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解惑

　　“恨我麽？”呂布舒服的躺在水池中，看著壹旁擦洗的馬超問道。
　　“開始確實有些，不過如今卻不恨了。”馬超壹邊搓著身上的汙垢，壹邊搖頭：“末將似乎有些明白嶽父用意，但又好似不太明白。”
　　“南陽之戰，妳守卷城，如今已過去幾年，此時回顧，覺得打得如何？”呂布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
　　那壹仗……
　　馬超聞言忍不住回想起來，算起來這壹仗算是自己跟夫人的定情之戰，不過……
　　沒頭沒腦的沖沖沖，雖有建樹，但此刻想來，不免感覺有些丟人，壹時間，沒了聲音。
　　“這便是用意。”呂布嘆息道：“妳與我很像，三十歲前，我便已無敵於天下，天下群雄，莫有能與我爭鋒者，所以很多時候，想事情喜歡用拳頭想。”
　　“三十歲前這般沒問題，因為通常地位不夠，但三十歲後還用拳頭想，妳的拳頭怕是不足以幫妳解決所有問題，但可怕的是，解決問題的習慣壹旦形成，就很難接受其他，拳頭解決問題固然暢快，但妳的路也註定會越走越窄，直到付出慘重代價，可能是親近之人離去，也可能……家破人亡！”
　　馬超搓出壹條兩寸多的黑泥，卻渾然不知，只是繼續搓著，默默地咀嚼著呂布的話。
　　“就妳之前遇到我如同羊見了狼壹般的狀態，當妳跟玲綺如今的情感漸漸變淡之後，妳估計也廢了，到時候，那些暴虐、憋屈，還不都是落在玲綺身上？”呂布瞥了他壹眼。
　　馬超微微皺眉，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人心會變的，我都不知我明日會是怎樣想法，更莫提數年之後。”呂布看著馬超笑道：“如今妳面對我可自如許多。”
　　馬超微微壹怔，這才察覺如今自己在這位嶽丈面前，說話已經不似之前那般拘謹，擡頭有些驚訝的看著呂布：“爹，這吃苦有這般神奇？”
　　“叫嶽父便可。”呂布額頭崩出壹條青筋，隨即搖了搖頭道：“若吃苦真如此有用，世間便不會有無用之人，那坊間乞丐，有幾個是真的無能？”
　　想到帶自己的無名氣概，馬超搖了搖頭，好像底層的百姓也不是真的蠢笨無知，壹個個精明的很。
　　“或許真能，但絕對有限，妳若沒有足夠的見識和希望，苦難只會叫人麻木，妳是因為知道有壹月之期，壹月之後妳便不再是乞丐，妳要做的只是活下去而已，但大多數乞兒，面對的卻是壹眼能夠看到頭的明天，這苦難吃了壹個月，還有下個月，下下個月，無窮無盡，身處其間，固然讓他們油滑精明，卻也很難掙脫出去。”
　　看著馬超，呂布感慨道：“我當初若不與妳定這壹月之約，而是說到我滿意的那壹天為止，或許此刻妳已經廢了。”
　　馬超默然。
　　呂布說的不錯，如果換成壹個不確定的日期，馬超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熬下去，可能沒等到今天已經瘋了。
　　壹句之差，結果卻是天差地別。
　　“若非苦難，那嶽父為何要讓我受這般苦？直接告知不可？”馬超不懂了，兜兜轉轉這壹圈兒是為了哪般？
　　“我直接告訴妳妳好大喜功，狂妄自大，目空旁人，早晚會吃大虧。”呂布看向馬超問道：“此番言語，熟悉否？”
　　馬超聞言赧然，這不就是自家老爹經常抽自己時的口頭禪嗎？
　　“道理，誰都會說，但又有幾人會真的在意？不將妳那些莫名其妙的傲氣給打破了，別說壹月，給妳十年，二十年時間，妳也未必能有今日之覺悟，就算有，所付出的代價也定然極大。”呂布說完雙手搭在浴池的邊上，閉目養神。
　　馬超用水沖掉身上泥垢，這才跨步進入池中，壹月未曾洗漱，臉上的汙垢都沒怎麽清理，此刻認真的搓洗幹凈，然後再到池子裏泡壹泡，那種輕松的感覺，讓人瞬間有種靈魂升天的感覺。
　　“多謝嶽父提點。”馬超放松心神後，對著呂布笑道。
　　“成婚也有數月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也是時候做些功績出來給人看了，此番北伐鮮卑，便由妳代我統籌。”呂布微微點頭後道。
　　馬超聞言，坐起身來，愕然的看向呂布：“這般大的戰事，由小婿主持？”
　　“大？”呂布聞言嗤笑道：“霍去病封狼居胥幾歲？”
　　馬超不說話了，這放眼古今，又有幾個冠軍侯？
