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可道 第壹四六章 夢白衣

　　“這是……”悟空看著祝融，心中想起赤松子說的話：“……靈明神猿瞳中有星……”難道這是覺醒的征兆？
　　祝融道：“妳與我見過的靈明神猿越來越像了。”說完莞爾壹笑，“其實本就是壹人，又怎會不像？”
　　悟空此刻卻想到壹事，如今瞳中星點已頗為明顯，若回到那世界中，怕不有許多人認出自己乃是靈明神猿，以後行事多有不便。
　　於是悟空默念法決，搖身壹變，瞬忽間，壹個翩翩白衣書生便立在祝融面前。
　　“我今後便以此身示人，如何？”悟空笑問祝融道。
　　祝融見悟空變成壹白衣書生，蹬蹬蹬連退了十數步，竟比看見悟空眼中星點還要驚訝。手撫酥胸，眼睛瞪圓，露出無比驚駭的表情。
　　悟空見祝融有些不對勁，問道：“妳怎麽了？”
　　祝融緊盯著悟空，半晌後才答道：“妳……妳煉成了第二本相？”
　　悟空點點頭，第二本相便值得如此驚訝嗎？
　　只聽祝融欽羨道：“好厲害啊，我們無人能練成這個本事，妳怎麽學的，教教我好不好？”
　　悟空心道，本我即本心，妳只壹顆本心，我卻有兩顆，這豈是能學的。便道：“我也不知，只稀裏糊塗便成了。”
　　祝融嘴巴壹撅，道：“不教算了，不稀罕。”
　　悟空問道：“妳看我眼中可還有那星點？”
　　祝融壹雙美目盯住悟空，壹顆頭歪來扭去，叫道：“果然沒了呀，不可能啊！”她壹把拉起悟空，便去尋大禹。
　　“什麽？瞳中星點居然沒了！”大禹驚叫道，“絕無可能！妳二人定是看錯了！”
　　祝融與悟空使了個眼色，悟空又變回猴身，大禹仔細看去，可不正有壹顆星光在悟空左眼中若隱若現，雖不甚清楚，但與他見過的靈明神猿眼中星壹般無二。
　　“難道這星點亦能隱藏？”大禹皺眉思索，又嘆口氣道，“唉，我等對神猿異相終究只憑經驗推斷，妳天賦神通徹底覺醒後應能知曉，靈明神猿雖與我們大戰無數次，卻始終不見他使出天賦神通，今世妳若練成，當能教我等開開眼界。”大禹道。
　　悟空化作書生模樣道：“今後便以此身示人，行走起來亦方便許多。”大禹道：“理是如此，但自知道殺神猿必有業報之後，便無人再敢對妳等下手了。”
　　悟空心中壹震，大禹這話雖簡單至極，自己卻未想到這個道理。他終於明白：為何那鬧天宮的猴子雖被擒，卻仍能全身而退，即便被如來制服，卻也不下殺手。這其中或許有其他壹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但恐怕許多人已知道自己是神猿之體，故此無人敢殺。
　　神猿殺不得，卻有大用，不然為何無支祁被困於大聖禪寺幾萬年？西去靈山取經之事，內因究竟是什麽？如來是為了召回二弟子金蟬子，還是為了自己這只靈明神猿？
　　此事今後必見分曉，自己回了那界後，天地間恐怕沒有幾人知道靈明神猿的真實身份，且看這取經之事還能不能成行。
　　大禹問道：“十年修行，可有進境？”悟空沒來得及回答，祝融便嚷道：“這猴——悟空真是個怪胎，我見到他時，滿山的鬼焰被他吸得壹幹二凈，火德之身早已大成！”
　　大禹撫掌笑道：“好，既如此，便可讓句芒教他禦木之道了。”祝融道：“不好！”大禹問道：“為何不好？”
　　祝融道：“我看悟空於火系功法天賦驚人，若不精益求精更上壹層，豈不可惜了？”大禹望向悟空道：“不知悟空意下如何？”
　　祝融扯著悟空央求道：“我還沒教妳甚麽本事呢，妳就答允了我吧。”
　　悟空此時已是人形，心境亦隨之而變，見祝融壹副絕美可人的模樣，心波又是壹蕩，便點了點頭，道：“好，只是莫再將我置於險地了，我怕再沒這樣的好運氣。”
　　祝融笑道：“不會啦。”她見大禹要細問詳情，急匆匆拉起悟空便走，對大禹道：“百年後，讓妳見識壹下我徒兒的厲害，哈哈！”
　　鯤鵬腹中天地，共有九座火山，均為祝融所立，這壹次，祝融將悟空帶入了第三座火山之中，便在此處，細細講起了禦火神通。
　　祝融身為火神，於禦火之道自然無比精通，她滔滔不絕講述火系法術，悟空才知，原來諸多法術，其秘要只在咒語之上。只要修成火德之身又有足夠的法力，知道了咒語便可施展出來。數十個稀奇古怪的字組到壹起，便可使地動山搖，真是稀奇得很。
