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光明神

　　噗噗噗吐火球的小黑龍在屋子裏飛了幾圈， 穩穩落到顧箋頭頂，哼唧壹聲，兇巴巴地張開翅膀。
　　小龍對面， 普普蹲在墻角，捧著幾根焦黑炸毛的銀發， 大聲哀嚎。
　　顧箋辛苦地按住笑疼的肚子， 還要抽空安慰他：“別哭啦， 妳的頭發多，還能再長回來的。”
　　普普：“嗚哇——萬壹長不回來了怎麽辦？”
　　看他悲戚戚的樣子，要不是掌心裏只有那麽幾根頭發， 還真像得了什麽驚世絕癥。
　　顧箋：“那，妳下次不要笑伊洛斯不就好了。”
　　普普：“哼。”
　　隔著好幾步，怒瞪小黑龍壹眼。
　　小黑龍坐在顧箋頭頂， 昂揚著腦袋，壹副勝者姿態， 絲毫不虛。
　　顧箋手指勾勾這只小龍， 它就扒住顧箋手臂，哼哧哼哧爬了下來。
　　普普：“他怎麽忽然會飛了！”
　　顧箋：“因為他是只厲害小龍。”
　　小黑龍又張開了翅膀。
　　開心！得意！
　　普普嘀嘀咕咕：“那不還是小……”
　　他看了眼掌心裏那幾根焦黑的頭發絲，閉嘴了。
　　過了壹會，慢吞吞蹭到床邊， 坐下：“洛維爾。”
　　顧箋：“嗯？”
　　普普：“妳， 妳沒事吧？”
　　顧箋溫和地說：“妳看我像有事嗎？”
　　得到他這句話，普普肩膀壹下子放松下來， 歪在床頭：“之前真是嚇死我了！下次，下次不準妳這麽冒險了！”
　　顧箋：“嗯， 我向妳保證， 不會有下次了。”
　　小黑龍：“嘰嘰嘰。”
　　顧箋點點這只小龍腦袋：“也向妳保證。”
　　沒休息多久， 伯爵府上的仆人恭敬地過來告知，又有壹位訪客前來看望他。
　　卻爾特主教。
　　這位身份貴重的主教沒帶任何隨從，獨自前來，關切地詢問了顧箋的身體狀況，並且親自為他做了檢查。
　　“還好，沒被惡煞侵蝕，休息幾天就能恢復了。”卻爾特說到這裏，慈祥地補了壹句，“多喝熱水。”
　　顧箋：……如果不是這位主教沒有上來就給他把脈，他可能真的要誤會什麽。
　　向卻爾特道過謝，顧箋詢問：“不知道黃金之道的情況怎麽樣了？”
　　“不必擔心。”
　　隨意地拎了個小板凳擺在床前，卻爾特坐下，神色和藹。
　　“父神始終註視著大地，庇佑祂的子民。妳能從那裏安然無恙地走出，想必已經體會到了這壹點。”
　　父神？
　　顧箋面上表情不變。
　　也就是說，在卻爾特主教還有其他人眼中，他之所以能從失控的微縮深淵裏全身而退，是因為光明神庇護了他。
　　顧箋沒有反駁這點，也沒有對這位主教明說，是自己的血隔絕了那些惡煞。
　　因為，他覺得，如果光明神真的存在……可能從某種程度上，的確庇護了多年前的伊閣，還有現在的他。
　　而且，有瀆光會在前，如果貿然將“我的血能夠隔絕惡煞”這種事情說出，恐怕他又會成為壹些人背地裏的目標，從而連累身邊的人。
　　收斂思緒，面對著這位信奉光明的主教，顧箋真誠地說：“贊美光明神。”
　　卻爾特：“贊美父神。”
　　他並未停留太久，很快就離開，好像真的只是過來為顧箋做個治療而已。
　　伊洛斯從被子裏冒出頭，普普說：“這個主教還挺好的嘛，不像其他貴族那麽嘰嘰歪歪。”
　　顧箋：“畢竟是光明教會的主教。”
　　他目前遇到的教會的人，似乎都挺好的。
　　之後，就像斯黛雅說的那樣，得知顧箋醒來，陸陸續續有不少人前來拜訪——當然，烏洛已經為顧箋擋下了壹些，他見到的都是壹些相熟的人。
　　賽琳娜帶來壹籃水果，艾薩克往他身上潑了點聖水，顧箋趁機逮住後者，問了他壹個問題：“赫利俄斯是誰？”
　　他的心底隱約有個猜測，只是想從艾薩克這裏得到確切的答案。
　　聽到這話，艾薩克沈默幾秒，說：“讓他們先出去。”
　　他指的是伊洛斯和普普。
　　普普嘀嘀咕咕，伊洛斯拉了拉顧箋衣袖。
