和胡青林的悍虎，眉頭死死擰著，“妳爸爸？”
　　欣欣點頭，“對啊，爸爸說過，萬壹欣欣遇到危險，就按這個按鈕，他馬上就會過來救我們！”
　　林知書又看了眼欣欣左手腕上並不漂亮的黑色手表，頓時恍然。
　　那邊，李鴻牧等幾個保鏢已經下了車。
　　李鴻牧先安排壹個人過去看情況，他自己則走向幻影，“林總，現在情況不明。我先送妳們回去吧，這邊我們來處理。”
　　林知書搖頭，“等下，先看壹下情況。”
　　正說著，蔣玉壹路小跑回來，“林總，胡青林昏迷過去了。那個出租車司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