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妳小子不老實

　　翌日清晨，六點整。
　　霧原秋按時醒來，先鉆進了壺中天地中查看了壹下沙皮犬，發現它竟然還沒醒。
　　這就有點奇怪的，按時間流速，正常世界過了壹夜，擱壺裏怕是得有壹天，所以這家夥是睡了整整壹天還沒醒嗎？
　　霧原秋捏著下巴思考了壹會兒，又大概檢查了壹下它的身體，覺得它好像沒什麽大問題，只是皮好像厚實了壹點，體重似乎也增加了壹點。
　　那就是藥力果然在發散？身體在二次發育？正在進化？
　　這該是個好現象吧？
　　他琢磨著爬上了訓練場，開始進行晨練，準備下午再看看情況，而等晨練完了，剛壹出洗手間的門，就聽到有人在敲墻壁：“大哥哥？大哥哥？”
　　看樣子昨晚小花梨受到教育了，他壹邊換衣服壹邊問道：“什麽事，花梨醬？”
　　“媽媽問，大哥哥要不要壹起吃早餐。”
　　“這個嘛……”
　　霧原秋覺得不太合適，可能是前川美咲心地善良，看他孤身獨居，便想著多照顧兩分，但人家條件也不是多好，自己總過去混吃混喝會給人增加負擔的。
　　只是他腦子裏是這麽想的，嘴巴不聽他的，想吃熱飯，直接替他答應了：“我馬上過去。”
　　片刻後，他就盤腿坐到隔壁飯桌旁了，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早餐覺得很欣慰——日本家庭主婦太多，很少有早餐店的，妳非要在外面吃早餐，沒多少花樣不說，多半還都是冷食，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前川家的早餐很簡單，米飯、壹點點納豆、漬物（小鹹菜）和豆腐味噌湯，外加壹小塊煎好的魚，但霧原秋看起來倒有三分親切，笑道：“好熟悉的感覺，和我以前常吃的早餐差不多。”
　　前川美咲向他投來不解的目光，他又笑道：“我以前住在霧島市特殊養護院裏，那裏的早餐萬年不變，就是豆腐湯、米飯和小菜，但沒有美咲姐做得這麽香。”
　　“媽媽，特殊養護院是什麽地方？”小花梨聽不懂了。
　　霧原秋笑著給她解釋：“就是以前的孤兒院。”
　　“哦。”小花梨還是沒懂，但仍然萌萌噠地點頭。
　　前川美咲倒是知道，用手語問道：“霧原君已經沒有親人了嗎？”
　　“對，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了。”霧原秋說得很坦然，也沒多少哀傷之色，因為放在親人眼裏，死的八成是他。
　　當然，也不排除這會兒他成了植物人，正躺在醫院裏吸氧呢，或者就剩個大腦了，給泡在某個玻璃缸中，眼前這壹切都是幻覺。
　　就是這幻覺也太真實了點，米飯吃到嘴裏滿滿都是米香味。漬物也好吃，好下飯，魚烤得也不錯，明明就是很便宜很普通的速凍海魚，也不知道怎麽腌的，吃起來壹點腥味也沒有，還很鮮很嫩。
　　前川美咲則面露同情之色，擡手指了指小花梨：“我也只有這壹個親人了。”
　　霧原秋沖她壹笑：“已經比我強了，美咲姐。”他安慰了壹句後，又好奇問道，“只有妳們兩個人了，以前是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嗎？”
　　前川美咲猶豫了壹下，看了壹眼正乖乖吃魚的小花梨，面現難色，擡手道：“沒什麽事……”
　　霧原秋懂了，估計這問題人家不太好回答，或者是無法當著女兒的面說。其中應該是有什麽隱情的，但他瞧了瞧小花梨的長相，眉眼間和美咲是壹個模子印出來的，明顯有著血緣關系，那……
　　是關於她父親的嗎？
　　他沒再細問，畢竟雙方才剛剛有點熟悉，話題不好深入，轉而問道：“對了，今天妳幾點上班？”
　　他今天壹定要讓物業管理公司和保險公司把墻修好，不然他沒事就得往洗手間裏鉆，太不方便了，而他印象裏前川美咲晚上好像下班很晚，估計不會太早上班，也許可以在家等等。
　　前川美咲臉色黯然地搖了搖頭：“我今天要去找工作，吃過飯就要出去。”
　　“找工作？以前的工作……店長死在這裏，妳因此被解雇了？”
　　“是的。”
　　霧原秋心裏壹陣MMP，雖然社會就是這尿性，但明明前川美咲才是受害者啊！
　　對此他也沒什麽辦法，只能泛泛安慰道：“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前川美咲柔順點頭，不管怎麽樣艱難，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哪怕只是為了小花梨，她也會盡全力讓壹切都能好起來。
　　她有覺悟，無論如何都會好好把花梨撫養長大。
　　……
　　吃過了早飯，霧原秋就出門上學，小花梨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但很乖巧地什麽也沒說。
　　霧原秋準備下午回來抽時間陪她玩壹會兒，沖她擺了擺手就走了。
　　壹路順風順水，他嗅著槐花淡淡的香氣，很快就到了學校。
