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賑災妙法

　　“搶劫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背著我幹嘛！”
　　王寧安自言自語著，他也覺得眼下是發橫財的好機會。放在平時，別說搶掠財物，就算稍有異動，都會有言官找妳的麻煩。
　　可如今不壹樣，洪水沖走了壹切規矩和秩序，摩尼教作亂，讓誰都有了嫌疑。
　　兵就是匪，匪就是兵。
　　這句話同樣適用大宋朝，天雄軍、永靜軍、安利軍，各支人馬都在趁機大撈特撈，王良璟的作為很不起眼，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誰也想不到，賈昌朝竟然派人把王寧安叫了過來，壹見面就沈著臉，怒氣沖沖，敲著桌子上的壹摞狀紙。
　　“瞧瞧，瞧瞧啊！都是告令尊的，老夫煞費苦心，把令尊調過來，是讓妳們立功，不是給老夫惹麻煩，妳說，讓老夫怎麽幫妳們！”
　　換成心理素質差的，被賈昌朝這麽壹吼，就會立刻納頭便拜，請求相公庇護，王寧安到底不是普通人，而且賈昌朝聲音很大，臉色卻不難看，明顯是虛張聲勢。
　　“那好啊，賈相公覺得不妥當，就把家父抓起來，我也陪著他蹲大牢。”王寧安滿不在乎道。
　　賈昌朝氣得內傷，他就沒見過這麽有恃無恐的人。
　　“臭小子，妳別以為老夫不敢動妳，我勸妳最好怕壹怕！”
　　“我還怕兩怕！”王寧安不無鄙夷道：“賈相公，要是沒有別的事情，小子還要回去背書，告辭！”
　　起身要走，賈昌朝真的怒了。
　　“妳給我站住。”
　　他走到了王寧安的面前，突然唉聲嘆氣。
　　“寧安，非是老夫和妳過不去，妳要懂得規矩。”賈昌朝語重心長道。
　　“什麽規矩？”王寧安不解其意。
　　“和妳明說了，歷來平亂，自然要獎勵有功之臣，朝廷雖然不吝賞賜，可畢竟杯水車薪，遠水不解近渴。懲處壹下反賊也是可以的，只是……”賈昌朝猶豫壹陣，才說道：“這個規矩，妳懂吧？”
　　王寧安遲楞壹下，怪叫道：“不會是見面分壹半吧？那是江湖的規矩，什麽時候賈相公成了山大王了？”
　　“別胡說！”
　　賈昌朝點著王寧安的腦門，“妳小子別張狂啊，雖然妳幫了老夫，但是老夫統帥千軍萬馬，必須要壹碗水端平，不然老夫沒法統禦部下，妳明白吧？”
　　“明白。”王寧安悶聲道：“就是索賄唄？是三七，還是四六？”
　　“老夫六成，妳們留四成！”賈昌朝倒是直接，要了大頭兒，還理直氣壯，“別不高興啊，其他各軍都交了七成。”
　　重文輕武可不是壹句空話，武將離不開文官的庇護，哪怕打贏了，也要好好孝敬文官，即便如此，還有隨時成為棄子的風險。
　　王寧安是又氣又恨，卻又無奈，風氣如此，壹個人如何能逆天。
　　可把錢都給了賈昌朝，不是白忙活壹場嗎？真是氣死人啊！
　　見王寧安陷入了進退兩難，賈昌朝滿心得意，不知道什麽時候，他也和歐陽修壹樣，看王寧安出糗，心裏十分舒坦，跟喝了藿香正氣水似的……
　　“二郎，有功必賞，有過不饒。令尊剿匪有功，老夫獎勵他五萬貫軍餉，還有馱馬壹百匹，鹽茶糖醋若幹，資助妳們練兵。”
　　賈昌朝很大方，這些東西加起來，也差不多6萬貫以上，等於是把剛剛收上去的錢，又賜給了王家。
　　老東西這是幹什麽？耍弄人嗎？
　　王寧安眼珠轉了轉，瞬間明白了。
　　“這就叫剛柔並濟，恩威並施，打壹巴掌給壹個甜棗，竊主上之威福，玩弄朝廷法度，拉幫結派，結黨營私，我說的沒錯吧？”
　　賈昌朝黑著臉道：“王二郎，別說的那麽難聽，老夫從來都是光明磊落。”
