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紅燭熄滅，屋子裏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來人跌跌撞撞地往裏走，像是喝醉了酒。
　　他隱約看見床榻上有個纖瘦的人影，自以為是高翠蘭。往日他來，高翠蘭總是躲的遠遠的，今日卻乖乖坐在那裏，應是想通了。
　　他心中高興極了，嘴裏叫著：“娘子，想死老豬了。”
　　可不正是二師兄豬悟能麽。
　　金如意輕哼，這家夥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我的好娘子，快讓老豬抱抱，老豬親親……”
　　“我去妳的！”金如意猛然起身，擡腿就踹，壹腳正中豬悟能下懷。
　　這壹下力道不小，豬悟能沒有防備，被踢的痛呼壹聲，躬起身子直哼哼。
　　“娘子妳，妳踹老豬作甚？”
　　平日高翠蘭見了他怕的直哆嗦，今日怎麽敢這般。他仔細瞧著，眼前的人影似乎比高翠蘭要高壹些。
　　豬悟能心中壹凜，擡手施法將紅燭燃起。就在他打算看清眼前人容貌的壹瞬間，突然壹股強勢威壓將他給壓低了頭。
　　接著壹道冷冽聲音響在耳邊，“娘子也是妳能叫的？”
　　“誰！”
　　這人到底是誰，竟能無聲無息不被他察覺。
　　豬悟能心中直打鼓，自他下界當了妖怪後，還從沒遇到過比他厲害的，今日倒是被他給碰見了，還是在高家。
　　難道又是高家請來收服他的不成？
　　想到這裏，豬悟能心中氣惱，手中變出壹柄九齒釘耙便築了過去。
　　“什麽人！竟敢在老豬面前施威，看耙！”
　　孫悟空看見他手裏的物件兒，總覺得有幾分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屋子太小，難以施展，豬悟能壹耙沒能築到人，壹溜煙跑到了屋外。孫悟空緊隨其後，壹把揪住他的後領，把人狠狠摔在地上。
　　豬悟能連連吃虧，惱怒之下攻勢越發迅猛。孫悟空赤手空拳與他鬥了幾個回合，越打越覺得熟悉。
　　直到這時金如意假意驚呼，提醒大聖：“是九齒釘耙！”
　　孫悟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廝竟是與他交過手的天蓬元帥，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只是曾經掌管天河水府八萬水兵的天蓬元帥，如今怎地下界為妖了？
　　下界竟能有人認出他的兵器。
　　豬悟能心裏壹突，偏過頭去看站在門口的金如意，“妳到底是誰，如何認得老豬的兵器！”
　　話音未落，忽然他眼前有金光壹閃，孫悟空擎著金箍棒，壹棒砸在他的肩上。
　　豬悟能的身子矮了幾分，瞧見那根金燦燦的棒子????是金箍棒！難道這人竟是當年大鬧天宮的孫悟空？他從五行山下出來了？
　　豬悟能不由心慌，猛然能想起當年在天河水府被孫猴子提棒欺負的事，如今想想，心裏還有些微打怵。
　　可恨他技不如人，當年沒能打得過孫猴子，如今竟也占不到半點便宜。
　　他憤然不服，唯有呈口舌之快，色厲內荏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當年在天庭養馬的弼馬溫小官兒。”
　　……二師兄妳沒事兒吧？
　　聽見這話，金如意怫然不悅，怎麽壹個個的嘴都那麽欠呢！
　　他連忙安撫叫道：“大聖千萬別聽那死豬妖胡說。”
　　可是……
　　‘弼馬溫’這三個字聽在耳裏，真是很令人不爽啊。
　　孫悟空用舌頭頂了頂腮，險些氣笑了。
　　金如意：得，雷區蹦迪，再添壹員。
　　豬悟能的九齒釘耙乃是太上老君用神冰鐵煉就而成，其威力和孫悟空的金箍棒也不相上下。
　　這兩相撞在壹處，所產生的威力足以震天動地。
　　二人許是都念及高家人，不願傷及無辜，便飛身尋了個空地打。
　　金如意連忙跟上去，正看到二師兄不敵大聖，壹個虛晃，腳底抹油就開溜。
　　孫悟空回身抱起金如意，轉瞬追了上去。
　　追到福陵山，便見深山腳下立著壹樁石柱，上面鐫刻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雲棧洞。
　　正是到了豬悟能的老巢。
　　豬悟能自知不是孫悟空的對手，躲進洞裏不肯出來了。
　　孫悟空輕哼壹聲，將金箍棒朝地壹杵，轟然將雲棧洞震塌了大半。
　　“噗，呸呸呸????”
