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9章 信號

　　上官飛硬著頭皮邁出壹步，立刻迎來無數道目光。
　　他是獨步王的兒子，卻為龍王效力，壹身古怪的武功，打死過誇日王的“弟弟”，這些因素加在壹起，上官飛擁有完全違背本人意願的名聲。
　　誇日王展現出兄長該有的仇恨，掃了壹眼上官飛，說：“沒想到龍王送我這麽大壹件禮物。”
　　貴族們聽出了其中的殺意，於是全都目光冰冷地看著龍王的勇士，好像他已經是壹名死人。
　　上官飛的心怦怦亂跳，既恐懼又憤慨，就在昨天傍晚，他剛剛聽說自己失手打死的人根本不是王孫，誇日王對此比誰都清楚，現在卻裝模做樣。
　　栽贓是這位王爺的強項，上官飛心想，深深體會到被冤枉的痛苦。
　　今天的比賽他絕不能輸，龍王給了他兩個原因，“為了掩飾殺死親弟弟的行為，誇日王會想方設法除掉妳，與其等他暗中下手，不如公開比武，北庭人尊重這種事，只要妳贏了，誇日王今後就只能在決鬥場上對妳下手。”
　　上官飛明白這個道理，卻沒辦法堅強起來，“誇日王麾下高手如雲，我……我打不過啊。”
　　顧慎為又給了他第二個理由，“三功合壹我也開始練了。”
　　上官飛點點頭，他當時在場，還被小小地折磨了壹下。
　　“經過這幾天的感受，我想我已經將功法完善得差不多。”
　　上官飛眼睛壹亮，“龍王想到去除走火入魔的辦法了？”
　　“嗯，否則的話我幹嘛要練呢？”
　　上官飛不是輕信的人，但龍王的這句話他信，“龍王，救救我吧。”上官飛膝蓋壹軟，差點跪下，突然想到龍王不喜歡哀求，雙手按腿，勉強又站起來，只是身子已然矮了壹截。
　　“什麽事都得論功行賞。”
　　這就是上官飛今天必須贏得比賽的兩個原因，他要為自己的性命拼搏，還要爭取龍王的歡心。
　　顧慎為使出險招，其實除此以外也沒有太多選擇，他本人不能出戰，張楫說的沒錯，那樣做只會降低龍王的身份，至於其他人，上官如與木老頭失蹤，荷女、初南屏、龍翻雲各有任務在身，全都躲在外面，韓芬是名純粹的殺手，她那些招數，大都不適合在公開比武中使用，算來算去，就只剩下上官飛。
　　“壹場定輸贏嗎？”顧慎為問道，他發出的挑戰書內容簡略，很少提及細節。
　　誇日王含笑點頭，“龍王贏了，從這裏挑兩件趁手的兵器帶走，我贏了，刀劍和人我都要。”
　　在貴族們聽來，誇日王想要的“人”是上官飛，只有顧慎為明白，這是指自己和上官少敏。
　　上官飛肩負的使命比他想象得更沈重。
　　輪到誇日王的勇士現身了，他沒有馬上下達命令，而是沖遠處的壹個人招手。
　　上官雲走過來，他也受邀觀賞勇士比武，只是位置比較偏，他的雲王稱號與龍王壹樣，都沒有得到承認。
　　“殿下有何吩咐？”上官雲臉上掛著特有的微笑，可是被稍顯諂媚的語氣破壞，沒有平時的自信與神秘。
　　上官飛跟三哥絕稱不上友好，過去的接觸也不多，但心裏對這位從囚犯變為雲王的兄長，還是有點崇敬的，如今親眼目睹上官雲在權貴面前低三下四，不免感到同情與心寒。
　　骨子裏，上官飛還是將自己當作金鵬堡九少主。
　　很快，他對三哥的壹點同情就要煙消雲散。
　　“妳覺得我該派誰出戰？”誇日王問道。
　　上官雲看了弟弟壹眼，好像根本不認識他，“此人內功奇特，拳法、刀法、輕功皆是三流，且臨戰易怯，殿下可派出壹名擅使刀劍的高手迎戰，只要不被他的拳頭碰上，自然穩操勝券。”
　　上官飛真想痛罵壹頓，這可是親哥哥啊，竟然把他的弱點全盤托出，壹點余地不留。
　　“別彥。”誇日王叫出壹個名字。
　　上官飛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他不知道別彥是誰，可是看周圍貴族們的表情就知道，這是北庭頂尖的知名高手。
　　等到別彥走出隊列，向誇日王行禮時，上官飛發出絕望的哼聲。
　　和那些躲躲藏藏使用假名的中原高手不壹樣，別彥是土生土長的北庭刀客，無需遮掩。
　　別彥身材高大，即使彎腰行禮時也顯得鶴立雞群，難得的是體形極為勻稱，沒壹絲贅肉，相貌算不上英俊，硬朗堅毅，更顯男子氣概。
　　這簡直是上官飛心目中的神靈形象，打壹開始他就註意到這個人，沒想到竟然會成為自己的對手。
　　顧慎為對別彥稍有了解，知道他是北庭名聲最響亮的高手之壹，曾經三次奪得勇士比武的魁首，傳言只要有壹半是可信的，上官飛絕不是他的對手，就算龍王自己，面對面地比武，也未必有多大勝算。
　　貴族席上不緊不慢，下面的觀眾可有點急了，要求盡快比武的呼聲越來越響，終於傳到誇日王耳中，“開始吧，妳們兩個是第壹場，不要讓觀眾失望，很簡單，只要有鮮血，就能滿足他們。”
