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顧大少爺壹挑眉，不顧旁人的驚異，緩緩道，“如今可不是計較我是不是好了的時候，當務之急不該讓當家的把賬拿出來給大家對對嗎？”
　　顧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大哥，骨子裏害怕那些破事抖落出來，幾乎要給他大哥跪下，“大哥…”
　　仿佛聽不到顧苑喚他壹般，顧沈嘴角帶著微笑看著樂盈缺，給了他壹個安心的眼神。
　　見顧苑惶急成這個樣子，有人看出些端倪，“當家的，讓錢掌櫃看看，今兒族裏說的上話的人都在，大少爺也在。”
　　查與不查，不過是給個順理成章的理由，光是看顧苑的樣子，眾人都能猜出個大概。
　　見顧苑面如土色，有人提道，“大少爺，看來當家的心裏有鬼，才猶豫不覺。”
　　顧沈也不指望他這個弟弟能出息，“四兒。”
　　原本是不敢聽東家的墻根的，裏面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四兒還是忍不住貼近了些，壹聽到大少爺好了，四兒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又聽聞大少爺在喚他，這是躲都躲不掉了。
　　“大少爺…”四兒哆哆嗦嗦的進堂，不敢去瞧顧沈，偷摸著看了壹眼他家二爺，惴惴不安。
　　這是顧苑貼身的小廝，怕是除了林若秋，這是離他最近的人，有眼力勁的人旋即說道，“幫當家的把賬簿拿來，把錢掌櫃的也請來。”
　　沒有顧苑的吩咐，四兒不敢輕舉妄動，“這…爺…”
　　顧不上這邊唯唯諾諾的樣子，顧沈靠近樂盈缺，低聲說道，“我讓阿離送妳回房歇息。”
　　樂盈缺緊捏著顧沈的手腕，眉頭緊蹙，臉頰壹側咬的緊緊的，沖顧沈搖頭。
　　顧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還當他是傻子了，樂盈缺不願走，他也不強求，轉而說道，“四兒，還不去嗎？”
　　他主子還是不給回應，被大少爺壹喊，四兒壹抖，佝僂著背，不敢擡頭。
　　又聽到大少爺悠悠道，“叫不動當家的下人，是嗎？”
　　壹聽這話，四兒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不消多時，又捧著本賬簿，抖得跟篩糠壹般，這壹遞到顧沈手裏，就是壹只腳踏進了閻王殿。
　　差人請了錢掌櫃，賬房的銀子和賬簿壹對，差的數目可不是壹星半點兒，錢掌櫃為難道，“這賬…”
　　眾人都心知肚明，不用錢掌櫃多說，說出來不過是下了顧苑的面子，顧沈道，“有問題？”
　　錢掌櫃點頭，顧沈輕叩著椅臂，“這問題出在哪，當下也不去計較，方才當家的說要買輪船，這是好事，顧家買，明日當家的就去談。”
　　這聲當家的喊得諷刺，顧苑臉上慘白，又不懂顧沈為何要他去談，顧家拿不出錢，難道顧沈就能拿出。
　　也不知是誰，接過話道，“當家的這位子，顧二少爺坐不得了。”
　　且不說顧沈傻與不傻，光是顧家的生意這壹些些，壹樁樁，他這當家的位子就不保。
　　顧家的臉面還要，顧沈先開口道，“這些事，等父親痊愈了，再做打算吧，還有不便就不多送了。”
　　族上的眾人壹送走，顧沈不去看面如死灰的顧苑，推著樂盈缺往後院走，嘴裏說這些相幹的話，“門欄還是不方便，到時候都拆了。”
　　現下樂盈缺那有心思聽顧沈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得他開口，顧苑啞著嗓子喊道，“大哥…”