　　顧箋：“妳們先去外面玩壹會吧。”
　　“……哦。”
　　這壹大壹小委屈巴巴地挪出去了。
　　賽琳娜站在門口，和他們大眼對小眼壹會，彎下腰，捏捏伊洛斯肩膀。
　　伊洛斯：“？”
　　賽琳娜再捏捏伊洛斯手臂。
　　伊洛斯：“……”
　　他能感覺到，這個和伊閣交好的女騎士的動作並沒有玩笑的意味，只是在檢查著什麽，所以沈默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賽琳娜很快收回手，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們還真是黏妳，”房間裏，艾薩克小心翼翼地收好聖水，說，“妳從哪撿來的兩個好弟弟？”
　　顧箋順口道：“光明神賜予的。”
　　“……”艾薩克噎了壹下，“妳果然是神眷者。”
　　顧箋：“嗯？”
　　“剛才妳說的那個名字，是教會不能外傳的隱秘。”艾薩克神情肅穆，緩緩地道，“那是祂的尊名。”
　　祂？
　　光明神？
　　顧箋的腦海裏驟然閃過什麽東西。
　　微縮深淵，本就是惡神力量的遺留，數千年前，惡神被光明神封印於大陸背面，那些黑暗的氣息滲透到大陸表面，才形成了微縮深淵。
　　難道在黃金之道，在那些失控的惡煞之中，他聽到的那個低沈男聲……來自惡神？
　　……雖然之前就隱約有過猜測，但當事實真正擺在眼前時，顧箋的心底還是掀起層層波瀾。
　　他想的是，如果光明神和惡神真的存在，而非簡單的背景板，那麽原作裏，這兩位創世之初的神明，在整個故事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還是說，現在這個世界早就脫離了原作，所以，原作裏並不存在的，在這個世界卻真實地“活著”？
　　“妳在想什麽？”
　　艾薩克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不會是因為聽到了父神的聲音，高興傻了吧？”
　　顧箋：“……祂的聲音？”
　　“對啊，”艾薩克有點酸酸地說，“神眷者能聽見神音，不然妳以為，為什麽教會能夠記錄下父神的尊名？”
　　顧箋：……巧了，他聽到的那個聲音絕非光明神，而是祂的對立者，惡神。
　　並且，現在他的身邊，正有壹位惡神的後裔。
　　……那位被封印千年的惡神，應該已經失去了行動力，應該，也許，不會對伊洛斯做什麽吧？
　　壹時間，顧箋心頭沈重，如同蒙上無形的陰霾。
　　艾薩克：“妳到底怎麽了？壹臉奇怪的表情！”
　　“……沒什麽，”顧箋找了個借口，“我只是在擔心瀆光會。”
　　聞言，艾薩克不屑地輕哼壹聲：“什麽瀆光會，不過是壹群跳梁小醜罷了。這次有我們教會加魔法協會、還有皇室那邊聯合調查，壹只陰溝裏的老鼠都不會放走。”
　　“對了，格爾斯子爵那邊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
　　顧箋：“時間還挺巧。”
　　“本來也不用很久，我們教會效率很高的。”艾薩克道，“恭喜妳咯，現在大家都說，妳是當之無愧的首席閣下，之前開學典禮那次之所以會輸，其實是加達爾的惡意陷害。”
　　顧箋心說還真不是，只是風向之下，很多人更願意相信另壹個結果罷了。
　　見他沒有說話，艾薩克嚴肅地道：“下次不要做這麽蠢的事情了！居然把結界入口從裏面封印了，真是蠢死了！”
　　顧箋微微笑了壹下：“抱歉，讓妳們擔心了。”
　　艾薩克：“……什麽擔心，我才沒有擔心妳，妳不要胡說，壹點也沒有！”
　　他飛快地跑了。
　　——艾薩克和賽琳娜離開後，伊洛斯蹭蹭蹭跑進來，鉆進顧箋旁邊的被子裏，黏住他。
　　普普：“妳！妳怎麽又躺那了！”
　　伊洛斯看看他，拉上被子：“我是傷號。”
