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思難訴

李靖余最近有點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三天了，許薇對自己的態度明顯變得冷淡敷衍，電話始終拒接，回復信息從來沒超過四個字，而且基本都是“嗯嗯、哦哦、哈哈”之類的疊詞。
李靖余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還聊得好好的，就算要斷交，總得有個理由吧。
從前，他不是沒經歷過情侶分手，或和情人鬧掰，但具體因由和過程都是清清楚楚的，哪像現在，問她啥也不說，不是“沒事”就是“累了”實在莫名其妙！
壹開始，李靖余並不覺得和許薇交往有啥特別之處，風流過後，全身而退，每次不都是如此麽？女人主動冷淡，不更是求之不得麽？省得自己費盡心機去找借口。
可是這壹次，他發現自己做不到了，他開始在乎了，開始擔心了，開始茫然失措了……
“沒有人比許薇更適合自己，如果錯過了，自己可能會單身壹輩子。”這個想法壹直在李靖余心裏徘徊。
望著微信裏許薇冰冷的回復，李靖余再次發出沈重地嘆息，起身出門，又開始了渾渾噩噩的壹天。
許薇退出和李靖余的對話框，關掉屏幕，拿起桌上的橙汁慵懶地喝著。
“咚咚！”對面的人伸手敲了敲桌面。
許薇回過神來，擡頭道：“啊，不好意思，走神了。”
和她壹起用餐的，是上周五母親介紹的相親對象，專做商業訴訟的律師。原本，她想著加了微信後便搪塞過去，沒成想聊得還挺投緣，就想著見個面，當個朋友也不錯。
“沒事。”對面的男人笑了笑，戴著眼睛的樣子減少了幾分攻擊性，正是現下許薇比較青睞的類型，“薇薇想吃點什麽呢？”問完後，忽覺冒犯，便補了句：“啊，不好意思，我可以叫妳薇薇嗎？”
男綠茶，許薇心內暗下了結論。但是，就像男性並不討厭圍著他們轉的女綠茶壹樣，女性也不討厭男綠茶，畢竟，肯在愛情裏花心思的，總比冷漠虛偽的強。
“嗯，當然可以。”許薇牽起嘴角笑了下。她當然喜歡，只不過她現在沒什麽心情。
“我全名叫：李家明，妳也可以叫我家明。”他扶了扶眼鏡，露出壹抹溫和的笑容。
“好的家明，我沒有忌口，吃什麽都好。”
這是壹家粵式餐廳，遠離鬧市區的喧嘩，環境雅致，服務貼心，選在此地幽會，格外相宜。李家明的眼光和品位很不錯，許薇如是想著。
李家明並未過分推讓，點了壹份青花椒焗鮰魚，壹份蝦皇粉絲煲，壹盤荷塘小炒，外加壹例蟲草花竹絲雞湯。
“糕點和主食，壹會兒妳來點，咱們公平分配。”李家明笑著放下菜譜。
許薇點了點頭，雙手捧起杯子，小口抿著橙汁。
“聽阿姨說，妳在遊戲開發公司上班，女孩子做這個行業的可不多見呢。”李家明替許薇拆開筷子套，略感新奇的說道。
“可不是麽，單位壹共三十六個人，就仨女的。”
“當初為啥會選擇軟件設計呢？我印象中，女孩子大都不太喜歡這個專業。”
許薇眉毛壹挑，放下杯子：“我小時候特別喜歡漫畫、動畫，後來愛好網絡遊戲，渴望自己開發出壹款遊戲經典。哎，只不過天賦有限，現實殘酷，理想越來越遠了……”
李家明卻擺擺手，露出贊許的目光：“能從事著自己喜愛的職業，這本身就很幸福，很了不起了。不像我，從小最討厭政治和法律，結果為了就業還是妥協了。”
“那妳原本最希望做什麽呢？”
“當然是成為畫家，縱筆揮毫，描山繪水，用畫筆實現生命價值……只可惜現今這個時代，靠畫畫可很難吃飽飯吶。”李家明搖頭輕嘆著。
許薇下意識地又想到了李靖余，沒想到，他們倆倒是很有緣分，難道要再找壹個愛畫畫的麽？
許薇見李家明疑惑地盯著自己，急忙收束心神，笑道：“其實，二者並不是完全對立的，等妳成為大律師，賺夠錢了，還可以拿起畫筆，畫妳喜歡的東西呀。”
李家明舉起手裏的紅茶，點頭道：“說得好，壹起共勉吧。為了理想，幹壹杯吧！”