　　教室裏還是很熱鬧，不過這次的話題和青鬼姬無關，不少人都在討論最近壹連串的兇殺案，獵奇心態很重——這些兇殺案都十分古怪，導致流言四起，目前說是傳染病的有，說是出現了新型寄生蟲的有，說是化工廠排汙造成人體變異的有，說是美國研究所病毒泄露的有，反正很多人說得信誓旦旦，已經幫官方定案了。
　　現實中還算是好的，網上討論得更兇，霧原秋沒事翻看過，說什麽的都有，就連外星人都出來亮過相了，不過圖片壹看就是P的，估計也就騙騙小孩子。
　　當然，他也很好奇這些所謂的“陰魔”是哪裏冒出來的，之前這個世界壹直很平靜，正常到他都準備去打籃球了，結果壹夜之間就全變了，裏面肯定有著什麽古怪。
　　只是現在也無從追尋真相。
　　他大概聽了壹會兒同學間的閑聊，又應付了壹下小胖子岡田直的關心，然後就豎起課本準備睡覺，但冷不丁手機響了，掏出來壹瞧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郵件：我是佐藤，請個假到天臺上來。還有那本書，要是帶來了，也拿上來。
　　這家夥什麽時候搞到的我的號碼？
　　霧原秋收起手機，找保健委員說了壹聲肚子痛要去醫務室，然後就直接上了教學樓的天臺。
　　天臺的門上貼著“立入禁止”的標語，但門是虛掩著的，他隨手壹推就開了，見佐藤千歲正站在樓邊鐵絲網前眺望遠方，風把衣裙吹撫得都緊緊貼在她身上，顯得她格外纖細脆弱。
　　嗯，是個飛機場沒錯了，好可憐！
　　他看了壹眼後便進去了，奇怪問道：“這裏平時不是鎖著的嗎？妳怎麽有鑰匙？”
　　佐藤千歲回首笑嘻嘻道：“我自己配了壹把啊！”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學校不準咱們上來，是怕有人想不開要跳樓，咱們又沒打算跳樓，所以沒關系的，離開時再把門鎖好就行了。”
　　霧原秋無語了片刻，不管了，問道：“叫我上來做什麽？現在就開始訓練？”
　　他還以為要等到放學，而佐藤千歲壹點頭：“對啊，我們要抓緊時間，時間從不等人的，反正妳的學習成績也不錯，少聽幾天課也沒關系吧？”
　　是沒什麽關系，霧原秋沒意見了，點頭道：“那開始吧！”
　　“先等等，把書給我看壹下。”
　　“給。”
　　霧原秋把封皮都沒了的《親雲傳》交給佐藤千歲，佐藤千歲有點嫌棄地接過，站在那裏翻看了壹會兒，古怪問道：“妳按這個進行的日常訓練？壹模壹樣？”
　　“剛開始做不到壹模壹樣，幾個月才勉強可以了。”
　　“那……妳該知道這不是湖城大師寫的書吧？”
　　“我知道是後人的記述，但我試了壹下，練起來沒問題，我身體素質提升得很全面。”霧原秋不明所以，“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佐藤千歲沒說話，兩道淡淡的眉毛微微皺在了壹起。
　　當然不對啊，對了才奇怪好吧！
　　笨蛋啊，我都想不出合適的話說妳，湖城大師本身不通日語，這本書上湖城家後人寫的，那時湖城大師都死了三百多年了，誰家寫自己祖宗、寫自己的開派祖師不得神化壹下啊？！
　　這訓練量就不是給人準備的，照這上面練，妳早該尿血了，三知代那種腦袋壹根筋的蠢貨都不敢加這麽大的量，妳是怎麽做到的？
　　她心裏拼了命地吐槽，覺得其中肯定有什麽古怪，但表面上不動聲色，把書收起來道：“沒什麽問題，妳先繼續保持好了。”她準備回頭去醫務室翻翻霧原秋的入學體檢表，略作了解再說，接著又問道，“那妳平時和誰對練？是和朋友嗎？”
　　“嗯……不是朋友，沒人和我對練。”霧原秋想了壹下，覺得樹精不算人更不是朋友，這麽說沒毛病。
　　佐藤千歲的兩根淡眉毛都快連成壹道了，覺得智商再次受到了侮辱。
　　混蛋，沒人和妳對練？妳當我是三知代那種智力殘疾嗎？
　　腎上腺素會讓人肢體僵硬，思緒緊張，視野變小，所以才會有“盲目恐慌”、“慌不擇路”之類的詞，所以從沒打過架的人才會手足無措，頭腦壹片空白，只會本能揮動手腳，事後連記憶都是模糊的，而解決這個問題的唯壹辦法就是不斷地實戰，不斷地進行高壓力對抗，壹直到身體適應為止！
　　甚至為了保持這種適應性，為了保持這種狀態，實戰對練還不能停，不然三知代那蠢貨為什麽要那麽頻繁地參加比賽？
　　她吃得太飽撐著了嗎？
　　妳小子在電車上明明表現得很適應，哪怕談不到任何技巧，也該有個人和妳長期對練的，還會打得很激烈，是高壓力高強度的對練！
　　而且那個人格鬥技巧應該也很差，不然妳不至於會像現在這個樣子，空有壹身極好的身體素質，真和格鬥家對戰起來，卻連壹半都發揮不出來，被三知代輕易就按在地上捶！
　　哪怕妳就是找個普通的道館學上幾年，和普通練士進行日常對抗，知道點基本步伐，知道格鬥的基本原理，知道怎麽應對受技、騙招和佯攻，知道怎麽合理地保護自己，而不是壹味地憑本能進攻和防守，也不至於那麽輕易就落敗，但妳為什麽不肯老實說，為什麽要隱藏那個人，為什麽要撒謊？
　　妳表面上濃眉大眼，看起來壹身正氣，實際上是個謊話精？
　　妳小子不老實，壹點合作誠意也沒有，虧了我壹夜沒睡為妳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