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妳買這些是怕我給妳丟臉嗎”
　　崇野嘆了口氣，陪陸時郁上班？
　　那豈不是要每天出入讓他望塵莫及的那座大樓？到處都是正裝白領上流人士，他……
　　哎。
　　但是崇野知道陸時郁說過的話不會反悔，坐在沙發上琢磨著怎麽能不去，讓他去那種地方，還不如壹個人待在陸時郁家裏。
　　陸時郁換了家居服出來，看他坐在沙發上悶悶不樂。
　　“怎麽不把花放下？”
　　崇野看著快要戳在自己臉上的花瓣，忘了……
　　只顧著想事兒了。
　　他把花放在茶幾上，看著陸時郁，“真的是路邊小女孩賣的嗎？”
　　陸時郁怔住，嘴角很微妙地抽動兩下。
　　心想崇野今天怎麽看破非要說破，但是他看著崇野單純的表情，扯謊，“真的。”
　　“哦，好吧，妳沒有拿掉花店的牌子。”
　　陸時郁眼前壹黑，別扭地轉移話題。
　　“妳想吃什麽，今天我做。”
　　“都行。”
　　陸時郁系上圍裙，打開冰箱，崇野來之前他也不回這裏，冰箱壹直是空的。
　　他常住的住處冰箱裏也是空的，隨買隨做，因為有時候他很多天都不回家壹次，買完放著最終也是壞掉。
　　所以壹打眼看見連依給塞這麽滿的冰箱，頭都大了。
　　崇野白天做的都是他愛吃的菜，所以他也準備做崇野愛吃的。
　　他們仿佛都在選擇同壹種方式來試探對方的心意。
　　說起來，崇野以前是不會做飯的。
　　他那時候很瘦，因為骨架大才不顯得單薄，陸時郁本來以為他是天生吃不胖的體質，因為壹起吃面的時候崇野三分鐘吃壹碗，能連著吃五碗。
　　後來他才發現，除了那次吃面以外，崇野平時吃的都是……
　　“妳這給狗做的？家裏養狗了嗎？”
　　“……汪？”
　　“……好吧，廚房這種地方不適合妳，我來。”
　　原來崇野只是不會做，任何東西最終都會變成黑糊糊看不出樣子的壹團漿糊，看著就沒胃口甚至還有點反胃，他平時又不會去店裏吃，所以才這麽瘦。
　　後來陸時郁就包攬了做飯的工作，甚至早上上學之前還要把崇野中午的也準備出來。
　　那時候兩個人還沒在壹起，所以崇野過意不去，讓他教自己做。
　　青椒肉醬打鹵面是崇野學會的第壹道，所以後來也成為陸時郁最愛吃的那壹道。
　　飯菜端上桌。
　　崇野拿著筷子，抿著嘴唇低下頭。
　　是的，陸時郁也在通過這種事讓他回憶起他們的過往。
　　崇野夾了壹筷子，咽下去，沈悶地吭聲，“陸時郁，妳廚藝變差了。”
　　“……”
　　在酒吧裏重逢看著自己說不出話的崇野是被奪舍了嗎？
　　陸時郁選擇沈默，這個他沒有辦法辯解，因為從國外回來之後的四年，親手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知道自己的廚藝在退步。
　　吃過飯陸時郁靠在沙發床上抱著電腦，崇野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縮在另壹邊抱著膝蓋坐著，183的身高縮起來竟然看不出個頭，他這幾年又瘦了許多。
　　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陸時郁“劈啪”打字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時郁放下電腦站起身，“過來洗澡睡覺。”
　　“哦。”
　　崇野放下腿，正準備站起來，因為保持壹個姿勢太久閃了壹下脖子，他“嘶”了壹聲，吃痛地歪著頭。
　　陸時郁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突然靠近，崇野不敢擡頭，垂眸看著兩個人的腳面。
　　陸時郁伸手給他捏了捏脖子。
　　指腹有些涼。
　　“好些了嗎？”
　　“好……好了。”
　　“那過來睡覺。”
　　崇野跟上，陸時郁這兩天好像變溫柔了，有點和他記憶裏那個重合，畢竟在酒吧那天，離這麽近的時候，他是狠狠掐住自己下巴的。
　　陸時郁先去洗澡，崇野在床上坐著，等他出來才進去。
　　“記得吹頭發。”陸時郁在看壹本不知道什麽文的書，崇野不認識。
　　他摸了摸自己的寸頭，不知道有什麽可吹的，但是還是很老實地答應了，“知道了。”
　　等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陸時郁已經在睡覺了，背對著他，崇野放輕腳步，躺在另壹側。
　　他突然想到，如果他明天早上裝睡不起床，陸時郁應該就不會帶他去公司了。
　　這樣想著，第二天聽見陸時郁起身，他死死閉上了眼睛。
　　陸時郁瞥了他壹眼，去洗漱了。
