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壹章 城門外,有僧步步生蓮而來
宿主請留步 by 雪落君
2019-2-3 20:57
這壹世,她是女兒國國王,他是佛門有名的高僧。
仿佛是命中註定的相遇,那位號稱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號稱天上地下唯他獨尊的教祖,都改變不了。
二十五歲的金蟬長老途徑女兒國,二十五歲的金蟬長老,遇到了二十五歲的女兒國國王。
二十五歲的金蟬長老……壹心向佛。
在見到金蟬長老之前,女王是不相信這世上有壹見鐘情的。
當然,也可能跟她沒見過男的有關。
不過……誰規定女的就不能喜歡女的?
所以,她就是不相信世上有壹見鐘情這種事,她是國王,她說了算!
然而,當騎著壹頭灰色的小毛驢跋山涉水漂洋過海來看她的金蟬長老,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壹瞬間,她覺得……她信了!
就仿佛她的出生,她的成長,她國王的二十五年多做的壹切,都只為了在那壹刻,與他相遇壹般。
金風玉露壹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初見金蟬長老,女王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愛的那麽瘋狂,又那麽絕望。
踏入女兒國,金蟬長老精神有著瞬間的恍惚,仿佛這個地方,他來過許多次壹般。
然而……在他過往的二十五年的記憶中,他可以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從未到過這樣壹個地方。
壓下心頭的悸動,出於禮貌,遵循規矩,過路的金蟬長老,途徑女兒國的時候,到皇宮裏拜訪了女兒國國王。
在看到女兒國國王的那壹瞬間,金蟬長老心中生出了壹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這個女孩生在這個世上,就為了與他相遇壹般。
仿佛他苦修二十五年,不是為了成佛,而是為了在成佛的途中,路過壹次女兒國,見到壹次眼前這個女孩壹般。
忙低下頭,金蟬長老雙手合十,念壹聲‘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恍惚中,女王覺得眼前的壹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只是,輪回、輪回。
壹場輪回,壹場生死,剩下的只有感覺,忘掉的是全部的記憶。
在女兒國的幾日裏,女王瘋狂的追求金蟬長老。
只可惜,金蟬長老壹心向佛,四大皆空。
那壹夜,女王寢宮之中。
壹襲輕紗遮不住曼妙身姿,色誘不成的女王眼中彌漫著霧氣。
“金蟬長老,妳說妳四大皆空,壹心向佛。那我問妳,佛……是不是空?”
金蟬閉目,雙手合十,張了張嘴,卻沒能念出那壹句‘阿彌陀佛’。
“妳說四大皆空,卻緊閉雙眼,妳不敢看我。
要是妳睜開眼看我,我不相信妳兩眼空空。
不敢睜眼看我,妳又說什麽四大皆空?
妳的眼中是空,妳的心……真的四大皆空嗎?”
金蟬合十的雙手壹抖,睜開眼看女王,目不斜視。
她看到,在他的眼中……沒有自己。
淚,從眼角滑落,滴在地上碎成壹片,壹如她此時此刻的心。
“好!妳……走吧!”
看著她轉身後微微抽搐的背影,他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猶豫。
合十的雙手,緊緊地貼在壹起。
“南無阿彌陀佛!”
他低誦壹聲佛號,轉身走出了女王的寢宮。
若有來世……
第二日,金蟬長老披上二十五年來只披過壹次的袈裟,辭別女兒國。
城門外,金蟬長老騎著女王贈的白馬,踏過護城子母河,毅然向著大雷音寺的方向而去。
城門上,女王擡手揉了揉身邊灰毛驢的毛發……那上面,有他曾留下的溫度。
“南無阿彌陀佛!”