　　“是光明磊落不要臉！”
　　王寧安背過身，壹語不發……
　　賈昌朝反倒心情大好，他也就是敲打王寧安而已，並沒有真正想撕破臉皮。更何況王寧安幫他設計，不但躲過危局，還聲望大漲，順道把夏悚給坑了。
　　經此壹役，王寧安既非同小可，不是等閑之輩。賈昌朝見過太多的神童，他不會因為年紀就小覷王寧安。
　　“王二郎，事情還可以商量，妳先看看這個。”
　　賈相公將壹份紮子遞給了王寧安，王寧安將信將疑，展開觀看，謔，竟然是壹份治理水患的奏疏……王寧安看了壹會兒，漸漸入迷了，賈昌朝還是有幹貨的！
　　當初歐陽修就和王寧安提過黃河水患的事情，只是沒來及拿出方略，商胡口就決堤了。閑暇的時候，王寧安也想過如何應付黃河的問題。
　　經過黃土高原，黃河七沙三水，到了舒緩的平原，流速降低，泥沙淤積，以致河床擡高，形成地上懸河，脆弱的河堤壹旦崩塌，後果就不堪設想。
　　按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束水沖沙，利用水的流速，帶走泥沙……只是如今黃河決堤之後，已經不可行了。
　　歐陽修提到過，黃河下遊的泥沙淤積，使得河床擡高，上千裏的河道，高度幾乎壹致，河水失去沖力，機械照搬束水沖沙，只會到處決堤，不可收拾。
　　當務之急就是重新規劃出壹條河道，順著水勢，把黃河水疏導入海。
　　賈昌朝提出了“以河工代賑災”的主張。
　　簡言之，就是利用水災造成的百萬難民，選拔青壯，讓他們修築河工，規劃出壹條合適的河道，把滔滔的黃河水送入渤海……
　　“二郎覺得老夫之法如何？”
　　“很不錯，相公用心了。”王寧安隨口說道。
　　賈昌朝抓著胡須，瞇縫起眼睛，夏悚已經失分了，如果再把治河的事情做好，他賈相公立刻能殺回京城，接替樞密使的職位。
　　幾十年的歷練，賈昌朝覺得自己能做到寵辱不驚，可是真正事到臨頭，卻沒法淡定下去。
　　必須做到萬無壹失！
　　王寧安這小子鬼主意壹大堆，讓他幫忙參詳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裏面可有疏漏？”賈昌朝笑道：“老夫是壹片赤誠，還請二郎不要藏著掖著。”
　　王寧安冷笑了壹聲，“我爹繳獲的東西全都是我們的，答應的賞賜壹點不能少！”
　　“真是個貪心的小子，罷了，妳只要提出有價值的建議，老夫會考慮的。”
　　王寧安深吸口氣，“賈相公，以災民修河，固然是好辦法，可是不能壓榨太狠，要給百姓活路，給付工錢，支持他們養活家人，重建家園，只有如此，才能完美無缺，給相公積攢足夠的資本。”
　　“嗯，妳說的有理，可是工錢開支太大，朝廷拿不出來怎麽辦？”
　　“不難，黃河故道！”王寧安讓賈昌朝找來壹副地圖，這壹次黃河從商胡口向北，原本向東的河道幹涸大半。
　　“黃河故道有肥沃的土地，最適合耕種，保守估計，也能開發出二百萬畝的田地，且這些土地本是無主的。如果能以適當價格出售黃河故道的田產，換來的錢款專款專用，足夠治河的前期款項，只要整個工程運轉起來，朝廷壹定會刮目相看的。”
　　賈昌朝也是發愁錢的問題，他估計第壹筆啟動資金就要五百萬貫，河北能拿出壹百萬貫，朝廷最多也就出兩百萬貫，還有壹小半的缺口。誰能想得到，荒廢的黃河故道竟然是個搖錢樹！
　　妳說明明擺在那裏，怎麽就想不到！
　　“二郎果然不凡，倘若朝廷準了老夫所請，二郎真是居功至偉啊！”賈昌朝由衷贊嘆，仿佛樞密使的寶座向他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