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8章 虛實之間

　　壹隊奇怪而且來歷不明的士兵就這麽突然從薄霧中走了出來。
　　他們穿著飾有綠色花紋的銀白色輕甲，戴著同樣銀白的飛翼頭盔，平均身高幾乎都在兩米上下，同時他們手中也沒有拿著尋常軍隊常見的刀劍兵器，取而代之的是壹雙特質的金屬護手——那護手上閃爍著微微的光華，似乎暗藏玄機。
　　艾文娜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從薄霧中走出的士兵，對方鎧甲上的紋飾和整體的裝備風格都與她所知的各國軍人截然不同，而且那平均達到兩米的身高也不像是普通人類的軍隊，這讓她大為好奇。
　　但另外兩輛篷車上的衛兵心中就不是好奇那麽簡單了，在這個距離突然遭遇，隱蔽已經毫無意義，之前遭受帝國兵襲擊的經歷又讓他們對這些在黑松林中突然冒出來的士兵充滿了警惕，因此在雙方碰面的壹瞬間，所有親衛都把手按在了腰間的兵器上，連查理曼都忍不住激活了隨身攜帶的幾樣魔法裝備以增加底氣。
　　然而那隊奇怪的士兵卻好像完全沒有註意到眼前這只車隊似的，面對劍拔弩張的車隊護衛，他們的選擇是保持著目視前方的姿態，面無表情地繼續沿著道路前行。
　　“都鎮定點。”這時候郝仁出聲打破了僵局（嚴格來講是車隊護衛單方面的僵局），“這些士兵恐怕不是真的。”
　　說話間，那些奇怪的士兵已經來到車隊面前，並仿佛幻影般從三輛篷車之間走了過去。
　　“幻象？”艾文娜瞪大了眼睛，“可是看起來簡直跟真的壹樣……”
　　“仍然是虛實之間……”莉亞略有些稚嫩的聲線響了起來，“這些是黑松林的另外壹層景象，就跟之前的那些濃霧壹樣是未能在真實世界中出現的事物，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擺脫了虛假世界的影響，所以這些東西對我們而言只是幻影，並不會有任何實質上的相互幹涉。”
　　“如果我們沒有擺脫虛假世界的影響呢？”莉莉好奇地問了壹句。
　　莉亞眨眨眼：“那現在當然就打起來了啊。”
　　說話間那壹隊士兵已經穿過車隊，並沿著林中道路繼續前行，郝仁回頭看了他們壹眼，剛想說跟上這些“幻影”看看情況，突然間那壹隊士兵就全都停了下來。
　　他們似乎是發現了敵人，壹瞬間全都高度戒備地盯著密林的方向，壹名像是指揮官樣的人打了個手勢，於是其它士兵立刻形成防禦陣型並擺出準備戰鬥的姿勢，郝仁看到他們將那發出微光的護手相互碰撞了壹下，於是每壹個人的左手位置便瞬間伸展開壹面足以防護大半個身體的光子盾牌，而右手的護腕下方則延伸出壹道散發出盈盈冷光的能量利刃。
　　郝仁看的目瞪口呆：“我去……這畫風不符合當地世界觀吧……”
　　而他的感嘆還沒完，從那密林中就突然傳來了壹陣呼嘯聲，緊接著壹個渾身籠罩在漆黑煙塵中的龐然大物便撞倒了沿途的灌木，從森林裏猛撲出來！
　　那個籠罩在煙塵裏的怪物顯然也是幻影，而它的形象則讓郝仁忍不住聯想到自己曾面對的瘋囂爪牙——腐爛增生的肢體，看不出原型的變異軀幹，無數只眼睛和無數的口器遍布全身，觸須從潰爛開裂的皮膚中延伸出來，在空氣中瘋狂蠕動，而褻瀆的嘶吼聲則從那怪物的腹腔裏直接傳出，這個混亂而癲狂的怪物幾乎就是壹切理智與秩序的反面，不管是看到它，聽到它，接觸到它，都會將人的精神拖往狂亂與黑暗的深淵之中。
　　這怪物甚至讓艾文娜差點驚呼起來，她發出短促的半聲尖叫，隨後死死捂住嘴巴咬住牙才勉強控制著沒有繼續發出聲音，而那些衛兵的表現也沒有好過太多——即便身經百戰的戰士也沒見過這種褻瀆而醜陋的生物，他們壹時間渾身發抖。
　　而那些手持光劍與光子盾牌的戰士也被突然跳出來的怪物嚇了壹跳，但他們也只是被嚇壹跳而已。指揮官開始大聲呼喝安排攻擊與防禦位置，戰士們則迅速整頓陣型，然後從四面八方對那怪物發動了攻擊。
　　種種跡象表明，他們並不是第壹次見到這種怪物了。
　　混戰爆發開來，幻影戰士和幻影怪物在黑松林的闊道上廝殺成壹團，那怪物顯然並不只有蠻力，它會噴吐出腐蝕性的能量團並制造某種鐳射光束來攻擊對手，而那些身材高大的戰士則用手中的光子盾牌進行防禦，並以令人驚訝的嫻熟武技不斷切下怪物身上的肢體。在最後，那名指揮官樣的高大戰士突然怒吼壹聲，手中的光刃延伸變形成了壹道長鞭，直接將怪物捆住並拖倒在地，而其余戰士則壹擁而上，用光刃將敵人碎屍萬段。
　　戰鬥結束了，戰士們喘著粗氣看著怪物的血肉在黑霧腐蝕下迅速化為飛灰，壹名士兵打破沈默，使用的是壹種在拉赫瑞恩無人知曉的語言：“它們在這裏也出現了。”