低沈的佛號響起,壹如當年女王寢宮中,他離去時誦出的那般。
琴聲……在佛號響起的瞬間戛然而止。
回憶,定格在了城門上毛驢毛發間殘留的體溫之中。
轉身,許仙與楊嬋不約而同的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自城門外緩緩走來的,披著錦斕袈裟,雙手於胸前合十的身影。
這身影,與他們在琴聲中看到的……壹般無二。
“妳……”
張了張嘴,許仙想說些什麽,突然感覺手中傳來的力道。
轉過身,看到女孩對著自己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心底閃過壹抹疑惑,許仙對著女孩點點頭,再不出聲。
轉頭,城門外的僧人步步生蓮,每壹步走過,腳下壹朵蓮花綻放。
每壹步走過,城外枯草發嫩芽,老樹抽新枝。
踏腳而過,便是百花齊盛開。
壹步壹步,僧人腳步堅定,眸中……似有萬般柔情。
壹步壹步,僧人踏入城門。
如時光倒轉,似空間轉變。
在踏入城門的壹瞬間,僧人早已剃度的頭上,披上了滿頭青絲黑發。
像眼睛壹同參與了壹場騙局,當另壹只腳踏入城門的瞬間,僧人身上鮮紅的錦斕袈裟,化作了壹身大紅喜袍,貼合的穿在身上。
合十的雙手壹展,壹朵紅燦燦的大紅花掛在了胸前。
城門外步步生蓮,城門內,壹步壹花開。
當化作新郎形象的僧人走到那琴聲早已停止的樓閣前時,滿城桃花開。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壹處開!
“末羯,我回來了!”
樓閣前,他壹身盛裝,聲音溫柔,對著無聲的樓閣輕聲說道。
“吱呀~咣當~”
小窗開了又關,他面色不改,不及片刻,木門被從裏面推開。
從中……露出壹絕色女子。
不施粉黛,不染凝脂,壹身素衣,翩翩而來。
門壹開,門外的人看到了女孩,女孩也將門外人的壹切盡收眼底。
四目相對的壹瞬間,腳步聲戛然而止。
不只是等待太過漫長,還是思念太過傷神,當日思夜想,盼了壹年又壹年,盼了壹世又壹世的人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女孩壹時間竟然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自處。
“末羯,我回來了。”
同樣的話,同樣的溫柔,再次從男人口中響起。
女孩的身形微微壹震,下壹刻,整個人不顧壹切的撲到了男人的懷中。
“玄奘,我知道……我就知道,若有來生……若有來生,妳壹定會回來的!”
男人揉揉女孩的黑發,點點頭,眼中是溫柔的笑。
“是呀,若有來生……壹定會回來的!”
低聲重復了壹遍,男人雙手扶著女孩的肩膀,“末羯,我還欠妳壹場婚禮。妳……還願意嫁給我嗎?”
男人看著女孩,語氣認真而鄭重。
聞言,女孩的身軀又是壹陣,眼淚……再也忍不住的簌簌落下。
點頭。
“願意!我願意!”
我曾說過,生生世世,永永遠遠,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只這壹個回答!
“那麽,我們現在舉行壹場婚禮好不好?屬於我們兩個的婚禮?”
男人旁若無人的撒著狗糧,仿佛另壹邊的兩人完全不存在壹般。
“好!”
擦了擦眼淚,女孩喜悅的同時,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壹身素衣。
她記得,她曾將喜袍收起放好來著。
只是,為什麽記不住放在何處了呢?
明明……說過要生生世世的守著,生生世世的等來著啊!
只是……罷了。
雖然穿不了喜袍有些遺憾,但是……和他的婚禮啊,哪怕穿壹身孝服,心裏也是甜蜜的吧?
似是看出了女孩的心思,男人笑笑,右手自女孩身前拂過。
下壹瞬,在女孩驚訝的目光中,原本穿在女孩身上的壹生素衣,化作了與男人身上大紅色相得益彰的喜袍。
手再次壹揮,滿城披紅掛彩,盡貼囍字。
擡眼壹望,身前樓閣變幻,內裏化作壹片喜堂。
轉過頭,男人看向站在街上仿佛與周圍的壹切格格不入的許仙與楊嬋。
“兩位……相逢就是有緣,不知願不願意進來喝壹杯喜酒,為陳玄奘與蘇毗末羯的婚禮做壹個見證?”
