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守水擋

　　水兒嘰嘰咕咕亂七八糟的匯報了哈密現在遇到的困境，總之壹句話，哈密如今堪稱內憂外患，處處冒煙，非常的麻煩，也非常的危險。
　　回鶻人初來哈密，膽戰心驚的如同壹只只兔子，想要他們安心幹活，這需要壹段時間。
　　清香谷裏的宋人卻在李巧極為自私的管理下，過著世外桃源壹樣的安逸生活，只要不踏出清香城高大險峻的城池，他們就壹定是安全的。
　　所以，他們兩耳不聞窗外事，壹心在清香城和來自外面的商隊做生意，發自己該發的財。
　　大雪山城也是如此，那裏是哈密的農業重鎮，自從契丹的漢人到來之後，他們見到了這片肥沃的土地就瘋了，駕著馬拉耕鋤，在短短的三月時間，巴裏坤湖周圍已經被開墾出來上百萬畝的農田，那裏的青稞已經有半尺高了，綠油油的壹眼望不到邊，阡陌交通縱橫，壹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哈密城就成了藏汙納垢之所，五十萬沒有生產資料，沒有多少食物，沒有住房的回鶻人擁擠在那裏，張著嘴等待哈密官府的救濟。
　　阿大在哈密城周圍屯住了八千清香谷武士，牢牢地看守著這些流民，生怕他們鬧出什麽事情來。
　　直到辛巴的事故出現之後，勉強維持的和平才被突然打破了。
　　也不知道是誰將辛巴的故事告訴了哈密城裏的人，這讓那些膽戰心驚的回鶻人立刻就生出兔死狐悲之心來。
　　於是，他們聚集在壹起派出使者去找阿大，希望阿大能給他們壹個好的安排，至少應該安排他們背上坎土曼去巴裏坤湖周邊去耕種。
　　阿大的回答非常的幹脆，在大王沒有回來之前，沒有人有權力將哈密的土地分配出去壹寸。
　　想要土地，就必須等待大王歸來。
　　而巴裏坤湖周圍的漢人百姓剛剛有了自己的田地，哪裏會允許這些骯臟的回鶻人來插壹腳，即便是那些沒有被開墾的土地，在他們的眼中，那也是屬於漢人的，他們只允許宋人，以及清香谷的原住民，大雪山城的原住民在那裏開墾土地，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休想侵占他們壹寸的土地。
　　鐵心源搖搖頭看著水兒道：“這就是說他娘的種族等級已經在我哈密被劃分出來了？”
　　水兒連連點頭道：“沒錯，已經被劃分出來了，咱們宋人和最早投靠我們的西域野人是第壹等的人，大雪山城的吐蕃人是第二等人，漢人奴隸們是第三等人，至於回鶻人，我覺得那些家夥就沒打算把他們當人……還有啊，現在全雪山城的人都希望您趕緊睡了澤瑪，這樣壹來，大雪山城的吐蕃人也就成壹等人了。您不知道，現在清香城裏的胡人都穿著宋人的衣衫，哪怕嘴裏在胡說八道，他們也說自己說的就是純粹的宋話，雖然這些宋話連我都聽不懂……”
　　鐵心源看著越來越近的天山不由得笑道：“有訴求是好事啊，我就怕他們沒有訴求，這個世上沒有訴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怎麽辦啊？哈密城已經擁擠的快要爆炸了，偌大的壹座城池，裏面到處都住滿了人。天氣越來越熱了，而城池裏面的飲水，食物，住所，沒壹處是幹凈的，整座城池臭烘烘的就像壹個大茅坑，我很害怕萬壹出現了瘟疫，會死壹城人的。”
　　鐵心源無所謂的道：“這事解決起來不難，阿大是擔心私自分配土地會招來我的不滿。現在我回來了，哈密城裏的回鶻人就能向胡楊海壹帶遷徙，可惜了啊，那裏本來是我為宋人準備的好地方，可惜宋人來的太少，便宜這群回鶻人了。”
　　水兒搖頭道：“胡楊海壹帶也安置不下壹百五十萬回鶻人，除非壹直延伸到菖蒲海，而菖蒲海那裏的沒有水……”
　　鐵心源笑著拍拍水兒的肩膀道：“以前菖蒲海可是有水的，為什麽會沒了水？”
　　“那是因為塔裏木河改道了，壹部分流去了尉犁，壹部分流到了若羌。菖蒲海沒有水流進來，自然就會幹涸……不是吧，妳要我帶人去挖開塔裏木河水道，讓塔裏木河重新流進菖蒲海？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沒力量，也沒本事重新修整從尉犁到菖蒲海的九百裏水道，這至少需要幾十年上百年才能做到。再說了，幾十年上百年下來，哈密城裏的回鶻人早就死光了！”
