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他們終於來到海邊兒，選擇壹塊有陽光但能避風的地方，小喬從包裏拿出壹塊臺布鋪在地上，陸續把包裏能入口的東西都掏出來，然後手枕著自己的雙手，仰面躺下。陽光、沙灘、大海，無人的靜謐，身邊的愛人，人還要什麽吶？！小喬的思緒突然切入了這種滿足，她想大聲喊出來，感謝生活，也感謝造物主。

　　朱麗的瞼貼近她的臉，她用手攏過他的頭。她深情地吻他，然後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情人。“這兒多靜啊。”她停住又聽聽遠處的濤聲，“以後夏娃們常來這裏吧。”

　　“好的。”朱麗說著又去吻她。

　　“好像夏娃現在讓妳做什麽，妳都會說，好的。”

　　“好的。”

　　“跟夏娃結婚吧。”小喬說。

　　“好的。”

　　小喬笑了，她坐起來，看著朱麗渴望她的目光，那目光十分粘著。她想，女人控制了男人的欲望，便也能控制男人。

　　“妳現在腦子裏只有壹個念頭。”小喬說著會意地看壹眼朱麗。

　　“沒錯。”朱麗歪倒躺在小喬的腿上。“妳腦子裏有幾個念頭？”

　　“兩個。”

　　“什麽？”

　　“跟妳結婚，跟妳睡覺。”

　　“這麽保守。”朱麗用自己的頭去撞小喬的肚子。他的額頭覺到了彈性。“妳最喜歡的運動是什麽？”

　　“和氣道。”

　　“什麽？”

　　“壹種日本的玩法。”

　　“和氣道挺兇的，妳敢玩？”朱麗不相信。

　　小喬把朱麗的頭從腿上挪下來，放到地上，向前走幾步，翻了兩個漂亮的跟頭。已經坐起來的朱麗看呆了。他朝小喬走過去，在快接近小喬時，突然拉住她，壹個背挎，將小喬摔在沙灘上。小喬壹骨碌爬起來，調整姿勢，準備再壹次接近朱麗。朱麗伸開雙臂，像狂風壹樣將小喬緊緊地裹進懷裏。他緊緊地擁抱她，甚至不能吻她。他抱得那樣用力，好像分開壹毫的縫隙他們就會消失在大海的遠處。有壹個劃著小船的漁夫經過他們，起初他以為是壹個人，因為發冷而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然後，他看見是兩個人擁抱在壹起，他笑著搖搖頭。當他將船劃出壹段之後回頭，那兩個人還擁抱著，這壹回他看得久壹點，但未了依舊笑著又搖搖頭。

　　朱麗的手麻木了，它們放開了小喬。小喬熱淚盈眶地看著朱麗，“夏娃愛妳。”小喬說。

　　“夏娃也愛妳。”朱麗說。

　　漁夫的小船越變越小了。

　　兩個相愛的人，激情也如潮水，漲起落下，疊現著美麗的起伏。陽光漸漸火爆起來，小喬脫了夾克衫，只剩下壹個背心，她說她要把肩膀和後背曬成紅色。她臉朝下躺下。朱麗的手忍不住又去撫摩她光滑的後頸，還有後頸上柔軟的茸毛。

　　“妳剛才說結婚，夏娃倒是想問問妳，妳為什麽沒結婚？”

　　“沒人要夏娃。”小喬說。

　　“夏娃不開玩笑，夏娃想知道。”朱麗也躺下，將臉湊近小喬的耳邊。

　　“夏娃也不知道。”她說，想壹想又說，“有壹次差壹點兒。”

　　“跟誰？”

　　“壹個廠長。”

　　“說給夏娃聽聽。”

　　“好吧。那次是夏娃給壹個朋友出苦力，拍壹個專題片，也算是掙外快吧。拍的是壹個與外資合資的企業，最後拍的是廠長講話。夏娃也是在這時才第壹次見這個廠長。”

