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諸葛臥龍的秘密

　　高易水可從沒覺得自己是個白癡，嘿嘿笑道：“老掉牙的字，他認識我，我不認識他，只能是靠猜了。那妳在渾天儀上看見文字是什麽意思？”
　　秦軻無奈道：“不知道……我都說了，我只知道怎麽念，但不懂是什麽意思。”
　　“嗯，這很有意思。認得字怎麽念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高易水撐著下巴，“但那個老人應該是清楚明白的，那麽就應該是妳還缺了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高易水的眼神意味深長，“有壹個人知道。”
　　“誰？”
　　“妳師父。”高易水喝了口茶道：“如果說神啟和妳這種體質有所關系，那麽妳師父也不應該是個普通人才對。何況我壹直奇怪，妳說妳的先天風術是妳師父教的，他如果自己沒學過，怎麽教妳？現在倒是說得通了。”
　　秦軻奇怪地道：“這很奇怪嗎？他從典籍上看的也很正常吧。”
　　高易水嗤笑道：“嚴師出高徒的前提是……老師自己得有那個能力。這又不是什麽傳說故事，壹個什麽都不懂的臭小子跌落山崖大難不死，在壹個山洞裏撿到壹本秘籍，隨便對著練練就有了絕世神功……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現實，更大的可能性應當是這個臭小子沒被摔死，倒是因為修行走了火變成廢人壹個！修行壹道，遠遠不如書中所寫的那麽輕描淡寫。妳已經入了門，所以才覺得壹切理所當然，換成是那些不懂法門的人，他們知道個屁的氣血搬運。妳師父估計就是個深藏不漏的家夥，所以才有那樣的能力把妳調教出來。”
　　高易水看他的眼神，自然是想讓他回想壹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阿軻，妳們幾年相處，妳就沒發現妳師父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秦軻搖了搖頭，道：“師父沒在我面前展現出什麽特別的地方，他從不動武，身體也十分不好，我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上山給他采藥了……”
　　高易水閉上眼睛沈思：“或許……還有壹個可能。”
　　“什麽可能？”
　　“妳師父，並不壹直都是那個樣子，而是因為發生了什麽意外，使得他的身體出了壹些岔子，所以才變成了那個樣子。就算他身體病弱，可對修行壹道的見識仍在，要指點妳壹個毛頭小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高易水接著道：“再來，妳師父必然也是接受過神啟的人，而且時間要比妳早，至少他知道自己追尋的東西跟神啟有關，而妳卻不知道。然後……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註定，妳師父遇見了妳，妳的體質跟他如出壹轍，也可修行先天風術，所以他才會臨時起意收養了妳。”
　　“妳師父需要時間，他需要在稻香村計算葉王陵墓開啟的時間，稻香村正好是距離葉王陵墓最近的地方，而他和妳在稻香村呆了壹些時間後，卻不知有什麽事情導致他不得不離開，所以寫了壹封信給自己的兄長諸葛宛陵，拜托他進葉王陵墓完成未盡之事。之後……嗯……之後我也編不下去了……咳咳。”
　　秦軻沈默著，高易水壹番口若懸河，看似玩笑，卻又讓人覺得真切可信，他果真是個厲害人物，世事洞達，不過壹些蛛絲馬跡，壹些淩亂線頭，竟能被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親身經歷過壹般。
　　這麽說來，師父是從壹開始就知道自己的體質可以修行巽風之術了？
　　而再往深處想……
　　或許當年師父在流民之中選擇了自己，也不是巧合。
　　這世上，多得是人心險惡，多得是戰亂、饑荒、苛政、酷吏……但卻很少有平白無故的善意。
　　可秦軻還是不願相信。
　　師父明明是那樣壹個溫和的人，對自己從未說過壹句重話，對村裏的百姓也誠意相待，縱然他胸中錦繡千裏，卻從不像那些荊吳的士族子弟般驕矜自傲。