　　普普揪起自己那幾根焦黑的頭發：“妳剛剛還追著我咬，算哪門子的傷號！”
　　伊洛斯就當沒聽見，往顧箋身邊貼了貼。
　　顧箋正要笑著說什麽，房門被輕輕敲響。
　　“又要打擾妳了，”站在門口的烏洛微微壹笑，“皇太子殿下想來看望妳。”
　　皇太子？
　　顧箋說：“那我現在準備壹下？”
　　“不必，”烏洛側身，為身後那位金發的英俊青年讓路，“他已經來了。”
　　“……”
　　帝國的皇太子珀林斯，他的出現，代表著來自皇室的高規格的重視。
　　“伊閣！妳好！”
　　這位帝國未來的繼承人並未有什麽架子，反而十分熱情，大步上前：“聽說妳身體還沒好，躺著就行，不用起來！”
　　“當然，不用稱我為殿下，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他真誠地說，“其實，我非常羨慕伊閣妳這樣有天賦又有實力，強大而富有責任感的人，壹直想和妳成為朋友！”
　　顧箋：“那是我的榮幸。”
　　“黃金之道的失控能夠如此順利地解決，多虧了妳。如果沒有妳消除那壹大半的惡煞，又及時封印了入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珀林斯說。
　　“當時我也在現場，還真有點被那樣的場面給嚇到了，那可是我第壹次直面如此恐怖的微縮深淵，那裏簡直就和地獄沒什麽差別，如果把我丟進去，恐怕當場就變成壹堆白骨了！”
　　“而妳，我的朋友，不僅凈化了足足壹大半的惡煞，還全身而退，帝國之內，也只有妳這位首席能做到了！”
　　不等顧箋說什麽，這位皇太子又飛快地說：“父皇聽後非常高興，打算贈予妳聖太陽花勛章！”
　　聖太陽花勛章，帝國至高的榮譽勛章，能夠獲贈壹片領地，地位直接等同於子爵。
　　當然，作為帝國的首席魔法師，這枚勛章對顧箋來說，更多的是錦上添花的象征意義。
　　顧箋正要開口，珀林斯又飛快地說：“對了，壹周後，父皇還打算舉辦壹場盛大的宴會！”
　　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的朋友，我誠摯地邀請妳！妳壹定會來參加的，對吧！”
　　顧箋：這位皇太子……似乎是個話癆啊。
　　還是個愛笑的話癆。
　　他點了點頭：“當然，我很願意。”
　　珀林斯：“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後又是滔滔不絕的壹堆話。
　　“……”
　　顧箋看了看壹旁的烏洛。
　　烏洛笑而不語，顯然，對這樣的場面習以為常。
　　等到懷表的指針轉過壹圈，他輕輕合上表蓋，道：“殿下，接見米婭公爵的時間快到了。”
　　珀林斯：“是嗎？時間居然過得這麽快！我和伊閣真是壹見如故，所以才談得那麽來，連時間都忘記了，哈哈！”
　　“總之，今天過得很開心！妳好好休息，我們下周的宴會見！”
　　“……”
　　終於送走這位熱情的皇太子，顧箋輕輕呼出壹口氣，靠在枕頭上。
　　這下他是真的有點累了。
　　伊洛斯：“……好吵啊。”
　　普普：“好吵！”
　　顧箋拍拍這兩只，轉向烏洛。
　　“放心休息吧，”烏洛知道他要說什麽，“今天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妳了。”
　　顧箋如釋重負：“多謝。”
　　——
　　“真是開心啊，今天又交了壹位新朋友！”
　　刻有皇室徽章的馬車上，珀林斯摘下手套，交給身邊的副官。
　　“妳看，我就說伊閣根本不難相處！他是壹個友好的人，身上沒有壹點大魔法師的架子。”
　　副官默默地收好那雙潔白的手套，道：“殿下，您說了嗎？”
　　珀林斯：“嗯，說什麽？”