　　“如今鮮卑，在檀石槐之後已經迅速衰弱，早不復當年強盛，這禁軍無論訓練還是裝備，比之冠軍侯當年強了何止壹籌？”呂布看向馬超道：“我會在妳手下安排兩員猛將，以後人家提到妳是馬將軍還是太尉女婿，便看這壹仗了。”
　　“嶽父，有壹事小婿不太明白。”馬超看著呂布問道。
　　“講。”呂布睜開眼睛，坐直了壹些道。
　　“小婿這些時日在民間也看了許多離合，尋常情況下，這當嶽父的恨不得女婿越窩囊越好，為何嶽父會反其道而行之？”馬超不解，他現在漸漸明白當初父親為何反對這門親事了。
　　“若妳只是個無能之輩，我跟其他人看法差不多，不會幫妳什麽。”呂布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道：“奈何玲綺看不上庸碌之輩，我為人父，自是希望女兒好受，若我真如妳說的那般處處遏制，只會讓妳心中壓抑，這份壓在心中的不服妳不敢與我發，最終都會發到玲綺身上，然後……兩敗俱傷，妳家破人亡，玲綺孤獨終老，沒有任何壹個父親希望女兒孤獨終老。”
　　馬超懂了，不過……孤獨終老跟家破人亡……好似不是壹個概念吧？
　　“當然，最重要的……”呂布起身，精壯的軀體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回頭看向壹臉懵逼的馬超：“妳也不是廢物，算是塊璞玉，像我年輕時候，可堪雕琢。”
　　雖然經歷不同，但自己是如何壹步步從唯武獨尊的狀態中挑出來的呂布很清楚，所以對於很像自己的馬超，呂布調教起來得心應手。
　　馬超連忙起來跟呂布壹起擦拭幹凈衣物，而後看著呂布道：“嶽父，軍中那兩員猛將真的厲害？”
　　“武藝怕是不及妳，但若論征戰經驗，要比妳強，昔日徐州牧麾下關羽、張飛二將，妳可聽過？”呂布點點頭。
　　“據說此二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尤其是那關羽，精擅兵法，袁術兵進兩淮時，便是此人不但擊退袁術，更壹路打到壽春城下！”馬超點點頭，他當初在南陽，對於中原消息自然靈通。
　　“此二人本事不小，但要想讓他二人服氣可不容易。”呂布披上衣物後，看向馬超道：“此戰若能功成，哪怕妳不識呂布女婿，也足以讓妳立足朝堂。”
　　“孩兒，多謝嶽父！”馬超穿好了衣物後，對著呂布肅容壹禮道。
　　“回家吧，本來與玲綺說明日妳才回來，但看她那模樣，心有不忍，便先將妳召回了。”呂布說到最後也是有些感嘆，這當爹的有時候也是很無奈啊。
　　“小婿告辭，嶽父放心，定不會叫嶽父丟臉！”馬超心中壹下子火熱起來，當即拜別呂布，壹路往回走去，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嬌妻了。
　　呂布也回家去照顧自己女人了，壹夜無話，次日壹早，呂布上表朝廷，朝中新軍訓練已成，需要通過戰鬥來磨合，希望能夠發兵塞外。
　　“太尉，既有此兵力，何不直接發兵中原？”朝中群臣不太明白呂布的腦回路，既然有多余兵力了，想要打仗幹嘛不往中原發展，反而跑去打什麽鮮卑人。
　　“戰火壹起，百姓必然塗炭，此時我軍尚無必勝把握，若是戰事不斷，豈非民不聊生？無論是關中還是關東百姓，那都是我大漢子民，也請諸位臣公在決斷之前，為這天下百姓想想，朝廷招諸位臣公來，為的便是國計民生，而非屍位素餐，在這裏只知空想！”呂布怒哼壹聲，看向出言之人。
　　這番話說的是相當不客氣，隨著六部權勢逐漸穩固，加上董承等人那壹番操作，如今呂布對昔日這些公卿是越發不客氣起來，但有不對是壹點臉面都不給留，直接呵斥。
　　“太尉，不至於。”劉協連忙笑道：“朕也覺的太尉所言有理，朝廷說到底也該是為百姓謀福，既然沒有把握，那便不能輕啟斬斷，隨便打打鮮卑人就好了，正好也能看看這次訓練出來的禁軍如何。”
　　對於現在的大漢而言，打鮮卑還真是隨便打打，畢竟這些年鮮卑也曾覬覦絲綢之路，被西域都護趙雲給收拾過幾次，昔日檀石槐時期強盛無比的鮮卑，如今在朝廷百官心中，卻早已失去了那份威懾力。
　　尤其是當年呂布雪夜滅匈奴，奪取河套之後，朝中百官對於北方鮮卑就再難生出什麽威脅的感覺來。
　　此番出征，基本上就是新訓練的八千新軍出征，由馬超為主將，關羽、張飛為副將，在秋收之後，正式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