這突兀的表現,讓許仙忍不住為之壹楞。
從始至終這壹對男女都把他和楊嬋當成空氣壹般,再加上之前楊嬋的提醒,他還以為眼前的壹切與之前琴聲中的那些壹樣,都是壹場幻境呢。
卻不想,現在這以為是幻境之中的金蟬長老,竟然對他們發出了邀請,讓他們參加他和女王的婚禮。
看了看身邊的楊嬋,見女孩點頭,許仙對著男人點點頭。
“固所願,不敢請耳!”
婚禮很簡單,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只夫妻對拜過後,喝下交杯酒,算是完成了壹場簡單的婚禮。
只是,從女孩臉上那洋溢的幾乎抑制不住的幸福,幾人都能看出。
即便是這般簡單的婚禮,但她的心裏,也是幸福與滿足的。
婚禮過後,許仙與楊嬋告辭離去,準備看壹看這消失了已有千百年的西涼女國。
這壹走,就走到了日頭偏西。
夕陽西下,城內最高的樓頂上,女王依偎在男人的懷裏,看著西下的夕陽。
許仙和楊嬋同樣坐在遠處另壹座房頂之上,壹樣眼望著西方。
“夕陽,好美!”
看著夕陽下的女王和玄奘,看著夕陽映照下的西方天空,楊嬋輕聲說道。
許仙點點頭,同樣看著遠方的兩人,忍不住輕輕壹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是呀,黃昏……近了。
女王從玄奘懷裏擡起頭,看著玄奘的測量。
玄奘轉過頭,與女王對視。
“妳……不是我的玄奘,對不對?”
女王的眼中,滿是認真,疑問的話語,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
男人臉上的表情壹僵,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又被女王擡手堵住。
“不用說,不去想。”
女王再次把頭倚在男人肩上,靜靜的看著夕陽。
許久,許久之後,直到夕陽徹底落下,女王的口中發出壹聲輕輕的,幾不可聞的聲音,“謝謝!”
擡起頭,看著這張自己熟悉的側臉,女王的臉上滿是認真,語氣中帶著人性。
“不管妳是誰,現在,妳就是我的玄奘!和我成了親的玄奘!”
帶著幾分任性,帶著幾分乞求。
男人轉頭的動作頓了壹下,轉過頭看著女王彌漫著水霧的眼中的執著,鄭重的點點頭。
隨即寵溺的笑笑,揉了揉女王的頭發,“傻瓜,我就是妳的玄奘啊,和妳成了親的玄奘!”
女王笑,笑得柔柔糯糯,美不勝收。
“嗯,和我成了親的玄奘……我的玄奘!”
倚在男人的肩上,女王的聲音漸弱,身形漸漸淡去。
黑夜徹底降臨,西涼城最高的樓頂上,身穿大紅喜袍的男人獨自仰望著夜空,眼眸空洞而幽深。
恍惚中,晝夜更替的城門上,出現了壹副時光的畫面。
那壹年,他離開女兒國,她站在城頭上似哭似笑,當著百官的面,對著即將消失在漫天黃沙間的他的背影大喊。
“陳玄奘,若有來生,妳娶我可好?”
夕陽下,他騎著白馬,不言、不語,風沙漫天,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有風聲喧囂。
數年後,僧人抵達大雷音寺,得傳大乘佛法,修得佛果。
成佛之日,千佛誦經、萬僧來朝,大雷音寺中,面對真佛,他雙手合十。
“南無……沒有阿彌陀佛!”
此言壹出,全場嘩然。
他摘下袈裟,脫掉僧衣,抹去頂上戒疤,生出青絲黑發。
轉身……毅然走出大殿!
這壹走,就是壹生。
他棄了佛,佛棄了他。
而無佛……亦沒有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