　　上官飛覺得雙腳已經不屬於自己，“啊？不先說說規則嗎？比如點到即止什麽的。”
　　他用盡了力氣，聲音卻小得如同耳語，在壹片嗡嗡聲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別彥躬身後退，上官飛站立不動，顧慎為推了他壹下，小聲說：“拖延壹下，肯定會贏。”
　　上官飛的臉上立刻煥發出光彩，好像臨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滿懷希望地看著龍王，龍王的目光堅定而真誠，上官飛心中壹下子有底了，腳下生出力氣，雖然身體還有些搖晃，總算能邁出步子。
　　龍王詭計多端，他說能贏就壹定能贏，上官飛的猜測像沸水生出的氣泡壹樣，爭先恐後地從心底向上漂浮：下毒、收買、威脅、暗算，龍王用的是哪壹招？
　　正常情況下，比武選手應該從不同方向進場，上官飛與別彥卻要走同壹段樓梯。
　　上官飛走在後面，壹邊贊嘆前面男子的身材，覺得龍翻雲都被比了下去，壹邊琢磨龍王的必勝手段是什麽。
　　在臺下，壹大群隨從與衛兵守在這裏，看到別彥，齊聲歡呼，再看到他身後的上官飛，壹起撇嘴。
　　“還以為龍王親自出場呢。”
　　“可不，那才有看頭嘛。”
　　“這是誰？怎麽像死囚似的？”
　　眾人七嘴八舌，把上官飛剛剛高漲起來的信心又給壓了下去。
　　壹名衛兵擠出人群，將兵器交給別彥，上官飛看在眼裏，倒吸壹口涼氣，那刀與主人的身高相配，足有五尺長，和龍翻雲的護法長刀類似，揮舞起來，能將敵人擋在十步以外，他的拳頭可夠不著。
　　龍王也有衛兵守在臺下，走到上官飛身邊，大聲說了壹句什麽，他沒聽清，被推著走出幾步之後，發現手裏也多了壹柄刀，金鵬堡狹刀，現在看上去就像是繡花針。
　　兩人並肩站在場地入口，上官飛仰頭看著別彥，露出最拿手的柔情微笑，希望能得到壹點好感，“妳好，我叫上官飛，妳聽明白誇日王的意思沒有？他要活口，所以咱們都別下死手，尤其是妳……”
　　別彥低頭看了壹眼笑容詭異的對手，粗聲粗氣地從嘴裏蹦出幾個詞，全是北庭語。
　　上官飛心裏硌磴壹聲，語言不通，自己怎麽拖延時間？而且……別彥的牙齒實在太醜陋了，裏出外進，黑黃摻半，好像還缺了壹兩顆。
　　龍翻雲在上官飛的心目中又回到第壹名的位置。
　　不知道是誰從背後推了壹下，上官飛首先進入場地，壹個趔趄，險些摔倒，站直之後莫名其妙地想起從前學堂裏的遊戲。
　　那時他還與妹妹爭搶“九公子”的稱呼，課間經常叫奴才進來比武，誰能想到，不過幾年工夫，被迫上場的人換成了他。
　　觀眾們發出震天響的歡呼，上官飛低頭前行，知道這股熱情與自己無關。
　　比武場地很大，足有五十步見方，北庭士兵組成稀疏的人墻，算是邊界，觀眾大都是牧民，許多人幹脆站在馬背上，興奮高聲喊叫。
　　聲音很快匯集成清晰的“別彥”兩個字，原來這個名字在不同語言裏都是壹樣的，上官飛不明白自己幹嘛盡想壹些沒用的東西，盡量拖延比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壹名貴族充當裁判，任務很簡單，報出兩名選手的名字，格式是主人的稱號在前，選手在後，隨後就要退出，跟觀眾待在壹起。
　　至於比武勝負的標準，更加簡單，直到壹方認輸或者倒地不起才告結束，而且沒有平局壹說，都倒下，就看誰先站起來，都死了，就看誰的傷口少。
　　“等等。”上官叫住準備離開場地的裁判，“我有個疑問，別彥不會說中原話，他要是認輸，我聽不懂怎麽辦？”
　　裁判鄙夷地哼了壹聲，用北庭語說了壹聲“我認輸”，“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等等，我還有問題……”
　　上官飛拉住裁判不放，頻頻擡頭望向貴族席，等待龍王發出可以比武的信號。
　　顧慎為也在等待信號。
　　壹名衛兵走到龍王身邊，點了點頭，馬上退下。
　　顧慎為轉身對誇日王小聲說：“有個人聲稱誇日王準備謀反，還好落在我手裏。”
　　誇日王不屑地笑了壹聲，“這種事常有，龍王隨意處理吧。”
　　闊真已經死了，誇日王不相信還有人能拿出證據指控自己。
　　“他是金鵬殺手，說自己曾經受命在賤民區殺人，誇日王有印象嗎？”
　　誇日王臉色驟變，在原定計劃中，負責殺死假闊真的人正是壹名金鵬殺手，結果陰差陽錯讓上官飛搶了先，可這名殺手怎麽會落在龍王手裏？
　　誇日王猛地扭頭，看向上官雲，上官雲也看著他，壹臉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