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靜
神啟者說 by 江南南丶
2022-9-19 22:29
這大概是在場除了那個蠻人之外,最不能接受的壹種結局。
如果說薛洋跟他們非親非故,或許他們除了悲傷之外也就罷了,可在場的幾人裏,薛洋是薛弓的血親弟弟,老供奉是薛弓的至交好友,公孫離更是被薛弓收養大的孩子。
要讓他們放棄自己親人的生命,自己茍且偷生,談何容易?
公孫離木木地站在原地,只覺得房內太過安靜,胸腔裏噴湧而出無數情緒,最終都化作壹聲哽咽:“我……”
還沒等他說出口,薛洋已經壹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只見眼前的薛洋已經換了壹副面孔,不再黯然神傷,壹對黑色的瞳仁裏透露出常年行走江湖的兇狠和警惕。
“太安靜了。”薛洋看向那微微搖曳的燭火,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從剛剛開始,外面的行人聲音幾乎都聽不見了,妳們不覺得奇怪麽?”
老供奉半閉著眼睛,似乎也有所體會,微微點了點頭,年老且經驗豐富的他自然也能體會到這樣的細節。
雖然說公孫離的住處並非是什麽繁華處,可還是時常會有行人經過的,此時這麽安靜,似乎除了鳥雀的鳴叫聲和夜裏寒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之外,所有人都遠去了。
薛洋只是壹揮手,隔著五步的距離,燭火只是掙紮了壹瞬就熄滅了,整個房間陷入了壹種可怕的黑暗,而薛洋則是躡手躡腳地靠近房門,隔著門縫向著外面探查,似乎想要發現什麽。
院子裏壹切如常,只有幾只鄰居豢養的雞在兀自地覓食,搖頭晃腦。
但越是這種安靜,薛洋越覺得擔心,從這些日子以來,他為了躲避校事府的追查已經是拼盡全力,好幾次他和校事府的的探子甚至只隔了不到十步的距離,只要他多呼吸壹聲,都有可能被察覺。
這壹次他來到公孫離的住所,本就是壹場冒險,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校事府的註意。
“不對勁。”薛洋抱著最壞的打算,低聲對幾人道,“我們得盡快離開,我從後院翻墻走,古日圖妳從正門走,徐老妳從側面翻墻,我們到老地方匯合。”
“憑什麽是我從正門走?”古日圖聽見這個安排,顯得有些不太滿意。
“那就我從正門走吧。”老供奉依舊平靜如常,顯得隨意地就攬下了這最危險的事,“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若是校事府真的已經確定此處是我們藏身地,那麽無論從哪邊走,都免不了壹場廝殺,相反正門可能還因為疏忽而兵力少些。”
薛洋沈默了片刻,也沒有反駁,雖然他之前的安排確實是懷有私心,但既然老供奉如此大無畏,他也不必學小娘子壹般扭捏。
“那我呢。”公孫離同樣緊張,但她也註意到薛洋對他沒有安排,所以發聲問道,“我該怎麽做?怎麽幫妳們?”