　　“妳去把這裏的情況告訴戰團長。”那名小隊指揮官說道，“其余人，和我壹起前往下壹個檢查站。”
　　隨後他擡頭望著天空，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終於到這壹天了……又壹次……”
　　所有的幻影便靜止在這壹刻，並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他們最後說什麽？”艾文娜表情有些發楞，她和查理曼可沒有翻譯插件，此刻壹頭霧水，“聽上去不像是德拉貢帝國的方言啊……”
　　“他們似乎對這怪物早有所料，而且派人去通知壹個叫戰團長的人物這裏發生了變故。”郝仁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聽到的東西翻譯給艾文娜，說不定對方會有什麽看法，“妳能聯想到什麽嗎？”
　　但是艾文娜在聽完之後仍然是壹頭霧水，還搖了搖頭：“不……什麽都想不到。我不認識這些士兵身上的徽記，而且也沒聽說過哪個國家的軍事編制裏有‘戰團長’這種職務。”
　　“這些也是虛假世界的可能性之壹麽？”薇薇安看了莉亞壹眼，“我怎麽總覺得有哪不太對呢？”
　　“我也不清楚。”莉亞表情同樣有點困惑，“按理說這些未能實現的世界線都是格外破碎淩亂的，不可能出現邏輯性……”
　　郝仁看了莉亞壹眼，心中隱隱浮現出壹個想法。
　　“或許……我們看到的不只是這個世界未來的可能性，也包括它曾經的。”
　　莉莉撓撓頭發：“什麽意思？”
　　“別忘了，這個世界不止壹周目。”郝仁搖搖頭，這壹次用的卻是地球上的語言，“如果經歷過壹次毀滅和重塑，那麽過去發生的事情對於現在的歷史而言，也可以算作是某種‘虛假的世界線’了。”
　　說到這，他看了莉亞壹眼：“妳對這個黑松林有印象麽？在拉赫瑞恩被毀滅之前，這顆星球上有類似的東西麽？”
　　莉亞認真想了想，輕輕搖頭：“沒印象。當時我註視拉赫瑞恩許多年，這顆星球的每壹個角落我都很清楚，可以確定沒有什麽黑松林。除非……它是在我陷入沈睡前的最後壹刻突然出現在這顆星球上的。但這怎麽可能呢？”
　　“是麽……”郝仁低聲咕噥道，對此不置可否。
　　查理曼和艾文娜困惑地對視著，郝仁幾個突然用了他們所不理解的語言來交談，這是很明顯的保密行為，但想到自己身上所攜帶的秘密，他們又不好意思多說什麽，於是壹時有點尷尬。
　　好在這種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郝仁很快就重新轉向他們：“我們也沒有結論——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咱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兄妹二人壹起點頭：“好。”
　　車隊繼續出發，沿著林中道路向著黑松林的深處前進，並且終於抵達了第壹個岔路口。
　　然而這個岔路口沒有出現在任何記錄之中。
　　看著眼前既沒有立著標識牌，也沒有懸掛帝國徽記的岔路，查理曼慢慢吸了口氣：“看樣子……我們來到了黑松林中壹處從未有人抵達過的地方。”
　　艾文娜也皺起眉頭：“但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
　　黑松林廣袤而神秘，但林中道路卻是有限且固定的，在漫長的開拓時光中，德拉貢帝國的探險家和國家勘探隊們已經丈量並記錄了這片森林中的每壹條道路——至少是從森林邊緣可以找到出入口的每壹條道路——並在所有的岔路口設置了標識牌和休息點，在壹些比較大的岔路口，甚至還會有常年有人把守的哨站存在，因此從理論上講，只要是從格林威的入口進入，而且中間始終不離開林中道路，那麽旅行者所遇到的每壹個岔路都必然存在引導標記。
　　無標記的岔路口只意味著壹件事：旅行者已經踏入了森林中未被人發現過的陌生領域，而且這壹地區和那些已經探明的林中道路不存在任何交匯點。
　　“理論上不可能，但我們剛剛經歷過超理論的東西。”郝仁揚了揚眉毛，“之前在濃霧中的時候，車隊在壹條沒有盡頭的路上走了很久，說不定在那個時候咱們就已經進入陌生地區了。”
　　“進入陌生地區本身並不重要。”薇薇安壹邊說著，壹邊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莉亞，“重要的是……這個過程瞞過了莉亞的眼睛。”
　　莉亞眨眨眼，臉上突然浮現出壹絲笑意：“不，或許恰恰相反，應該是以前那些順利穿過黑松林的人全都被迷惑了雙眼，而我們……是有史以來第壹批走在正確路線上的。”