　　豬悟能吃了滿嘴灰，灰頭土臉地從裏面跑出來，揮動釘耙叫罵道：
　　“弼馬溫！妳這倒黴催的孫猴子，出了五行山不好好回花果山當妳的山大王，何故來此找妳豬爺爺的晦氣！”
　　孫悟空發了狠，瞬移過來壹棒將豬悟能給砸進了山壁裏，扣都扣不出來的那種。
　　金如意見狀驚呼：“大聖威武！”
　　“呆子，再敢口無遮攔，今日就是妳的死期。”孫悟空冷聲道。
　　豬悟能被狠狠嵌進了山體裏，他受了傷，壹時掙脫不出來，頓時心中淒苦難當，咧嘴哭叫：
　　“菩薩啊！妳只教老豬在此等候取經人，卻不曾算出老豬今日遭了大難了，碰見那遭瘟的猴子，怕是沒命等來取經人了！菩薩啊????”
　　那方豬悟能還在哭叫，這邊金如意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孫悟空。
　　“大聖妳聽，二師……那只豬也是觀音菩薩安排在此，保護唐三藏的誒。”
　　孫悟空並未覺得驚訝，冷嗤道：“觀音還真是會給老孫找麻煩。”
　　二人說話的聲音不算太大，豬悟能竟也聽見了，壹時激動險些丟了釘耙。
　　“妳們說什麽，唐三藏？可是那個往西天拜佛求經的唐三藏？”
　　這時他也不哭訴了，渾身發力猛地將自己的身體給變大了數十倍，壹下就把山體給撐裂開來，轟隆隆崩塌壹半，終於從裏面出來了。
　　他奔過來，壹張豬臉上扯著難看的笑，看上去十分滑稽。
　　擺著手對孫悟空道：“不打了不打了，唐三藏在哪裏？老豬要見他。”
　　金如意掃壹眼他那兩顆碩大的獠牙，心裏還為大聖抱不平，嘴上不客氣道：“妳這只臭豬，找唐三藏幹什麽？難道是想吃他的肉！”
　　“誒不是不是，可不敢胡說啊。”
　　豬悟能連連搖頭，因著有孫悟空在，不敢計較金如意對他的稱呼，忙道：“我吃甚麽肉，老豬要認他做師父哩。”
　　-
　　眨眼的功夫，三人又回到了高老莊。
　　此時高老爺正親自為唐三藏奉茶，聽他講經。壹擡眼，就見從天上落下來三個人，其中壹人抱著另壹人，正是孫大聖和如意小友。
　　而另壹個……
　　他壹眼就認出了豬悟能，登時嚇得躲在唐三藏身後。
　　“那妖怪又來了，聖僧救我。”
　　見高老爺醒了，想必是孫悟空施法相助，豬悟能也不惱，大笑著走來：“老丈，妳怕我老豬作甚，老豬又不吃妳。”
　　接著又左右看看，大叫，“娘子，妳在哪呢？快出來，老豬來了????”
　　他壹臉豬相，嗓門又大，著實把唐三藏也嚇得不輕。
　　他大步走近，看見了唐三藏，壹雙眼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壹遍。
　　眼前的小和尚比他矮上許多，壹顆圓圓的腦袋上沒有頭發，看上去很是年輕，手裏在提著壹串念珠。
　　他又往前走了壹步，試探著喚道：“唐三藏？”
　　唐三藏的臉色白了白，後退兩步，“施主認得貧僧？”
　　他話音剛落，只聽咚地壹聲。
　　豬悟能竟雙膝跪地，摟住他的大腿大叫：“師父啊！老豬總算把妳給盼來了????”