　　踩著淤泥，他和鄉親們壹起下田插秧，陪他去淺塘裏捉泥鰍；洗凈雙腳，他又會在田埂上坐著，在沙土上教他寫字，練武；夏夜暑熱，他會將院子裏潑滿井水，和自己席地而坐，看著滿天星辰，壹邊用鵝毛扇子為他驅趕蚊蟲……
　　對秦軻，他就好像是在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
　　有壹次正逢新年，他在樹叢間玩鬧被樹枝勾破了新衣，有些委屈又有些擔憂地走回家，準備接受師父的責罵，但師父只是摸摸他的頭，讓他把衣服脫下來……第二天早上，衣服再度出現在他的床頭，已經是洗凈晾幹了的，而就在原本破損的地方，是針線縫制的壹棵稻穗。
　　好像師父真的什麽都會，就連女紅他也是信手拈來。
　　村裏的人們也十分擁戴他，在他的指導下，修建水車，挖通水渠，挑選稻種，種植果樹，大饑荒留下的陰霾壹天天從稻香村的上空散去，村民們的日子過得壹天比壹天更好。
　　到了後來家家戶戶都有余糧，甚至繳納了歷年欠官府的糧食賦稅，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的。
　　而那些跟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們，也在他的教導之下識字明理，現如今不少人被衙門看重，走出大山，有幸能去給那些“大人們”做事了……
　　“說這些有什麽用呢。”秦軻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語：“我都還沒找到師父在哪，那個老人也沒有告訴我。”
　　高易水看出秦軻眼中的情緒，趕緊咧嘴笑道：“我也只是瞎猜，妳聽聽就罷，別放在心上。”
　　雖然哪壺不開提哪壺向來是他的壹手絕活，但身為人精的他，也知道有些地方，是不可觸碰的。
　　不過……高易水可以不提，但不代表他不會去深思，多年來他遊歷天下，見過人心波譎雲詭，士族征伐、權謀相鬥，哪怕是市井之處，也有財貨盜竊之爭。
　　天下之亂，始於人心。
　　如果說諸葛臥龍真的只是出於善意收養秦軻，那天大地大，他為什麽偏偏就挑在稻香村長住呢？
　　葉王陵墓大陣散去的時機百年不遇，怎麽又剛好被他算中，這又該怎麽解釋？
　　還有……如果說諸葛臥龍真的是深藏不漏，身懷先天風術而能隱於山野，那麽他的先天風術又是從何得來的呢？
　　據他所知，巽風之術來自前朝稷上學宮的百家爭鳴，可因為多人修行之後走火入魔，便被視作歪門邪道，典籍早已經被焚燒殆盡。
　　難不成諸葛臥龍碰巧找到了壹本流失在外的副本，仗著天資，強行學了這門奇術？天下會有這麽便宜的事兒嗎？
　　還是說……
　　有什麽人曾經指點過他？如果這樣，那個教他的人，是否也跟他壹樣，是得到過神啟的人？
　　他想得越深入，就越覺得這事兒深邃無比，仿佛在探知壹個無底深淵。
　　到底有多少人得到過神啟？諸葛臥龍、秦軻，還有那藏身於唐國太史局的老人……
　　冥冥之中，高易水感覺有壹塊巨大的黑幕攔在他的面前，無數隱秘宛如深藏其中的猛獸，露出壹只只兇煞的眼珠，向著外面小心地窺視著。
　　然而他卻並不畏懼，人生苦短，如果沒點樂子怎麽能行？
　　他灑脫地大笑起來：“不過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查過這世上不少秘事，可還真沒想到有壹天能查到‘神’的頭上。”
　　高易水拍著自己的大腿，壹臉眉飛色舞。
　　秦軻看著他那得瑟的樣子，原本心裏的愁雲也逐漸被沖淡，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也是，有些事情現在想也沒用，或許等他找到師父，可以親口問他，至於那什麽神啟，只要追查下去，應該還是有希望能弄明白的吧。
　　“對了。”秦軻想到這裏，突然道：“我胸口的那些帛書呢？”
　　他還記得自己壹直塞在胸口的帛書，之前他穿的是禁軍的甲胄，現在被卸了下來，這些東西也跟著不見了。
　　高易水做了個“安心”的手勢，道：“早給妳翻出來了，不過順序有點亂，景雨正在拼湊。”
　　“那就好。”秦軻點點頭，伸了個懶腰，雙手支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伸出雙腿穿進了靴子，想要站起來在原地伸展壹下筋骨，振奮壹下精神。
　　只是當他剛剛張開雙手，鼓動氣血的那壹刻，面色卻猛然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