　　“天下之火有成千上萬種，用處各有不同。竈火、燭火、柴火等俗世後天之火，皆為赤焰之火，最為稀松平常；比赤焰略勝壹籌的為天降雷火、太陽真火，稱作白焰，能令土石燃著；此二味火焰也都尋常可見，不值壹提。法術中最常見的卻為後三味真火，第壹為青焰，要煉此火，非以道念不行。識海中，默想天地為鼎爐，日月為水火，陰陽為化機……以心煉念為火候，息念為養火，身心意為三要，自然能成。”
　　悟空笑道：“妳說了這許多，我怎記得住。”祝融道：“我也嫌此麻煩，妳能聽懂便罷，聽不懂便只記得咒語就好，妳雖為火德，但只修至白焰之身，待妳修至鬼焰之身，無論任何火系法術，都可信手拈來。”
　　“第二為紫焰，當以太虛為鼎，太極為爐，清凈為丹基，無為為丹田，定、慧為水火，戒、定、慧為三要，中為玄關……”
　　“第三為鬼焰，此焰無形無色，攻心至上，若將其混至之前四種火焰，那火焰溫度變得奇高。鬼焰乃是九幽之中生出的至陰之業火，欲煉此火，必先於九幽深處自取，生了根後，方可慢慢練就。”
　　悟空問道：“九幽又在何地？”
　　祝融道：“九幽在大地極深之處，亡魂死魄，都往那去。”悟空心道，莫不是閻羅殿？只心裏想，嘴上卻沒說。
　　祝融笑道：“教妳遇見我這便宜師父，待妳煉至紫焰境界，我送妳壹團九幽業火便是。”她說著便又去摸悟空腦袋，顯然之前摸那猴兒頭已經習慣，只是此際手伸出壹半，卻想起悟空此際乃是壹年輕男子打扮，臉上壹紅，又將手縮了回來。
　　自這日起，悟空便在第三座火山底苦練火系神通。諸多咒語記起來甚是麻煩，好在祝融片刻不離，壹招壹式悉心教導。
　　修煉之余，悟空便自火山巖漿之中吸那鬼焰，先前蟠桃造化均已耗盡，但火德之身既成，此處火焰卻也傷不得他分毫，只是吸取速度遠比那日慢了許多。
　　向來直爽任性的祝融此刻竟似轉了性子，極為耐心細致，悟空但有不懂之處，祝融便以身親試，從不稍有厭煩之意。
　　壹月後，第三座火山漸漸變得冷卻下來，蓋因內中鬼焰均被悟空吸走。這壹日，悟空與祝融飛出洞口，目標自然是第二座火山。
　　“妳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悟空在飛行途中問道。
　　祝融笑道：“我對妳好麽，可莫要說得太早哦。”
　　悟空點了點頭，鄭重道：“妳的好，是真的，我自然知道。”
　　祝融也收了笑容，道：“我壹直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人，那日見了妳蹲在地上無聲痛哭，我才知道，自己在這世上並不孤獨。”
　　“妳？”悟空驚異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祝融修為通天，貌美如花又地位尊高，居然也有不幸？
　　“莫非是因為……共工？”悟空試探問道。
　　祝融看了悟空壹眼，道：“誰與妳提起過共工，可是大禹？”悟空點了點頭。
　　祝融苦笑壹聲道：“我與共工，兄妹之情也，世人皆道我二人為夫婦，只因壹火壹水，又朝夕相處，才以訛傳訛。”
　　悟空問道：“那為何大禹也如此說？”
　　祝融道：“我二人是……指腹為婚，但自打認識後，只遇見便要打壹場架，他心中的人不是我，我也不稀罕他，便這麽稀裏糊塗的，妳說算什麽？”
　　此刻，二人已到了第二座火山，自天上落下來直穿入山腹中。落定後，悟空道：“那妳……不幸在何處？”
　　祝融道：“世間之事，都是將心難比心，我說了妳也不會懂的。”
　　悟空道：“妳又不說，怎知我不懂？”
　　祝融嘆了壹口氣，壹雙大眼撲閃閃看了看悟空，便又垂目不發壹語。
　　悟空見祝融無意再說，便自行又去練習法術了。
　　第二座火山比起前兩座厲害許多，鬼焰占了半數以上，地下巖漿已成青色，又微微透著紫色光芒。悟空也不管日月流逝，只知多學壹分本事，在這世界便又多了壹分踏實，不管是神猿還是尋常仙人，強者為尊才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祝融盤坐在火中，壹襲紅衣，神情落寞，壹雙美目卻再不離開悟空。
　　這壹日，青焰之中，紅衣似火，流離目光不可稍離，千回夢中白衣，可是造化弄人？滄海桑田後，哪個會忘，哪個，又會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