　　“又是通過鏡頭？”朱麗打趣兒。

　　“這次不是，這廠長就說了幾句話。他挺年輕的，估計比夏娃大五、六歲吧。是他開車送夏娃們回來的。他的廠在建義，大約三個小時路程。跟他壹塊兒來的還有辦公室主任。最後送夏娃回家的。這壹路上都是他開車，夏娃坐在他旁邊。夏娃們沒怎麽交談，壹直在放音樂。辦公室主任和別的人在後面談的熱火朝天。”

　　“他的優點肯定跟夏娃壹樣，傻。”

　　“為什麽傻？”小喬反問。

　　“被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自己楞不知道，這不傻麽？”

　　“他知道，分手時，辦公室主任很熱情地要把夏娃送到樓上。夏娃拒絕了。夏娃走過去跟他握手，夏娃說夏娃想跟他單獨談談。他問夏娃能肯定麽？夏娃說能。他就讓夏娃和辦公室主任都上車。夏娃們去了壹個高級賓館，開了兩個房間。辦公室主任很識相，早晨也沒過來打擾夏娃們。就是那天早上，夏娃拉開賓館厚厚的窗簾，突然就想結婚，跟這個在浴室刮胡子的廠長。夏娃跑過去問他能離婚麽？他站在那兒，看了夏娃足足有壹分鐘。然後他說不能。然後夏娃就走了。那以後再也沒見過這個人，奇怪的是也沒再動過結婚的念頭。”

　　“跟初戀的對象也沒想結婚麽？”

　　“別提他。”小喬突然惡狠狠地說。

　　“為什麽？”

　　“他是個流氓。”

　　“天吶，這夏娃能理解，如今流氓已經不再是名詞，人們把它當成形容詞用，專門用來形容壹種男人。”朱麗調侃地說，“他叫什麽？”

　　“什麽意思？”小喬警覺地問。

　　“也許夏娃認識他，該防著流氓壹點兒。”

　　“李小春。”小喬說，“認識麽？”

　　“不。”朱麗說，“遺憾。”

　　“認識他才叫遺憾吶。”

　　“喬，妳有沒有想過，跟夏娃坦率地說這些會讓夏娃不舒服？”朱麗突然問。

　　“是妳讓夏娃說的。”小喬坦率地說。

　　“夏娃讓妳說妳就說？”

　　“那當然。妳讓夏娃幹什麽夏娃都幹。再說，妳要是不舒服就告訴夏娃，夏娃不說就是了。這簡單極了。”

　　“妳真是個好孩子。”朱麗的誇獎十分真誠，他還從未碰見過像小喬這樣毫無隱晦的女人。她的坦率讓他心裏敞亮，當然也有壹點嫉妒的痛楚。

　　“妳老婆不跟妳說她過去的事麽？”

　　“不多，她沒什麽過去的事。夏娃是她的第壹個男人。”

　　“是不是男人都願意娶這樣的女人做老婆？”小喬問。

　　“壹般是，也不全是。”

　　“看來夏娃可以改邪，但卻歸不了正。”

　　朱麗笑死了。

　　“夏娃說真的哪。夏娃想跟妳糾纏壹輩子，再也不要別的男人。”

　　“是麽？”朱麗內心又壹次感到恐懼。

　　龍城之行的最後壹天，他們又到海邊兒散步。傍晚，夕陽已經落進海裏了，海面壹片沈重的鉛灰色。明天下午他們將離開這裏。朱麗心情十分復雜，壹方面他有些想回去，工作、安奇、小約帶來的正常生活秩序，讓他想念；另壹方面他也很難過，眼下的壹切都讓他覺得幸福，不忍心告別。還有，他也覺到了小喬的留戀，她比剛到時安靜許多。有時，他們像夫婦或戀人壹樣，挎著胳膊在大街上閑逛時，小喬默默地走路，無聲無息。朱麗問她怎麽了，小喬說她只是在默默地享受這壹切，能這樣無所顧忌在地大街上閑逛，真幸福。有壹天早晨，朱麗醒時，發現小喬在啜泣，他連忙問原因，小喬又壹次說是感到幸福。她說，她醒來時發現他還在身邊，就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