　　“……您忘了嗎，”副官道，“要隱晦地向那位首席提及，希望他不要加入光明教會，如果沒有什麽特殊情況，更不要離開艾朗帝國邊境。”
　　“是嗎？哈哈，忘記了！”珀林斯爽朗地笑了起來，“這是小事，下次說也沒關系，我們回去吧！”
　　副官：“……下次您還能記住嗎？”
　　珀林斯：“什麽？妳的聲音怎麽忽然這麽小？”
　　他用力地拍拍副官肩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註意休息啊！”
　　副官：“……沒事。”
　　他習以為常地嘆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
　　總算安靜下來的房間裏，顧箋道：“想去下周的宴會嗎？”
　　這次，他能帶上這壹大壹小了。
　　普普：“好誒！”
　　伊洛斯：“……我不喜歡那些人。”
　　“可是有很多好吃的哦，”顧箋戳戳他的臉，“小蛋糕，烤龍蝦，煎羊排，甜甜的氣泡水——”
　　“……”
　　小龍嘀嘀咕咕：“那，那去壹趟也行。”
　　拉住顧箋的手。
　　下壹秒，又變成壹只小龍，振振翅膀，飛了起來。
　　小黑龍飛啊飛，在天花板下盤旋好幾圈，再次輕飄飄地落到顧箋腦袋上。
　　昂首挺胸，氣勢洶洶、霸氣十足地振開翅膀，俯瞰天下。
　　然後就被顧箋抱下來，揉啊揉。
　　“嘰。”
　　霸氣兇猛的小龍用腦袋輕蹭顧箋手指。
　　顧箋揉完小龍，心情舒暢，想起了什麽。
　　“我打算去個地方。”
　　普普：“啊？不多休息壹下嗎？”
　　“不用，”顧箋下床，披上外袍，“那裏很近的，走吧。”
　　楓紅的落葉卷過草畔，墓碑底下，綻放幾朵淺色的小花。
　　這是王城郊外的壹片墓園。
　　夢魘森林裏，那些過往的幻象重現時，顧箋也想起了壹些屬於伊閣的，多年前的記憶。
　　年幼的伊閣，失去父母，和他壹樣被人排斥，孤零零地待在孤兒院中……將他從那裏接出來的，是壹位修女。
　　瑪格麗薩，最初教養伊閣、引導他走上魔法之路的人。
　　如今，這位修女逝去多年，長眠於這片墓園。
　　溫柔的風吹拂衣角，顧箋輕輕放下潔白的花束。
　　“妳在這裏啊。”
　　熟悉而和潤的男聲從壹側響起，顧箋轉身，對上索蘭那雙含笑的墨黑眼眸。
　　他的手中，同樣捧著壹束淺白的花。
　　從黃金之道出來後，顧箋就沒見過這位魔法協會會長，他正要開口回應，面前已擋著兩個身影。
　　伊洛斯和普普壹聲不吭地站到顧箋身前，壹左壹右，水泄不通地圍住他，不讓索蘭有接近的機會。
　　索蘭往顧箋左邊走兩步，伊洛斯和普普就往左擋擋，索蘭往右挪兩步，伊洛斯和普普就往右擋擋。
　　顧箋：咦，老鷹捉小雞。
　　索蘭停下腳步：“我不能和他說話嗎？”
　　伊洛斯冷冷的：“不行。”
　　“不要靠那麽近！”普普大聲地說，“洛維爾和妳壹點也不熟！”
　　索蘭：“那，我退後？”
　　普普：“快退，快退！”
　　索蘭往後退了壹步，兩步，三步。
　　然後大聲地說：“能聽見嗎，伊閣？”
　　顧箋：“……”
　　墓園的風有點涼，他冷靜地拍拍身前兩只護崽子的小鷹，說：“換個地方吧。”
　　作者有話說：
　　今天留言的小天使發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3-11-15 09：58：39～2023-11-16 10：19：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更新啊太太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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