　　鐵心源看著天山悠悠的道：“天下河流都是自己尋找水道的，如果所有的河流都是運河，人類早就差不多滅絕了。
　　我只需要妳帶著火藥炸開塔裏木河的大堤，讓它自由的向東流動就好了。
　　塔裏木河和黃河很像，他們都富含泥沙，每隔幾十年上百年就會自由的改道壹次。
　　不論是若羌，還是尉犁，被塔裏木河的泥沙淤積了幾百年，地勢壹定很高了，妳這時候破開塔裏木河自然形成的大堤，河水就壹定會順著已經幹涸的孔雀河河道流到地勢最低的菖蒲海。”
　　水兒的面孔抽搐兩下道：“如今正是夏日，也是塔裏木河水勢最大的時候，這時候如果破開河堤，從尉犁以東直到菖蒲海，會變成千裏澤國……大宋黃河泛濫……”
　　鐵心源皺眉在水兒的後腦勺上拍了壹巴掌道：“妳傻啊，我老爹就是被黃河泛濫給沖走的，我比妳更清楚河水泛濫之後會是壹個什麽模樣。
　　妳以為西域荒無人煙的戈壁沙漠能跟人煙稠密的大宋開封比較嗎？
　　河水泛濫就泛濫，它淹掉的也只是大片的無人區，那壹片地方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即便被淹掉有什麽關系嗎？
　　另外，我們哈密如今和於闐國接壤，妳就不擔心喀喇汗忽然從於闐向我們發起進攻嗎？
　　妳掘開塔裏木河，制造出大片的泥濘地段，這會斷絕我們和於闐之間聯系，好讓我們可以安心在天山路上和喀喇汗作戰。”
　　“沒人能從苴末度過瀚海從若羌方向來進攻我們的。當年孟元直去接於闐壹族的時候也沒有從那裏走啊。”
　　鐵心源吧嗒壹下嘴巴道：“如果力主進攻回鶻國的人是喀喇汗的話，我確實沒必要擔心，可如今，發動這場宗教戰爭的人是穆辛，我們怎麽小心也不為過。”
　　水兒點頭道：“好吧，妳說的總是對的，我什麽時候出發？總要等妳成親之後吧？”
　　鐵心源看看旁邊的正在行進中的馬車搖頭道：“事情太急，妳三天後就出發吧，菖蒲海已經變成壹座死海了，再沒有水源補充進來，菖蒲海裏剩下的那點海魚，就什麽都剩不下了。至於我的婚事，可能要往後拖壹拖了，我娘不會允許我們在這個時候成親的。”
　　就在鐵心源給水兒安排軍務的時候，王柔花正笑瞇瞇的看著趙婉，這壹次，她是真的滿意了。
　　很多年前，她就想過把趙婉娶過來給自己當兒媳婦，來到西域之後她曾經非常懷疑自己的這個願望能否實現。
　　畢竟，西域和中原相距太遠。
　　再相思的兩個人兒，也慢慢地會被距離和時間把情分消磨殆盡。
　　如今心想事成了，她反倒覺得眼前的這壹切似乎不太真實，不由自主的探出手撫摸著趙婉光潔的臉蛋笑道：“小妮子長得真美！”
　　趙婉羞澀的低下了頭，張嬤嬤在壹邊笑道：“見了家母有什麽好害羞的，老身早就說過，妳們遲早是壹家人。”
　　王柔花笑道：“妳這個老婆子，現在倒是說起輕巧話來了，當初是誰擔心這兩個孩子好事不諧的？看在這壹來回兩萬裏路沒有走死妳這個老婆子的份上，準妳經後在清香城橫著走！”
　　張嬤嬤哈哈大笑道：“老婆子活了偌大的年紀，沒想到了快死的年紀，卻生生的混了壹個螃蟹的威風，這壹生就不算白活了。好叫主母得知，這兩個孩子這壹路上知情守禮，未曾逾越半分，如今，就等您這主母發號施令，老奴們也好給這兩個好孩子操辦婚禮，這壹定要操辦的熱鬧才好。”
　　王柔花嘆口氣道：“如果壹路上他們已經圓房，婚事操辦壹下也就是了，如今，哈密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此事籌辦婚禮，不是最好的時候。”
　　趙婉從王柔花的懷裏仰起臉道：“媳婦如今已經是哈密國的女主人了，有沒有婚禮媳婦並不是很在意。”
　　王柔花笑道：“盡說傻話，妳出身皇家，乃是皇宋的長公主，更是皇宋官家的掌上明珠，如何能不給妳壹場與妳身份相匹配的婚禮？
　　為娘以為，現在哈密的氣氛壹點都不熱鬧，人人都擔心哈密城裏的上百萬的回鶻人作亂，弄得清香城裏也壹點都不喜慶。
　　大先生甚至已經收繳了回鶻人吃肉的刀子，可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沒飯吃的人，用牙齒咬也能生生的咬死人，動亂遲早會到來。
　　現在就看源哥兒有沒有本事守住他自己經營的這片家業，如果能守住，我兒想要什麽樣的婚禮都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