　　洗漱出來崇野還在裝睡，陸時郁又瞥了他壹眼，去做早餐了。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崇野聽見沈悶的壹聲——陸時郁把餐盤放在了床頭櫃上。
　　“崇野，別裝了，妳睫毛在抖。”
　　崇野壹番心理掙紮之後睜開了眼，看著他，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不想去，妳還是讓我出去工作吧。”
　　“沒商量，起碼現在不行。”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行。”
　　崇野看著陸時郁出去的背影，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乖乖吃了飯，去衣櫃裏找自己的衣服，陸時郁叫住他，朝沙發上揚了揚下巴，“穿這個。”
　　崇野看著他從來沒穿過的大牌西裝。
　　是啊，他的衣服怎麽能穿進陸時郁的公司呢？連他的司機都穿正裝。
　　他把衣服拎起來打量著，“哦，妳買這些是怕我給妳丟臉嗎？”
　　“？”
　　陸時郁在崇野看不見的地方無語扶額。
　　“我想讓妳在宴會上做我的男伴。”
　　“做妳的男伴壹定要穿這些？這不還是怕我丟妳的人。”
　　崇野沒事找事，似乎忽略了陸時郁剛剛的壹句表白。
　　陸時郁好脾氣地哄著他，“好，不穿了，去換妳自己的。”
　　“別了，還是這個吧。”
　　陸時郁徹底說不出話，轉身去臥室換自己衣服了。
　　他讓連依去買這些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麽多，只是看見連依發過來的照片上，崇野的衣服洗得很舊了。
　　他知道崇野現在舍不得換，但是他覺得心疼，所以才會想著給他買新衣服。
　　現在他卻開始思索自己這個做法是不是有些不對？崇野是覺得傷自尊了嗎……
　　他有點厭惡這樣考慮不周的自己。
　　可是在關於崇野的事情上他總是做不到商場上那樣運籌帷幄。
　　崇野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濁夜”的制服也是西裝，但是穿上感覺卻完全不同。
　　還挺好看的。
　　陸時郁出來看見他。
　　眸色壹閃。
　　想起很多年前他看見崇野偷穿自己白襯衫的樣子。
　　但是當時的他會問自己，“哥，好看嗎？”
　　現在的他只會說壹句，“換好了，走吧。”
　　陸時郁開車，崇野坐在副駕駛，為了避免被陸時郁幫忙系安全帶的可能性發生，陸時郁還沒上車，他已經把安全帶扣上了。
　　今天跟著陸時郁來這壹趟，他才知道原來陸時郁過來陪他需要這麽久的時間。
　　即便如此，還是陪了。
　　崇野跟在他身後，看著看不到頭的高樓，上次進來這種地方，還是過來送外賣。
　　連依在電梯口等著，看到崇野的時候並沒有露出意外神色，她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壹天，只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陸時郁的專用電梯不會經過任何員工工作的格子間，直達他的辦公室，避免了崇野被人打量的可能。
　　連依在匯報工作，陸時郁脫掉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崇野沒有打擾他，坐在沙發上安靜看著。
　　陸時郁沒說什麽話，只是聽著，時不時點頭，連依說的那些專業術語崇野也聽不懂。
　　只知道最後壹句“好的陸總，還有什麽要我做的？”是要結束對話了。
　　陸時郁讓她看手機，“其他沒有了，我再叫妳。”
　　“好的。”
　　連依出了門，壹個小時後，崇野面前的茶幾上堆了至少十份打包回來的外賣和零食。
　　不僅如此，還有遊戲機、電腦、平板、雜誌。
　　他目瞪口呆。
　　連依解釋道，“陸總怕您無聊。”
　　崇野看了壹眼陸時郁，陸時郁沒有看過來，他轉頭，“……好的，謝謝連小姐。”
　　連依離開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個，崇野本來想說他不需要這麽多。
　　可是壹回頭看見陸時郁埋頭工作的樣子，他突然想起來八年前——
　　陸時郁高三那壹年，除了陪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學習，他也是這樣坐在旁邊，抱著壹堆陸時郁給他買的零食。
　　“哥，妳什麽時候能陪我？”
　　陸時郁會隨手摸壹把他的頭或者臉。
　　“很快了，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