許薇舉杯與之相碰，壹飲而盡，心底竟不覺生出些豪氣。
菜肴陸續上齊，二人邊吃邊聊，氣氛也漸漸松弛了下來。只不過，始終是男生問，女生答的形式，許薇微覺不妥，便開始主動問話：“最近工作忙不忙，有啥大案子沒？”話剛出口，又感覺自己像在刺探情報，趕忙接道：“我可不是商業間諜，挑能說的說哦！”
李家明差點嗆到，大笑著：“我這哪有啥機密，都是些商場小官司。”他輕咳了兩聲，替許薇倒滿橙汁，續道：“最近受理了壹個藥品專利侵權案，我是原告代理律師，起訴對方違規仿造藥物。”
“準備得怎麽樣，勝算大不？”
“已提交市中院了，月底開庭。證據完整，勝訴沒啥問題。哦，對了，那個被告企業和妳們公司就隔了壹條街，叫：龍斌制藥。”
許薇心內壹震，瞳孔收縮，猛然記起：這不是王誌斌所在的公司嗎？怎麽攤上這種事？種種疑問襲上心頭，卻壹點也不敢多問，否則就真成間諜了。她故作平靜，隨口應著：“我聽說過，好像還是三十強企業呢，咋幹這種事。”
李家明夾了壹塊魚肉，撇嘴道：“經不住利益誘惑唄，好多企業都這德行。”
“那……那如果勝訴了，會怎麽判呢？”
“巨額罰款肯定是跑不了了，主要責任人還得判個兩三年。”李家明說得輕描淡寫。
許薇卻內心翻湧：王誌斌是負責銷售渠道的，不知需不需要坐牢。
雖說他總是對自己死皮賴臉，騷擾不止，可臨到出事了，心頭泛起的卻都是那些溫馨的記憶，以及擔憂和唏噓。
“薇薇，失陪壹下，我去趟衛生間。”
李家明起身，邁了幾步，卻走向了吧臺。許薇知道他是去結賬，稍壹猶豫，也沒有去阻攔。
在她的約會觀中，男性主動買單絕對是及格分，因為這是紳士的男性該做的，而她也會在適當的時候回請對方。
還有壹個原因就是：她覺得李家明人還不錯，可以繼續接觸交流，如果這個男人不值得再見，她壹定會主動付錢，以此表示拒絕和了斷。
二人並肩出門，正朝停車場走去，這時，許薇的手機忽然響鈴。
“您有來自托塔李天王的語音電話。”
許薇看著手機屏幕，猶豫了很久，看到李家明的車已在面前，她趕忙拒接了。
“出啥事了麽，表情這麽嚴肅？”李家明說著，幫許薇打開車門。
“沒有了……”許薇剛想遮掩，李靖余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李家明無意間看到了屏幕上的備註名，笑了壹下：“薇薇，妳要不要接壹下，我怕是關乎陳塘關的大事。”
許薇也被逗笑了，歪過頭，接起語音道：“餵。”
對面壹片沈默。
“餵？李靖余？”許薇小聲叫了兩下。
“許薇……”對面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我在。”許薇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我明天早上回國。”
許薇見李家明發動了汽車，急忙應道：“哦……我知道了，再聊。”說罷便掛掉了電話。
“薇薇，明天下午三點，會展中心有個香港著名畫家的畫展，不知妳感興趣否？”李家明略帶緊張的問著。
許薇想起明早回國的李靖余，躊躇了幾秒，最終下定決心道：“好啊，反正單位也沒啥事，到時候請個假。”
“不耽誤工作啊？”
“耽誤啥呀，我是去采風，去鑒賞藝術，為遊戲開發積累素材！”
李家明開懷笑著，應道：“好，我兩點半去接妳，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草是壹種植物：“明早我會去機場，有啥話當面說請楚，微信不再回復。”
剛吃過晚飯，李靖余便收到了許薇的信息。他把煙缸放在窗臺，轉眼間，已抽了半包煙。透過壹片迷蒙，今晚的月亮顯得格外暈黃，仿佛老舊的信箋。
媽的，就這樣認輸嗎？李靖余心下焦躁不已。
躊躇半晌，他把手中的打火機壹摔，嚷著：“憑啥認命，老子不甘心！”