薛洋和老供奉對視了壹眼,沒有說話,借著門縫的光在黑暗之中翻開了公孫離的床鋪,在公孫離有些震驚的目光之中,呈現出壹個足以讓人藏身的暗格。
“妳進去,兩個時辰之內再出來,如果我們出了事,妳就直接去樂水別苑,告訴孫大人,如果他不肯出手相救,那麽我不能保證不會把在校事府的拷打之下還不開口。”
這是山窮水盡,到了死路的時候才不得不用的法子。
現在的情況是,孫同和薛弓在無聲之中形成了壹種默契,薛弓寧願死也把秘密帶進棺材,而孫同則因為薛弓這種態度而放過薛洋。
但如果就連薛洋都被抓了,薛家人唯壹的指望,大概也就是希望孫同為了保護自己而做壹些措施,或許是朝堂上施壓,或者是別的什麽手段,拯救薛家人以免他們說出什麽。
當然,還有壹種可能,就是孫同暗中派人潛入校事府大牢,把薛家人盡數滅口……
等到公孫離藏進暗格,三人交換了壹個眼神,於是悄無聲息地打開門,分別從不同的方向走了出去。
薛洋潛藏在黑暗裏,反而覺得這種黑暗更有安全感,雖然他本人並不算是隱匿的高手,但壹身黑衣的他總要比白天容易脫身得多。
隨著他提起壹口氣血,整個人就像是壹只大貓壹般靈巧地翻上了院墻,隨後四下看了看,又跳了下去。
遠方傳來幾聲狗吠,街道叫賣的聲音依舊。
薛洋循著聲音,小心翼翼地進了壹條巷子,低著頭像是普通行人壹般放松地走著,但實際上他全身氣血已經提到了極限,雙腿的肌肉也緊繃著。
巷子很快看到盡頭,周圍依舊安靜,更沒有出現什麽暗探行走時候的腳步聲亦或者衣袂卷起的微弱風聲。
“難道是這些天太緊張了?”他低聲自嘲道。
但下壹刻,他突然冷聲地發出低喝:“不必藏了!出來吧!”
沒有回應,鳥雀依舊在枝頭嘰嘰喳喳,微風呼嘯在巷子裏,卷起壹片落葉。
薛洋終於松懈下來,微微松開了那只按在刀柄上的手,如釋重負壹般地擦了擦額角細密的汗珠。
而正是在這壹刻,從不遠處的另外壹條巷子裏,爆發出了壹片火光!
薛洋全身壹震,只感覺壹股熱流從心臟迸發到四肢百骸,但他還沒來得及大步流星地逃離巷子,原本黑暗天際的彎月像是被拉長又拉直了壹般,化作了壹把利刃直刺他的胸膛。
隨著他大喝壹聲,雙腿猛然地在地上壹跺,地板頓時翹起幾塊破碎的青石,身體也在這樣的反震力量之下轟然向後退去。
但即使是他已經如此之快,那抹鋒芒仍緊隨身前,好像壹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拔刀。
“喝!”面對危機,薛洋只覺得全身毛發都豎直了,原本就已經十分洶湧的氣血運轉更是快了壹倍,撐得他經脈隱隱作痛,隨著他壹聲怒喝,他懸空的雙腳再度接觸到地面!
“嗤”地壹聲,劍刃還是穿透了那件黑色長袍,但那名持劍者卻發出咦的壹聲,因為長袍下根本沒有薛洋的身影。
與此同時,從長袍之下脫離出來的薛洋雙腳站定,兩只手都已經按到了刀柄上,才剛剛發力,壹直別在腰間的長刀就已經吐出半截鋒芒。
可劍手的動作比他想象得還要更快,還沒等他真正把長刀出鞘,那道身影卻已經翩然而至,直接撞在他的胸膛,同時壹只手也狠狠地按在了刀柄上,把剛剛出鞘半截的長刀給按了回去。
兩人同時在地上翻滾,因為彼此都用了最大的力量,所以當他們撞擊在巷子的墻壁上的時候,居然直接把墻壁撞出了大洞,並且壹路向內,裏面的桌子、椅子統統被撞了個稀巴爛。
壹陣咕咕咕驚慌的雞叫聲,還有人家裏發出的驚呼中,薛洋和劍手已經貼在了壹起,拳腳往來如風。
這麽近的距離,要用劍並不容易,這是薛洋唯壹的生路,在交手的第壹時間,他就已經察覺到面前這個劍手絕非凡俗,或許境界跟自己持平,但出手的速度詭異無比,令他應接不暇。
月光照亮了兩人矯健的身姿,也照亮了他們銳利的眸子,而薛洋也是在交替交手數次之後,驚呼了壹聲:“是妳!”
那名劍手沒有回答,只是幹脆利落地以壹個膝撞回擊了薛洋的拳頭,同時矮身再次撞得薛洋步步後退,直退出了五步的距離。
鋒芒再度吐露,照亮了劍手的面容。
是秦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