　　唐三藏：……？
　　壹瞬間，他的額角落下壹顆鬥大的汗珠。
　　呼，真是嚇死人了。
　　“師父，老豬本是天上的天蓬元帥，因錯被玉帝貶黜下界，壹著不慎錯投了畜生道，這才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豬悟能籲嘆壹聲：“幸得菩薩見我可憐，許我入沙門，叫我在此等候師父啊。”
　　壹番解釋，唐三藏終於知道他為何要叫自己師父了。
　　豬悟能續道：“我領受菩薩大恩，自願遁入空門，壹路斬妖除魔，保師父取得真經，還請師父受老豬壹拜。”
　　他言辭懇切，壹頭磕在地上，唐三藏也不怕了，連忙將人扶起來，連道了三聲“好”。
　　“為師還不知道妳的名諱。”
　　“我名叫豬悟能，乃是菩薩所賜。”
　　“豬悟能。”唐三藏低低念了聲，暗道是個好名字。
　　這時候孫悟空上前來，想起豬悟能那雲棧洞，哼笑道：“妳這呆子，雖受了觀音戒行卻葷腥不忌，妄圖強占高小姐，幹出這許多破戒的事來。”
　　豬悟能不服，瞧了眼剛從孫悟空身上下來的金如意，心道妳不也壹樣，當著師父的面還和人摟摟抱抱，還是個男人。
　　只是他礙於孫悟空的威壓，沒敢說出口。
　　唐三藏聽了孫悟空的話，想了想道，“悟能，為師再賜妳壹名吧。”
　　“既入佛門，需斷五葷三戒，往後妳的法名就叫八戒可好？”
　　孫悟空：“豬八戒？甚好，甚好。”
　　豬悟能：……好個六。
　　死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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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老爺在旁，親眼見聖僧受了妖怪為徒，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真是菩薩開眼啊，禍害他家的大妖怪終於要走了。
　　豬八戒拜了師父，卻遲遲未見高翠蘭，心裏掛念的很。
　　可取經之事耽擱不得，他嘆了口氣，高聲叫道：“翠蘭娘子，老豬知道妳能聽見。從前是我老豬對不住妳，我這便要隨師父西行去了，妳可千萬要等著老豬啊。待見到佛祖，取得經書，老豬再回來娶妳????”
　　高老爺聽在耳裏，差點噴出壹口老血來。
　　孫悟空擡腿給了豬八戒壹腳，“妳倒癡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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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多了個豬八戒，唐三藏終於不覺得太過無聊了。
　　悟空從不對他多言，壹心只放在金如意的身上，二人時常黏在壹起，總會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多余的。
　　但自從收了八戒，這種尷尬的局面終於有所緩解，只是時常會聽到豬八戒的抱怨。
　　“師父，妳怎麽不管管猴哥？好歹是個出家人，整日和小金妳儂我儂，真是不知羞。”
　　金如意最近勤於修煉，法力大漲，每日都精力充沛，想要和大聖對上兩招，孫悟空自然由著他。
　　今日金如意又手癢了，纏著孫悟空要和他鬥法。
　　孫悟空應了，卻提出壹個條件。
　　“三招之內妳若輸了，就罰妳給大聖捏肩。”
　　“好，壹言為定！”
　　金如意躍躍欲試地答應了，結果不出三招果然輸了。
　　孫悟空聳聳肩，“小家夥可要願賭服輸，來吧。”
　　金如意：“捏就捏，就算大聖不提，我也願意給妳捏肩的。”
　　只是說歸說，他卻壹下跳到了孫悟空的背上，嘴裏還道：“大聖實在太高了，我夠不到，這樣給妳捏肩可好？”
　　孫悟空用手掌托住他的屁|股，把人往上擡了擡，側過臉笑道：“如此再好不過了。”
　　二人說說笑笑，儼然就是壹對小情侶嘛！
　　真是沒眼看啊，豬八戒心道。
　　唐三藏早已見怪不怪，但還是不好意思去看，對豬八戒道：“悟空不曾受菩薩摩頂受戒，所以算不得出家人。何況……如意又是他的金箍棒所化，親密些也無妨。”
　　豬八戒嘖了聲，撇撇嘴，“師父說無妨就無妨吧。”
　　那邊金如意給大聖捏完了肩，卻沒有從大聖的背上下來。
　　豬八戒回頭的時候，正看到對金如意懶洋洋地把下巴墊在孫悟空的肩上，兩人臉貼著臉，正在說著什麽。
　　接著孫悟空笑起來，側過頭去看金如意，金如意也看他，兩人的薄唇好巧不巧地，就碰在了壹起。
　　豬八戒：……
　　“老豬實在是受不了了，先行去探路了。”
　　說完就壹溜煙地跑遠了，留下唐三藏不明就裏，也回頭去看。就見孫悟空雙手托著人，把金如意從後背挪到了前頭。
　　金如意的兩條腿，還掛在孫悟空的腰間，二人面面相對，壹時都沒了話。
　　唐三藏何時見過這等場面，慌忙轉了回來。
　　卻聽到孫悟空說了句：“好了，他沒在看了。”
　　接著，金如意呼出壹口氣，趴在孫悟空的耳邊小小聲音地說：
　　“那我能……再親妳壹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