李靖余碾滅還未抽完的煙頭，打開手機，開始重新翻看過往的聊天記錄，時而回思語音通話時的聊天內容，試圖找到許薇態度驟變的細節。
半天無果，他又開始查看許薇和自己的朋友圈，結果看到上周五晚的那條，不由得狠拍大腿，脫口道：“草！毛病擱這兒呢！”
他以手撫額，來回踱步，“這他麽是誤會了，酒後誤事兒啊！”
自罵了半天，李靖余的情緒總算平復：既然知道了緣由，那就好解釋了。他舉頭望月，只願漫漫長夜早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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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七點二十分，東側接機口。
許薇盯著穿梭的人群，漸覺不安。即便之前已演示過多遍，可當妳真正要面對曾經所愛之人的時候，那些冷酷決絕的話，終究難以啟齒，絕交比求愛難多了！
三分鐘後，李靖余拉著行李箱出現在視線裏。許薇深吸了壹口氣，準備上前招呼，卻發現他正和身後的女人說話。許薇猛地頓住腳步，面似秋霜，之前的不安瞬間消失，只剩下壹股無明業火。
許薇認出，這個女生便是李靖余朋友圈裏那位，笑容可親，容貌甜美，和他身旁的男子好般配！許薇強忍怒氣，暗下決心：老娘給妳臉了，還來當面道別，再和妳多說壹句，我就不姓許！
可是剛要轉身離開，李靖余已發現她，招手呼道：“薇薇！”說著朝這邊快步走來，本來滿面欣喜，可壹看到許薇的臉色，不由得心驚忐忑，摸頭尬笑。
“嗯。”許薇睨了他壹眼，立時又掛上職業假笑，輕聲問道：“這位美女是？”
女生不等李靖余引見，主動上前道：“妳好，我是‘天成裝飾設計公司’的業務經理，也是李靖余的大學同學，我叫盧琳。”說著伸出了雙手。
許薇和她握著手，正欲開口，卻被李靖余搶先，“這是我的女朋友，許薇，遊戲軟件開發師。”
“遊戲開發？好厲害，很高想認識妳呢。”
許薇強擠微笑，和盧琳寒暄著，眼睛卻時不時斜瞪李靖余，鼻孔裏鉆出的氣息愈發沈重。李靖余自知大事不妙，只得岔開話題，領著二人朝大廳出口走去。
“薇薇，咱們先把盧琳送到酒店，然後壹起吃個便飯吧。”
許薇以為只有李靖余壹人，原打算在機場找個餐廳說清楚拉倒，現在有人在旁，不宜質問發作，卻也懶得和他們用餐，便對盧琳道：“抱歉，公司那邊趕進度，中午也要加班，實在脫不開身，要李靖余陪妳吧，咱們改日再聚。”
李靖余曉得她內心的憤懣，卻也不能把盧琳丟在壹邊，只能再找時機解釋了。
回到辦公室，許薇余怒未消，腦袋裏全是李靖余那張欠揍的臉，以及盧琳甜美溫柔的氣質。
余佩佩見狀，遞過來壹盒早餐奶，“啥事兒啊，又撅個嘴，來，喝點奶順順氣。”
“都是自作孽！”許薇也不客氣，接過奶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對了，昨天見面那個律師怎麽樣？有戲沒？”
“還湊合吧。”
余佩佩輕哼壹聲，嗔道：“妳呀，這是挑男友，不是選火箭，眼光別太高了啦。”
許薇把空奶盒丟進垃圾桶，答道：“男人比火箭還麻煩，不合適就得扔！”
余佩佩搖了搖頭，未置可否。
午休時，許薇剛要起身，卻被余佩佩拉住，“薇薇，手頭方便不，借我兩千五百，我倒個賬，發工資了就還妳。”
“我現在沒那麽多，大概有個壹千二，妳先用著？”
余佩佩嘆了口氣，嘟囔著：“行吧，剩下的我再想辦法，哎。”
許薇壹邊手機轉賬，壹邊問道：“怎麽啦，卡刷爆了？”
“別提了，本來四張信用卡倒得好好地，結果交行把額度給我關了，真氣人！”
許薇拍著她的肩膀，笑道：“那就省著點花吧，我看樓下驛站有三分之壹的快遞都是妳的。”
“謝啦。哎，早點找個有錢的老公才是正事。”余佩佩收下轉款，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