　　顧沈壹頓，等著他下文，顧苑緊追上去，拽著顧沈的衣袖，“大哥…我是壹時糊塗…我…都怪樂仙引…是他攛掇我…”
　　事到如今，顧苑還是這幅沒有擔當的樣子，顧沈本不想和他糾纏，哪料顧苑狗急跳墻，撲到樂盈缺輪椅邊，“嫂嫂…”
　　顧沈眉心擰緊，“小剩兒，推少奶奶回房。”
　　給足顧苑最後的臉面，屋內只剩下兄弟倆，顧沈坐在堂中，神色淡然的看著顧苑。
　　“那妳就好好說說，樂仙引是怎麽攛掇妳的。”顧沈也不去看他，側過身子喝茶。
　　抓著這將功補過的機會，顧苑幾乎知無不言，“樂仙引打從壹早就不願顧樂兩家的婚事，遊湖落水的事情，都是他壹手策劃的，本以為大哥…”
　　顧苑頓了頓，又道，“他說不甘為人下，大哥只要在壹天，兩家的婚事定不會黃，這才起了殺心，只是他又不肯讓我徒得這便宜…大哥…落水的事情真的和我沒有關系。”
　　哐得壹聲，茶杯擱在桌上，茶水激蕩出不少，顧沈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和妳沒關，他對妳大哥起了殺心，妳知情不報，這叫和妳沒關系？”
　　顧苑動了動嘴唇，最終沒發出聲音。
　　顧沈又道，“先前妳偷用賬房銀子，我都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念在兄弟之情，妳倒好，合著外人來算計妳親兄弟？”
　　顧苑退了兩步，先前那些個小動作，他大哥清楚的很，顧沈又道，“還有呢？”
　　木訥的答道，“大哥誤食核桃酥，也是樂仙引特意告訴嫂嫂的，也不知道樂仙引跟樂老爺說了什麽，總之是把他換成了嫂嫂。”
　　這事顧沈早就知曉，等著顧苑繼續。
　　“輪船的事情，原是船行生意不景氣，樂仙引鼓動我賣了帆船，和樂家壹道買輪船，只是掛在樂家名下。”顧苑頓了頓，“樂仙引不知在盤算什麽，又說是樂老爺不打算做輪船的生意，所以…”
　　“所以妳打上了商鋪的主意。”顧苑不知樂仙引在盤算什麽，顧沈能猜個壹二，能放手眼前的利益，怕是樂仙引有了非放不可理由。
　　除了猜到自己好了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顧沈禁閉上雙眼，長嘆道，“還有壹事妳未說，父親患了何病？”
　　顧苑膝蓋壹軟，直當跪了下來，“父親…那日我同父親說了輪船的事情，父親氣急，所以才會…我只是…”
　　“只是給父親用藥。”顧苑猛地睜開眼睛，冷冷道，“誰給妳出的主意？”
　　顧苑答不上他大哥的話，不過是林若秋壹提，他沒多想便答應了，顧沈又道，“連拿鹵水試我也是妳的主意？”
　　鹵水壹事，府上並沒有下人多嘴，就連顧苑也被蒙在鼓裏，“什麽鹵水…大哥說的什麽？”
　　見顧苑的反應，顧沈都能猜到壹些，怕是林若秋的主意，非要試他是不是好了，除了是樂仙引的吩咐還能有誰。
　　也不知道樂仙引給林若秋灌了什麽迷魂湯，這等舍身犯險的事都願意為了他做，怕是嫁到顧家的目的就不單純。
　　“大哥…我說的句句屬實，我可以證明樂仙引他推妳下河…他心腸歹毒…”
　　顧沈莫名覺得壹絲倦意，“妳證明，妳憑什麽證明，妳算的了人證嗎？和妳樂仙引同流合汙，如今也不過是狗急跳墻，拉樂仙引下水罷了，妳的話誰能信？”
　　顧苑面上大慟，跌坐在地上。
　　顧沈又道，“明日，輪船要都到顧家名下，我會派人跟妳去談這樁生意…妳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